“延琛，你猜我今日去了何处？”让尘刚踏入延琛的院子，就碰到了刚回来的延琛。
他看见延琛脸上的伤先是一愣，随即道：“你嘴角的血是怎么搞的？”
延琛看见他也是一愣，但很快用手抹掉了嘴角的血。
让尘将他拉到了有灯火的地方，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太过分了！谁干的？”让尘声音极大，听起来义愤填膺，似乎被打的是他。
“我不小心摔的。”延琛甩开他的手，转身进了屋里。
“怎么可能？”让尘跟着他进了屋，“摔倒会将脸摔成这样，你当我傻的吗？”
他跟在延琛身后：“你才入门几个月，就有人敢欺负你！师尊她知道吗？必须要对这个人严惩不贷，绝不能姑息。”
让尘自说自话，完全没注意到延琛已经停下来脚步，随即“嘭”的一声撞在了延琛的背上。
延琛转过身来，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请求：“别告诉师尊。”
“为什么？”让尘脱口而出。
“我让你当师兄。”延琛说出了一个非常诱惑人的条件。
他们二人同年生，几乎差不多高，延琛先拜师，让尘月份大，再加上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因此谁都不服谁，至今没分出谁为长谁为幼。
延琛的这个条件，对让尘来说，简直难以抵抗。
“成交！”让尘立即答应，但他又觉得有些不好，又补道：“我那里还有些治外伤的药，你等着，我去和你拿。”
延琛拉住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很快就好了。”
让尘没好气的说：“师尊给的，我用不完，正好给你，比浪费了强，谁让我是你师兄呢！”
说完他还高兴的用胳膊抵了抵延琛的胸口。
让尘练功时十分拼命，很容易受伤，因此师尊特地为他配备了许多伤药。
延琛这次没有拒绝，他垂了头，说了声谢谢。
让尘摆了摆手，道：“都是做师兄应该做的。”
随即跑回去拿药去了。
延琛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身上的血洗净，出来就看到伤药摆在他屋里的桌子上。
完完整整的，崭新的药膏。
几个月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年关。今年春归山新添了许多新人，因此云竹特许他们在春归山过节。
未到年末，各峰都被装点的极为漂亮热闹，连他们思枝峰也不例外。辞盈托东山门的人下山买了不少年货，又和让尘贴了春联，剪了窗花，忙的不可开交。
疏桐不习惯这种日子，再加上她前几个月偷偷下山被大师兄抓了个正着，因此被看管的更为严格，只能去见栖的昔花峰消磨时间。
“又来喝我的酿醉桃。”见栖一见到她就头大，这段时间，疏桐喝光了她三坛百年酿醉桃，两坛二百年的悼清风。
“师姐。”疏桐笑的灿烂，来你院子里偷偷闲。”她熟练的往见栖的吊床上一趟，随手顺了一盏桌上的酿醉桃。
见栖在一旁晒药，将疏桐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好啊，我今日算是将你偷酒的手段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话？师姐，咱们两姐妹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偷呢？”疏桐也不用杯子，只微微倾斜了酒盏，酒就顺着流进了她的肚子。
见栖拿她没办法，道：“看在今日是除夕，饶了你这回。”
“谢谢师姐的大恩大德。”疏桐笑眯眯的，蜷在吊床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怎么不和你那俩新徒弟一起守岁，怎么说也是他们在春归山过的第一个年。”见栖说，“你这做师父的不得给点压岁钱，也算是个好兆头。”
“有辞盈领着，我去了他们也不自在。”疏桐回道。
“你这一到年末就跑我这里来喝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怪毛病！”见栖嘴上埋怨着，却进了屋给她拿了下酒的小食。
疏桐也不说话，就看着远处的云海，霞光万里，落日余晖。
“之前师尊在时你还收敛些，如今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见栖扶起喝醉睡过去的疏桐，将她摇醒了，“阿疏，快起来，该回去了。”
疏桐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眼前的见栖，脑海短暂清明了一会，“师姐，天黑了，我得回去了。”
“你一个人行吗？”见栖问她，静敏峰办了宴，她几个徒弟大老远的也都回来了，她得去看看他们。
“放心吧，师姐。”疏桐拍了拍她的肩膀，喝醉了会思枝峰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各峰之间都灯火通明，一路上也没什么黑的地方，疏桐慢悠悠的走着，也忘了她会飞这件事了。
静敏峰上燃起了烟花，在她身后炸开几朵，疏桐灵台清明了些许，索性在思枝峰的断崖边坐下了。
