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南归,回转义安郡,天高云淡,万里无风,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袁琮整日腻在赵灵犀身旁,淘气捣蛋,亏得赵灵犀有耐心。袁晁看地生气,又酸又羡,没好气地说她:“他能给你当儿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行至山川形胜之处,遇见依山凿就的石窟,看千佛万佛拈花微笑;遇着市井繁华之地,停下来品尝当地的珍馐美味;兴致勃勃时,荡舟于湖光山色之间。
袁晁很是感慨,他生于深宫,长于朝堂,叱咤疆场,从来没有过如此惬意自在的时光。
游历数日,一行人抵达了安庆府。
安庆府知府黄谦之早已得到了消息,知晓义安王与王妃在此地歇脚,命人将府中最好的院落收拾出来,又寻了大厨,备下本地的特色菜肴,只等着王驾莅临。
黄谦之年过五旬,须发半白,携着夫人及长女黄素馨出迎。
黄素馨年方二八,身段窈窕,面如凝脂,一双水杏眼顾盼生辉,她自幼研习琴棋书画,素有“安庆第一才女”之称。
黄夫人盯着,嘱咐她精心打扮,特意梳了个流苏同心髻,鬓边簪着一朵新开的绿云,身着撒花曳地裙,很是轻灵秀雅。
黄夫人有些个小心思,若是能得王爷青眼,谋个侧妃之位,也比在安庆府寻个夫婿强得多。
黄素馨见袁晁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一见倾心,心内小鹿乱跳,便是旁边的赵灵犀等人,她俱都看不见了。
袁晁在上首坐下来,袁承璟和袁长瑛俱都打量过黄素馨,二人对视一眼,也各自落座,
袁琮人小,腿脚胳膊疲累,趴在赵灵犀怀中,任她揉捏按压。
酒过三巡,黄谦之命歌舞伎献舞助兴,丝竹入耳,舞姬身姿曼妙,在堂中翩翩起舞。
众人看得兴起,只袁琮在赵灵犀怀中,闷头猛吃面前的美食。
黄谦之觑着时机,笑盈盈地对袁晁拱手道:“下官长女素馨,自幼痴迷音律,略通琴艺。今日斗胆献丑,以助雅兴,不知王爷王妃可否赏光?”
黄素馨袅袅娜娜站起身来,盈盈一拜:“素馨见过王爷,见过娘娘。”
她声音娇嫩,面带羞涩,眼波流转间,若有若无地往袁晁身上瞟去。
袁晁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心中只觉无趣。
他出身皇室,自幼便见惯了宫中各色美人,也曾有豪门贵女投怀送抱,异域风情、环肥燕瘦,他早已见怪不怪。
这些地方官员的把戏,他如何会看不出来?无非是想着借女攀附罢了。
亲生母亲貌美却极冷漠,袁晁素来对女子容貌并无过多执念,觉得不过是皮相而已,转瞬即逝。
赵灵犀固然美貌,但真正让他倾心的,却是她那份对待孩子的温柔耐心,这是贤妃从来没有给过他的。
即便是赵灵犀娇嗔薄怒,笑骂他几句,在他眼中也如珠似宝。旁人如何,又怎能入他的眼?
袁晁正欲推辞,袁长瑛看着黄素馨,抢先开口道:“父王,母妃素来爱听个曲儿,黄小姐有此雅兴,何不让她一展所长?”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眼看去便知定是居心叵测。
袁承璟看了看袁长瑛,也不等袁晁的回话,笑道:“我也想听听。去吧,黄小姐,用你拿手的曲子,让我们一饱耳福。”
黄素馨听了心中一梗,很是不悦。这两个孩子分明将自己当成供人取乐的伶人!
她垂下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却又不敢发作。
黄夫人已是连声吩咐:“快,快去准备七弦琴来。”生怕女儿错失了这个好机会。
袁承璟看向黄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心思通透得很,黄夫人如此心急的卖弄,和卖女儿有什么分别?
