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一幕if线)

    【主线失败,请返回存档点。】

    【主线失败,请返回存档点。】

    ……

    硕大的、鲜红的字眼刺激着西山雪的感官。

    一次次重新进入,一次次重新开始。

    没有一次是完美的结局。

    掌机中的CG变成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潮被固定在巨大的咒灵上,像是原本就严丝合缝一样,那只咒灵将它的爪子插进潮的身体,潮宛若挣扎的蚯蚓。但蚯蚓尚可断触残生,人被剥开皮肉和内脏却只会死去。

    潮开始混乱,并持续性进入怪诞的精神高涨状态。

    肾上腺素如同恶魔,蛊惑摧折这具失去生机的躯干,要叫她一点点挣扎,却又不肯让她死去。

    发丝被血液凝固,潮红色的脸,无神空洞的双眸,唇齿暴露,显现带着湿润气息的口腔。痛苦已不能让她更痛苦,只会让她崩坏的神经走向另一个极端。

    西山雪癫狂地翻动着掌机的通关记录——

    整整1300多次,人类的大脑和灵魂已经无法承担这么多的记忆和走向崩坏糜烂的结局。

    不……不能再这样……

    至少……至少要找人救救她。

    西山雪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向正在走另一幕的乙骨忧太,把他的专属人物导入到故事的结局,并满心期盼着——

    救救小潮。

    忧太推开那扇门,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奇异的香味先充斥了他的鼻腔,空荡而漆黑的房间角落里,能听到“咕叽咕叽”令人不安的声音,像是水声、又像是食物被口腔压缩之后吞进胃肠的响动。

    里香去哪里了?

    世界去哪里了?

    他又去哪里了?

    香味好浓,带着微妙的腥气。

    他无法描述那种味道,只觉得猛然的吸入让人迷幻。就像是人看到同类的尸体,第一时间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感到新奇和疑惑——

    这是什么?这是同类吗?

    等到脑袋里终于意识到这是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家伙时,那种渗入骨髓的寒意才席卷而来。

    深黑色的污浊里,只能看到点点白腻,忧太强迫自己吞咽,把紧张和恐惧都吞进肚子里埋起来,朝着“光”的地方走。

    “里香?你在吗?”

    少年的声音强装镇定。

    灵魂的链接被切断了,他找不到里香的位置,但他能感知到里香身上的咒力,于是放心地往前走。

    习惯于依赖里香的瘦弱少年对此感到坦然。

    因为他就是个废物,因为被里香保护过很多遍,所以习惯性地依赖这只本应和他立场相反的咒灵。

    看到了。

    里香长长细细的尾巴。

    忧太心中对此感到安心,轻声说:“里香,我们要走了哦。”

    那截尾巴慢悠悠地摇晃,好心情的样子像放松的大猫,让忧太脸上忍不住展露笑意。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那截惨白的、带着腐败的灰青色长尾上,搭着一只雪白的脚,脚腕纤细,脚掌正对着忧太的脸,已经被扭曲成深深向内扣的形状。

    什么都没有,不论是鞋还是袜子。肤色是失去血色的雪白,是令人不安的颜色。

    丑陋尾巴的末端似是眷恋地圈着少女的脚腕,一点点——一点点往上爬,顺着少女已经呈现暗紫色的血管纹路,一点点——一点点爬到更深处。

    盛放的花朵,在艳极的那一刻被采摘。

    乌云慢悠悠地从月光的领地钻出来,稀薄的月光穿过透明玻璃打在地板上,反射出少年的脸。

    惊恐、扭曲、愤怒,他瞪大双眼,眼下淡粉色的色素沉淀在夜晚模糊不清,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无神而可怖,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尖叫声在漆黑的深夜里被吞没: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惨白色的咒灵看着他扭曲恐惧的脸,长而粗壮的舌头伸出来□□少女的脸颊,像是□□食物:

    “忧太……喜……欢,来……让我们一起……来吃吧……”

    她仍在牙牙学语:“吃……吃……吃进肚子里,就……不会——跑掉了……”

    潮的模样不可谓之不怪异。

    干净的、雪白的、疯狂的。

    被硬生生串在里香的手臂上,嘴巴汹涌地呕吐血液,眼睛却还是那么美丽而空灵。

    里香把她当做猫咪,手臂愉快地挥舞着,那具轻飘飘的少女也就跟随着她舞动,手脚已经彻底软下来,如同皮影戏里被操控的角色。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里香!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猛兽在进食之前的戏弄和恐吓,让它们成为食物链中最具恶性趣味的一环。少女被迫展露出常人不可见的风光,被残忍地表现所有柔软的肌理,在一个她讨厌的少年面前。

    忧太抱着脑袋,条件反射地想要跑。

    好想逃避,这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定是世界对他的大脑施加错觉。

    潮陷入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癫狂。

    她睁开眼睛,眨了眨浓密的睫羽,脸上的潮红是被愉悦摧毁神经的异常感,明明被穿透在咒灵的肢干上,她却伸出柔软可欺的手臂,朝着地面上陷入神经错乱的少年提出邀请:

