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走出居民楼之前,江辞和谢寻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的油漆,桌角的血迹,还有那行小字,通通都不见了。

    “你曾经是灵师?”在车上,江辞没忍住问他。

    谢寻不否认,点了点头:“很久之前的事了。”

    “可您已经是魂师了,怎么可能还能使出灵阵?”小纸闷了许久,到底还是问出来了。

    而它所问的,也是所有人疑惑的地方。

    灵阵和魂灵相克,谢寻已经是入了魂门的千年魂师,哪怕是再强,也不可能用得了灵阵,他可是鬼魂,就算生前曾经是灵师,如今变成魂魄,也绝无可能还能控制灵阵。

    “这阵是借来的,不是我的。”谢寻不去看它,他瘫坐在后座,手拖着下巴,静静望着窗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般的魂师是绝对不可能借灵师的魂阵来用的,毕竟受不住,但谢寻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借灵阵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小家伙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就钻到姜故那里去了。

    她此刻的心情不算太好,或许是因为沈羽,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就是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一路上他们各执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江辞让司机先送他们回去,所以绕了一段路,等回到家天都快亮了。

    虽然一整晚都没少折腾,但江辞还是没什么睡意,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咕噜喝了两口,正打算回卧室洗个澡。

    “这么凉?喝了不怕胃不舒服?”

    看着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江辞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他:“哥。”

    “你怎么回来了?”

    江澈笑了一声,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怎么?这不是我家?”

    虽然敲的力度不大,但也正是这个动作,他才确认这不是幻觉,他哥真的回来了。

    江澈十六岁就入了灵门,成为了灵师。虽然沈羽比他早一年,散怨的能力却差了一大截。江家后辈江澈,自从出灵门开始,无论是多离奇凶恶的怨念,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这样的天才,同龄人都望尘莫及,就连江辞自己都觉得,他连他哥一半都比不上。

    “你不是一直在医院待着吗?怎么这个点回来的?”江辞问他。

    江澈随手推了一下眼镜,把他弟弟手里那罐没喝完的冰可乐扔进了垃圾桶。

    “唉——哥你干嘛,我还要喝呢?”

    “作为一个医生,我有必要制止你这种损害身体的行为。”

    “……”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除了灵师,江澈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心理医生。无论是灵师还是医生,他都能做到顶尖,这也是江辞佩服他哥的原因之一。

    江澈又笑了,没气势地警告了一下他这个弟弟:“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哥,还管不了你了?”

    “从小管到大,还没管够?”江辞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听话地去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自己喝,一瓶递给他哥。

    兄弟俩往沙发上那么一躺,觉得格外舒服。

    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江辞朝他哥看了一眼,想起了小时候。

    兄弟俩相差了有五岁,从小到大他都是江澈的小跟班,有时候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像个小姑娘似的,只要他哥不见了就又哭又闹的,非得跟他哥黏在一块儿。江澈比同龄人早熟得多,对自己的弟弟,动辄就是说教口气。

    “晚上不能喝凉的东西。”

    “出去玩的时候得看着点时间,别叫爸妈担心。”

    到后来,他成了灵师,经常在外面散怨,两人安安静静坐着聊天的时间就更少了,但那样少年老成的语气却从未变过。

    “练灵术的时候不能分心。”

    “在幻境里面要收收你莽撞的性子,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想来那时候的江澈也才十几岁,却已经颇有几分老灵师的风范在了。

    “哥,我最近散了几场怨。”江辞盯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嗯,我知道。”

    “原来你从十六岁起就接触生死了,以前我还不知道,吵着爸妈说要跟你一块儿去散怨,现在真到自己了,好像当灵师也不是一件很威风的事情。”

    江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遇到难题了?”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

    “以前总觉得,散怨嘛,多容易啊。良善的鬼,就替它散了怨煞,恶鬼,就交给魂师。”

    江澈又问:“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我有点分不清善恶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被淹没在夜色里。那一刻,他的眸光闪了几下,逐渐暗了下去。

    “为什么?”

    江澈总是这样,无论他遇到天大的事情,在他哥那里,都是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也对,毕竟这些,他早就经历过了。

    “你知道沈羽吗?她是我的老师,当时来家里做家教还是你推荐的。”

    “知道,她成绩很好。”

    听到这儿,江辞皱了一下眉。按他哥的性子,本来不用说后半句的,这么一说,倒是显得他在刻意解释什么一样。

    “那你知道李昂吗?”

    “……”

    江澈没吭声。

    “我看到了那张病历单,在李昂家的抽屉里,你是他的主治医生。”

    良久后,江澈才浅浅叹了一口气。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窗帘紧紧闭着,很昏暗。

    “原来你这次遇到的鬼魂是李昂。”

    “所以你早知道了?”江辞从沙发上撑坐起来,看着他哥。

    江澈被盯得久了,觉得有点好笑:“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知道这事儿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是。”江辞觉得意外:“当初沈羽灭了残魂,江家灵师去的时候她已经逃走了,你既然知道她一直在南临,为什么没有去找她?这事儿其他灵师就没发现过?”