黄素馨款款走到堂中,端坐于琴案之后。纤纤玉指轻抚琴弦,泠泠作响,音色清越。
她弹奏的乃是一曲《凤求凰》,琴声之中情意缠绵,她低头拨弄着琴弦,时而抬眸觑着袁晁,眼中波光流转。
袁晁面上神色平静如水,赵灵犀放下筷子,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然,心中暗自好笑。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黄素馨轻提裙摆,盈盈起身,朝着袁晁的方向深深施了一礼。
她抬眸之际,眼中水光潋滟,似有万语千言欲说还休,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惜。
黄谦之满面笑容,道:“小女拙劣琴艺,让王爷王妃见笑了。”
袁晁瞥了一眼满面含情的黄素馨,淡淡道:“黄小姐琴艺尚可,已是难得。赏织金缠枝莲纹缎两匹。”
黄素馨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她紧紧抿住了嘴唇,眼中晶莹的泪珠一串串落下来,强笑着谢恩。
袁晁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黄谦之,黄谦之连忙跪倒在地,连声请罪:“王爷息怒!小女无状,冲撞了王爷。下官管教不严,求王爷恕罪!”
袁晁靠在椅背上,哼笑一声:“起来吧。”
黄谦之冷汗岑岑,撑着两条腿站起身,却又不甘心就此作罢。他鼓足勇气:“小女爱慕王爷,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仰慕王爷的风采,若是王爷不嫌弃,下官愿将小女献上,任王爷差遣。”
若是女儿能给王爷做个妾室,对黄家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黄素馨声音颤抖道:“王爷风采过人,今日虽得一见,却恨不得能伺候在王爷左右,哪怕做个洒扫丫鬟也是心甘情愿。”
袁晁看了一眼赵灵犀,对眼前的一幕很是不耐烦,道:“你才貌双全,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便是。”
黄素馨羞愤交加,眼泪莹莹,原因为能凭着过人的才貌,定能打动袁晁的心,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屑一顾。
赵灵犀看向黄夫人,似笑非笑道:“黄小姐貌美如花,又是知府千金,家世清白,怎么会屈居人下,去给王爷做妾室呢?
黄夫人听了面色涨红,支吾半天才道:“王妃说笑了,王爷是龙子王孙,天潢贵胄,小女若能得王爷青眼,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赵灵犀淡淡地笑了:“王府后宅的事,都是我说了算。知府大人和夫人视我于无物,黄小姐若是进了府,自然要受我的管束,免不了要受些磋磨。再者,她做了妾室,你们做父母的不能为她撑腰做主,她受了委屈,你们只能干瞪眼。这样的日子,你们真的愿意让她去过吗?”
黄谦之与黄夫人面如土色,一时无言以对。
赵灵犀看着黄素馨,缓缓道:“你们养育女儿十几年,花费了多少心血?看看她才貌双全,你们怎么忍心让她伏低做小,给人做妾的?”
黄素馨羞愤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回到闺房,扑在床上大哭一场,心中的美梦彻底破碎。
待安顿好袁承璟他们,回到寝房,赵灵犀方才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袁晁有了一分酒意,见她发笑,便凑过去趴在她肩窝处,轻咬了一口,问道:“她你笑什么?”
赵灵犀被他呼出的热气熏得肩窝痒痒,她耸了耸肩,双手捧住他的脸,学着黄素馨多情的眼神,眼波流转:“怎地如此不解风情,人家黄小姐一片痴心,真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袁晁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贴。
他将下巴抵在赵灵犀的发顶,毛茸茸的碎发扎得他心里发痒,声音惫懒道:“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把戏,我见得多了。天下女子都一个样,我这还嘴下留情了。你瞧她一派小家子气的模样,还官家千金?哪家千金会是像他们家这样教养?”
他说话间,在她发梢间落下轻吻,热热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脖颈。
人后真是又任性又刻薄,赵灵犀笑骂道:“什么叫天下女子都一样?你这是把天下女子都得罪遍了。”
袁晁低低笑了一声,在她耳边低语:“那我可得罪你了?还请王妃娘娘给个机会,容我向你好好赔礼道歉。”
说着,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夜色正浓,春意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