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辛从悦拿着章淼给的名片,联系了Smart Home的对接人,对方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很放心。能达成合作最好,不能达成只能认命。不是没想过借力走捷径,但昨晚见识到褚遂宇的态度,她觉得还是不招惹他比较好。
勃兰登堡机场T1航站楼,国航休息室内。
翟雪给辛从悦发消息:“从悦姐,昨晚谢谢你,褚总今天状态很好,我们今天返程,已在候机室,期待回国再见。”
这姑娘挺会来事的,辛从悦调侃:“展会还没结束呢,你们也太赶了。”
“主要是褚总行程紧凑,我们先回去,具体工作有其他领导跟进。”
“是孙峻楠吗。”
“是的,孙副总他们晚几天回。”
“他现在什么职位,结婚了么?”
翟雪一噎,转头问于凯安:“于哥,你知道孙副总结婚了么。”
“没听说过,问这个干嘛?”
“从悦姐问起来,我不知道怎么说。”
翟雪声音放得低,还是被褚遂宇听见了。
“我看看”,他靠坐在沙发椅上,语气不容拒绝。
翟雪犹豫了两秒,把手机递给他。
“没结婚,和你前同事还谈着。”
辛从悦一看这句式,就知道出自谁手。
翟雪拿回手机,立刻解释:“刚刚是褚总回的,孙副总现在是集团销售公司的副总经理。”
“好的,感谢”。
辛从悦点开褚遂宇的头像,打下几个字:“你挺八卦的”。
“你才知道”。
“考虑好了吗?凡凡的事。”
“Enzo是谁?”
“你调查我!?”
“我没那么闲”。
“你从哪知道的”。
“到底是谁?”
褚遂宇以为辛从悦不发朋友圈是因为成熟了,其实她只是换了平台发心情。Ins上的她,晒旅行照片、海滩美食、聚餐合影、心情吐槽……对生活充满了分享欲。
他早前用谷歌邮箱注册过账号,只是几乎没登录过。这几天常在广告牌上看到app图标,候机室时突然好奇,下载了一个。
刚打开,系统给他推荐了一批用户。
果然看到了辛从悦的账号,她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名字叫Celeste-xin,很好认。
滑动她主页的相册,翻不尽的动态。他随手点开了一张食物图。一锅鹰嘴豆炖肉,配文是:Enzo教我做的马德里炖菜,好吃极了(爱心)。
底下有Enzo的回复,是一串五颜六色的爱心。
胸口忽然闷得慌,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他紧抿着唇,攥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
如果辛从悦大大方方的说是朋友,他或许会故作镇定,假装不在乎;如果她含糊其辞,不肯正面回答,那他也会顺坡下驴,不会想不开的继续追问;最怕她无所顾忌,直接承认恋情,那无异于直戳他心窝子,心肺都会被气炸掉。
偏偏辛从悦就这么做了。
“男朋友,怎么了?”
微信电话骤然响起,铃声跳跃急促,像催人赶快接起,带点迫不及待的意味。
褚遂宇举着电话,站在候机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跑道上滑行的飞机,思绪飘远。
“喂?”
“褚遂宇?”
电话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想把孩子接走可以,上学跟着你,放假跟我。”
“不行,我计划的是放假接过来,上学还是跟着你”,辛从悦纠正。
他抛开风度与教养,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附近五米内没人,压着嗓子低吼道:“孩子扔给我,就为了让你逍遥自在,和别人谈恋爱?”
