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我……”对着他真诚闪亮的狗狗眼，许意琳百口莫辩。

    沈祝星没对她苍白的解释做出评价，只轻拍长凳的另一边，示意她坐下。

    许意琳没法拒绝自己喜欢的选手的要求，只好叹着气坐回去，不过刚才是坐在相邻的那张长凳上，现在是坐在他身边。

    “刚刚是在打游戏？”

    属于是没话找话，许意琳点头，又没下文了。

    眼看着说些客套话没什么用，沈祝星一个炸弹抛出来，他笑着不经意凑近了点，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被早餐店里的烟火气掩盖的茉莉香味。

    “所以……你喜欢被叫爹？”

    “咳咳……”

    许意琳瞪大了眼睛，忙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知道的，我是名职业选手。”那人低头怼着碗猛喝了一口，一碗豆浆顷刻见底。

    许意琳：？

    她不懂这人自说自话什么，她当然知道他是职业选手了。

    但还是选择接下他的话茬，“嗯，我知道。”

    “现在是休赛期。”

    他又自说自话。

    “嗯，我也知道。”

    沈祝星莫名看了她一眼，像是不赞同她的回答。

    “所以……你怎么不找我？”

    许意琳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她没有过问沈祝星为什么会来这里吃早餐，也没打算过问。

    可能她一直把沈祝星当做偶像看待，所以下意识远离，或者根本没有当他是能做朋友的人。

    可她的行为和距离，早就越过了粉丝的防线不是吗。

    她有些茫然于自己亲手划下的警戒线，抬头懵懂看他，“找你做什么。”

    他是她家教学生的哥哥，是她主队最喜欢的选手。

    这些身份没有一个足以支撑她去主动找他，不是吗。

    沈祝星沉默了半晌，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刚才闪亮的眼睛，他语气变得恹恹的，像是只没吃到骨头的小狗。

    “我后天回临市。”

    许意琳继续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但她现在逻辑自洽，已经单方面将沈祝星当做朋友了。

    朋友告别也很正常。

    “好，祝你一路顺风。”

    她眼里亮晶晶的，语气格外真诚。

    沈祝星像是想起什么，拢了拢他的藏青色外套，咬着拉链两秒，又松口，不经意朝她手腕看，“我给你签的名呢。”

    许意琳：？

    不是大哥，这么久了你才想起来吗。

    再说了，她不要洗手的吗。

    她温和一笑，“洗掉了。”

    不洗留着过年吗。

    沈祝星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也没伤心，只说下次给她正经签一次。

    许意琳很开心，点头如捣蒜。

    早餐快要冷了，她站起身和他道别，走出了十米的距离，许意琳回头看早餐店门外零零散散的几桌可人，沈祝星就目送她离开，坐在里面总觉得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她蓦然心软成一团，又跑回去。

    沈祝星的视线里，许意琳一点点在眼前放大，又闪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膝，弯腰看他，眼波流转。

    笑得好似夏日里的柠檬薄荷茶，“没事也能找你吗。”

    她总是让他一击毙命。

    他想。

    “可以。”

    他语气笃定道。

    *

    回家的路上她给徐落发了消息，说她刚才遇到了朋友聊了会儿，所以下线了。

    到家看到落地镜面前正在涂口红的闫钰，她眉眼一弯，抱着妈妈撒娇。

    闫钰盖上口红盖，手指点了点女儿光洁的额头，语气嗔怪：“又跑哪野去了？”

    “嘿嘿，去买早餐了呀。”

    闫钰明显不信，上下打量了一圈她闺女，“是吗，在哪买的春光满面的。”

    知女莫若母，许意琳一进家门就笑眼弯弯的，不知道还以为出去一趟捡钱了似的。

    许意琳后知后觉，摸了摸一路被风吹得发红的双颊，有些心虚开口：“哪有……”

    闫钰将垂在肩上的卷发散开，温婉知性，完全看不出已经是四十好几的年纪。

    “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你爸爸那关我没辙，你以后如果有喜欢的男生了，先给妈妈看看，妈妈替你劝劝……”

    闫钰越说越来劲，她一向提倡自由恋爱，她女儿漂亮可爱，有男生追再正常不过了。

    “妈妈！你越说越到哪了……”

    许意琳有些头疼，别的家长恨不得在高中盯得紧紧的，只有她妈妈三天两头试探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

    闫钰就是太放心她女儿，觉得她什么都好，学习成绩优异，人又漂亮嘴也甜，但觉得在感情方面过于迟钝，怕她错过人生里对的人。

    “妈妈是说，有喜欢的人就要勇敢一点，不要任由你们错过，明白吗傻瓜。”