    “没有。”江澈忙了一整天,嗓音有些哑了:“因为是我放她走的。”

    这下江辞也不累了,满脸都是震惊。

    “你放走了沈羽?”

    沈羽剥走那个男人残魂的那一晚,江澈刚解决完一个棘手的大麻烦。虽说她是十五岁就成为灵师的天才,可后来她很少露面,知道她的人也很少。接到灵域消息以后,江澈就去了一趟坟山,沈羽站在赵欣的墓前,被月色笼罩着。

    “我猜到江家会派你来。”见到他,沈羽并不意外,反倒很淡定。

    江澈点头,问她:“作为灵师,你手刃残魂,这不合规矩。”

    沈羽轻声笑了一下,说:“这坟山和我住的地方很近,我都数不清有多少座坟冢是我送过的魂灵了。”

    “我送过的善人,没人知道,我杀了一个恶人,惹得你们江家这么大阵仗,有时候想想,真是觉得挺好笑的。”

    江澈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风吹过坟冢,它们静而不语,每一座坟冢都有故事,沈羽还活着,却觉得自己早就像那些一动不动的坟冢了。

    “因为他该啊,一报还一报,他做了坏事,凭什么还要入了轮回重活一次?”

    “他死后也会变成恶灵,魂师也不会让他入轮回的,你何必搭上自己?”

    “不一样的。”

    沈羽深吸了一口气,她抬头去看了那轮悬月,月光朦胧,平等地洒在每一座坟冢上。

    在月光面前,是鬼是人,别无两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过,如果那晚他不杀了我,那么将来就是我杀了他,必须是我亲手杀了他。”

    江澈沉默片刻,问她:“你选择成为灵师,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她也曾很多次问自己。到底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恨?

    她突然又想到灵门之中的各种场景,一路上算不得轻易,却也这么走过来了。

    “一开始,我只是想再和赵阿姨说说话,想让李昂别那么难过而已。”

    是啊,这就是她最简单的愿望了。

    江澈站在那里,整个人背对月光,陷在阴影里。

    “你走吧。”

    沈羽有些茫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走。”

    她有些微微意外,抬眸去看阴影之中的这位灵师:“你的灵力远在我之上,为什么听我说这么多?又为什么放我走?”

    江澈沉着脸色,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没什么,觉得你很像一个人而已。”

    这人真奇怪。

    既然他要放自己走,那就随他吧,反正责任也在他。

    ……

    江澈窝在沙发里,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哥,如果你是羽姐,你会怎么做?”江辞问他。

    那人还真的思考了一阵,缓缓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是她,没经历过她所经历过的。”

    江辞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咕哝了一句:“羽姐说她早就不是灵师了,让谢寻替她收了灵门,要是她不经历那些,说不定和你一样厉害了……”

    “谢寻?”江澈身体明显一僵,语气也生出了变化。

    “谢寻来了南临?”

    江辞:“对啊,他早就来了,你俩认识?”

    说实话,江辞实在不明白他哥怎么反应这么大,主要是他平时冷静惯了,突然起这么大反应倒叫人不适应了。

    江澈摇了摇头:“不认识,听说过。”

    也是,鬼界煞星的名号没听说过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他不是魂师吗?怎么替沈羽收了灵门的?”江澈又问他。

    “他说是借的灵阵,以他的能力,短时间操控灵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见江澈不吭声,他又问了一句:“怎么了哥?”

    “没事。”

    ……

    下了车以后,姜故一路都没说话,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有心事?”

    谢寻跟了她一路,这姑娘走得慢吞吞的就不说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踢一踢路边的石子儿,一会儿又抬头看他一眼,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她不吭声,谢寻笑了一声,又问:“不开心?”

    “我做梦梦见了一个很像你的人。”她说得认真,直直地盯着那人,隐约有几分委屈在。

    “天都快亮了,什么时候做的梦?”

    姜故眼也不抬,恹恹地说:“反正就是梦到了。”

    “好,你说梦到了那便是梦到了。”

    “谢寻。”姜故停下脚步,轻轻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

    “你真的是鬼吗?”

    那人站在巷子口,灯光昏黄,和将亮未亮的天空交织在一起。听到她这样说,谢寻的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还真是低估你了。他心里这样想着。

    那人忽然回头一笑,和梦里模糊的人影重合在一起,叫人生出一种错觉来。

    “是啊,很多年前我就死了。”他的嗓音低沉,回荡在无人的巷子里,格外好听。

    姜故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人的脸,他骨相很好,远远站着,叫人有种疏离感。

    “我好困,回家补觉。”

    谢寻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即应道:“走吧,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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