辛从悦愣住,慢慢反应过来。
昨晚他说“我很想你”,当时以为他又在捉弄自己,原来是真心话。
她笑了笑,反唇相讥:“你也没少谈”。
“有可比性吗?你分手了再来找我聊孩子的事”。
她没来得及说,这是前男友,褚遂宇已经挂了。
*
和褚遂宇分手后,辛从悦没有封闭自己,一直尝试开启新恋情。读研期间,导师给她介绍过一位工程学院的博士,对方高度自律,喜欢健身,爱跑马拉松,性格不似传统的工科男那么闷。
她本以为能来场校园恋情,结果交往一个月,对方主动提出分手。
居然被甩了。这让她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用研究生室友的话说,她顶着一张对感情没有向往的脸。就是谈恋爱了,也像个没有心的机器人。
“不是所有男人都看脸。尤其这种高知男,找对象标准比一般男人更明确,除开外在条件,他们还想要精神交流,希望从另一半获得更多的情绪价值。你不愿提供,他也不试图强求,只能换一个咯,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时她蒙着上一段感情的阴霾,加上产后没恢复好就投入考研备战中,身体和心理都没完全恢复,想想也情有可原。
后来忙于学习和工作,她没空和异性周旋。直到在马德里工作稳定,才试着用交新朋友。
Enzo长得很帅,是日耳曼和拉丁混血,辛从悦第一眼就看中了他的颜值。他眼睛颜色偏浅,鼻梁高挺,眉骨深邃立体,加上体型高大精壮,像极了电影里深情又危险的型男。
他性格不似本地男人散漫,又比中国男人热情直接。约会几次,他们很自然的成为了情侣。
欧洲人随性而洒脱,更注重恋爱的感觉和过程,因此当辛从悦被调任去巴黎工作时,两人虽有不舍,但也点到为止的散伙了。
再后来,她忙于接手新的工作,没有闲心接触新的异性,一直空窗到现在。
她忽然回味过来,褚遂宇好像给了她不少暗示。
比如翟雪突然冒出来,一口一个“姐”,对她十分亲密。
又比如,他出行向来五星级酒店,怎么会如何巧合,下榻到和她同一家经济型旅馆。
还有他话里话外的“想你”、“你想怎么着”、“分手再谈”……
意思很明显了。
她看着手机,没了工作的心思。但心不在焉的状态没能持续多久,除了现场执行工作让人忙得脚不沾地,市场部的同事随时都在录制素材,时不时要求辛从悦配合他们出镜。她分身乏术,只能将个人琐事搁置一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
从柏林回到巴黎,忙于参展总结与复盘、数据统计和各种收尾工作……辛从悦连续加班半个月,过着昏天黑地的日子。
九月底的某天,她睡过了头,上午十点醒来,发现手机被一串消息轰炸。
点开,幸好不是工作邮件。
褚遂宇发来十多张凡凡的照片。
今天是女儿生日。
她忘得一干二净!
和夏天比,凡凡衣服穿得厚了,人也长大了很多。
她一张张细看,发现女儿戴着可爱的耳钉,指甲上贴着色彩斑斓的美甲贴纸。
虽然不喜欢小孩模仿成年人的打扮,可看到凡凡小小年纪这么爱美,辛从悦只觉得可爱。她赶紧回复:“宝宝好漂亮。谢谢分享,不够看(呲牙表情包)”。
实在不好意思提到凡凡生日的事,她什么都没准备,除了在心里默默祝福,再多说点什么,只会显得虚情假意又客套。
褚遂宇一个字没说。
有点小失落,但无关紧要。
意外的是,几天后他又发来照片,似乎知道她只是想看女儿,因此也只发了凡凡的照片,不多说什么。
辛从悦仍旧是热情回复,一一对照片做了点评,当然是褒义的,为了鼓励他多发一些。于是他分享照片的频次真的越来越多,从一两周一次,逐渐变成一次一次,有时还会有发来视频。
某天辛从悦收到一段十秒的语音。
起初她担心是误发,不敢点外放,语音转文字后,生成了一段语意不明的乱码。
点开一听,才发现是小丫头在唱歌。
那会儿她刚从超市采购出来,站在街边,把这段语音反反复复听了十多遍。
凡凡吐字不清,她能听出旋律,却听不清发音,试探着回:“听不太清”。
十分钟后,褚遂宇发来一段更长的语音。
这回能听清了,女儿唱的是:
If you’re happy and you know it, clap your hands.
咬词很准,发音也格外清晰,凡凡来回哼的只有两句,却足够让她惊喜好一阵子。另一端的褚遂宇,有着同样的共鸣,这是他们久违的情感相通的时刻。
从这天起,他一早一晚给辛从悦发两张照片,记录女儿的早起和睡觉。
当然不是天天都发,毕竟他总有不在家的时候。因此,辛从悦被迫对褚遂宇的生活和作息“了如指掌”。
这种日益增长的熟悉感,让她心底坚硬的冰川,发生了微妙的融化反应。
某种平衡,在悄然打破。
这些照片,逐渐成为她的精神依赖。
到了固定时间,她便开始期待褚遂宇的消息,如果没有收到,那么接下来都会在失落中度过。有时甚至陷入猜测和疑惑。他出差了,还是外宿了?如果一连几天没有收到照片,她甚至开始担心。是担心凡凡,还是担心凡凡的爸爸呢?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
情绪不受控制的受另一个人牵动、左右。像少女时期狂热追星的悸动,对着有限的物料,回味、幻想、精神上头。
但她早已过了追星的年纪,尚能适当拉回理智。
转眼又到年底,圣诞的金银彩灯装饰着巴黎的街道。新年的气氛让工作节奏变缓慢,本地的同事开始休假,辛从悦跟着闲下来。
她有半个月的假期,想回国却有些犹豫。毕竟现在离春节还早,凡凡在上学,回去了不一定能见到。犹豫之际,她发消息问褚遂宇孩子什么时候放假,他不仅没回,连每天的早晚照片也不发了。
辛从悦觉得反常,联系翟雪,她回复说褚遂宇这几天没有工作安排,是私人行程。
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