    许意琳在以前二十年的生涯里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在花一样的年纪少女心萌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她的少女心总是跳动不了两天就自己硒鼓了，根本用不到别人来“敲醒”她。

    所以她没有主动去争取，或者像校园文里酸涩的暗恋故事一样去写什么情书，她提笔甚至没有想写的内容。

    对她来说，喜欢如流水，总是来去匆匆。

    直到她在那场决赛的观众席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她自以为是赛场上躁动的鼓点，炽热的氛围所使，她的心跳从来没那么快过。

    她享受这种刺激感，在她平静得毫无涟漪的学习生活里，注入了一道生命力。

    可这也算不上喜欢吧。

    她失去了判断能力，忽然想到那天在给虞宁讲题时用到的万有引力公式：自然界的一切物体都互相吸引。

    她或许是被单方面吸引。

    *

    KT基地。

    每个战队都签约了自己的直播平台，最近KT基地响彻了一片哀嚎声，是月末还在补直播时长的选手们。

    沈祝星还差了不少时长，正在直播打绝地求生，直播间挂羊头卖狗肉，标题是冲击巅峰赛2300。

    他枪法很准，枪枪爆头，其实很多手游职业选手可能前身都是玩端游的，所以什么都玩的来。

    屏幕左边的长框里，弹幕不停地跳动，沈祝星瞥了两眼一堆感叹号里的几句骚话，面无表情地边操作边谢礼物。

    【失踪人口终于回归了！再不直播，我们都要去报警了！】

    【Flow是回家了吧。】

    【你不直播的日子知道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当然是去隔壁看Lin了，嘻嘻。】

    【下赛季什么时候开始啊，我要等不及看我们KT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楼上疯了，也不盼我们KT点好。】

    【估计得年后了吧。】

    而此时收到沈祝星的直播提醒的许意琳，正在捣鼓她刚拿上楼的快递箱。

    她上次刷某宝，莫名其妙刷到了什么告白必备，也不知道是大数据是不是又听到她说话，总之她深夜激情下单了一叠彩纸和一个带了灯带的小星瓶。

    今天收到快递还莫名巧妙的，忘记自己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直到拆开发现，是一个木制盒子里安放了一个玻璃星星瓶，瓶口还打了条银色的蝴蝶结。

    她一向是个手残党，平时也只有做实验，捣鼓什么仪器和连接电路时手还算灵活，这些手工精细活她从小都没干成过。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人总是在深夜干些蠢事。

    但买都买了，她决定动手开始叠。

    点进Flow的直播间，他缩了个小框放在右上角，电脑屏幕上是正在进行的游戏画面，这个点他很少直播，估计是在补时长。

    去掉塑料封，许意琳撕了一张彩纸就开始折，高中的时候，班上的女生有很多人会叠这些，她被拉着当过“苦力”，虽然经她手叠的星星多半不可貌相，但混在堆满了的瓶底也算滥竽充数。

    刚开始叠的两颗形状诡异，五角几乎少一角，但熟能生巧，后面叠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沈祝星蹲在楼梯拐角又击杀了两人，捡了个三级头继续往圈里走，还不忘分神谢礼物。

    “谢谢——Flow的星星送的告白灯牌。”

    他好听清澈的嗓音入耳，许意琳惊觉念的是自己的ID。

    虽然知道他不知道是自己，但她就是莫名羞耻，耳尖都泛了层淡淡的粉色。

    忽略心底的异样，她察觉今天的沈祝星有点奇怪，她看他直播也有两个月了，很少看到他这么频繁的谢礼物，以前都是不管不顾低头打游戏，只是偶尔随机抬头，看到谁了随机念一下，被念到的粉丝高兴得能四处发疯。

    可今天好像不是，就她进直播间这十来分钟，他都谢了七八个了。

    不仅是许意琳发现，其他粉丝也自然意识到了。

    【大家有没有发现今天Flow心情很好哇。】

    【这么明显当然看出来了，他的嘴角甚至上扬了0.5个像素点！！】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不要哇呜呜……】

    屏幕上出现几个字，“大吉大利，今晚吃鸡”，沈祝星抬头扫了眼弹幕，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一会儿没看，你们又在讨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嘿嘿，清洁弹幕/清洁弹幕。】

    【Flow，下午还播吗(期待)】

    小框里的他抬起手腕揉了揉，屏幕里露出他棱骨分明的手，“不播了，下午有训练。”

    许意琳手里的星星也不叠了，盯着右上角的人转手腕，她又get了个让她被“锤到坑底”的点。

    这人的手怎么这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