仙鹤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也坐下来陪她一起看远方漆黑的夜景。
除了近处的几颗星，天幕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师尊。”
疏桐闻声扭头，却看见延琛站在了她的身后。
好几天没看见他了，疏桐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他坐过来。
延琛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坐了下来。
“师尊为何会在这里？”延琛疑惑的问道。
“酒喝的有些多了，在这散散酒气。”疏桐没了白日的威严和姿态，现在的她，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
延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师尊。
“你怎么也一个人？怎么不去看烟花？”疏桐问道。
夜风微微的吹拂着，带着潮湿的凉意。
“没什么好看的。”延琛答。
疏桐“噗嗤”一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这话是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孩说出来的吗？跟个老古板一样。”疏桐笑道，“小孩不都喜欢烟花，鞭炮什么的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总是跟着我表姐表哥屁股后面看他们放炮，我最喜欢看烟雾弹了，五颜六色的，漂亮的很。”
“烟雾弹？”延琛疑惑不解的问，“师尊，何为烟雾弹？”
“啧，忘了你是古人了。”疏桐小声嘟囔。
“师尊还没醒酒吗？”延琛只当她说的是胡话，就要起身道：“我去给您打碗醒酒汤。”
“别。”疏桐按住了他，“就先醉着吧，先醉着。”
延琛看向她，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探究，先醉着？
“修炼的还顺利吗？”疏桐继续看着远处漆黑的云海，“我看你最近很努力，身上受的伤也多了。”
“还成。”延琛答，他抬眼，看向疏桐，“师尊要送我剑吗？那木剑小了，我用着不顺手。”
“小了？”疏桐回，“那我再给你雕个大的。”
“我用师姐的旧剑就好。”延琛连忙说。
疏桐又敲了敲延琛的头，道：“小孩子用什么剑，多危险。”
“我马上要十四了。”延琛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十八岁才成年，你现在还受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保护，我作为你的监护人，必须要你负责。”
师尊又讲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真是喝醉了，他想。
不过他却很开心，今夜居然能跟师尊一起守岁，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或许是因为天黑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师尊喝醉了与往日的冷清不同，总之，今夜他的胆子尤其的大。
“师尊，人死了会往生吗？”
“在这个世间，可能会。”
“师尊，你去过什刹海吗？夫子说什刹海没有尽头，是真的吗？”
“真的。”
“师尊，什么是烟雾弹？”
“就是会冒五颜六色烟雾的烟花。”
“啊，那烟雾弹也能飞到天上吗？”
“不能。”
“师尊，为什么十八岁才成年？什么叫成年？”
“就是你变成大人了，不需要我再照顾你了。”
“哦，那我十八岁就可以照顾师尊了。”
“师尊，您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
“您骗人。”
续断敲了敲院子里的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四师叔，您在吗？”他喊道。
没想到没喊起来疏桐，却把延琛给喊了出来。
“你是？”
续断没见过他，只听说四师叔收了俩徒弟，即使知道了名字，人也对不上号。
“延琛。”他答道。
“原来你就是延琛，我是续断，你三师叔的大徒弟。”续断爽朗一笑，将手中的礼盒递给了延琛，“师叔没起来吧，这是我去不夜天的时候，妖王瑾至让我带给师叔的礼物。”
“麻烦师兄了。”延琛接过礼物。
“还有这个。”续断举了举手里的白色小药瓶，“我师尊给师叔炼制的固元丹，任务完成，我先走了，今日就不打扰师叔了。”
延琛站在院子门口，敲了敲院门，里面依旧无人答应。
他推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满院的海棠开的灿烂。
他将礼物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又悄悄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