    “忧太——一起来吧,一起来感受快乐和……”她迫不得已呕吐鲜血,笑着露出被殷红染色的唇齿,“绝望。”

    一起来感受这无边绝望之中蔓延而生的恐怖快乐。

    里香回应了她。

    并非里香的主人,里香却回应了她的邀请。

    “忧太——一起来。”

    像孩童,里香展现出她无比天真童趣的一面,粗壮的舌尖舔舐着少女的脸颊,一点点把血液和口涎都为她清理干净,露出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清秀脸蛋。

    月光薄纱一般亲吻少女的身躯,忧太想拔腿就跑,却被里香拦住去路。

    她像个普普通通的、闹脾气的女孩一般气鼓鼓地抱怨忧太的胆小,长长的尾巴圈住潮的脚掌、也圈住忧太的小腿,两个人在如此怪诞的距离中相互靠近、摩擦、皮肤产生热度和火花。

    忧太的泪水已经盈满眼眶。

    “不要……不要这样,潮……我该怎么救你,求求你——求求你——伤口在流血,我没办法救你……”

    他想伸手去为潮捂住伤口,他想开口命令里香放开潮,出口的却只剩呜咽——

    美丽而脆弱的潮,血液侵染她的发丝和身体,仿佛一瞬间就能被无情折断。

    “求你了,放过她……放过潮……”

    他竟然对着自己灵魂的半身求饶。

    太卑微也太难看了。

    潮用胳膊环抱他,仿佛把一切的痛苦都缠绕在灵魂深处。

    一定是在做梦。

    他哽咽着,少年的语调里充满了湿润的哀伤:“杀了我吧,潮,把我杀掉,把我和里香一起杀掉——呜——求求你,让自己活下来——求求你……”

    忧太眷恋地靠近即将被毁灭的少女,拉着她的手掌抚摸自己被泪水爬满的脸颊。

    潮的笑容。

    充满着神性的笑容。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不是吗?

    她却笑得很满足,枉顾自己被撕裂的身体,硬生生扑进忧太的怀抱里,白腻的、尚带有一点微弱体温的身体勉强温暖着忧太冰冷的胸膛,少女少年全然不同的起伏让他们无法毫无阻隔地拥抱,要更近更近再近。

    近到只剩下愉悦,近到无法感受到痛苦和麻木,近到世间的一切都化作虚无。

    身体被压成扁扁的饼,忧太双眼空洞,他感受到那里渗出的温暖液体,正一点点变得粘稠,同类的血正在侵蚀他的神经和灵魂,他开始恍惚。

    “潮?”

    “嗯,在这里哦……”

    温柔的、和善的,是一开始就靠近他、对他释放善意的潮。

    尽管潮一直用厌恶的态度对待他,但是忧太知道——潮是个很好很好的……很好很好的。

    思及此,忧太还尚存一分理智。

    “要快点……要救你,要送你去医院——”

    “啪”

    被少女的巴掌打断了,脸颊通红发着烫,奇妙的热度在身体里流窜逃亡,一路追着脑的方向,把一切不该存在的感官都尽数摧毁。

    啊。

    就是这样。

    把他打碎,把如同镜面般脆弱又锐利的忧太打碎,然后拿起其中的碎片,埋进潮的身体里,和她同在。

    器官被划烂也无所谓,身体被摧毁也无所谓,只要能找到一个幸福的、美满的、再也无人伤害他的角落。

    他终于又变成了可耻可悲的逃兵。无法再回头,里香的罪孽他要全部背负,要为潮带来快乐和美丽的死亡。

    少年的泪爬满脸颊。

    他已然被超现实的精神污染覆盖,身体变热了,脑袋模糊了,感觉得到的器官都在叫嚣着自己的兴奋和战栗。

    血液变成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油脂,忧太鼓起勇气学着里香那样,轻轻用唇舌温柔地碰触潮冰凉的肌肤,感到凉意就用温热的口腔温暖,碰到血液就用湿软的舌面啖尽。

    紧紧拥抱,仅仅只是拥抱。

    却像互相触碰灵魂一样,精神的愉悦感已经无法忽视。

    【痛,好痛……】少女的心音已被埋没在破碎的灵魂中。

    忧太听到了。

    他顿了顿,里香便“噗嗤”一声把手臂深深扎埋于他心口,忧太露出病态的笑容,毛茸茸的发丝骚弄着少女瘦弱的肩颈,轻声安慰她:

    “不痛了,不痛了,忧太和潮,变得一样了。”

    “再……抱得更紧一点吧。”少女的伤口产生无法遏制的溃烂,她露出漂亮的笑脸,一如既往的让人喜爱,伸出双臂,花一样盛放。

    “好。”忧太咽下喉管里涌上来的腥气,颤抖着手靠近她,甚至能听到骨骼形变的声音,更紧更紧更紧。

    已经到极限了。

    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

    少年的泪滴大颗大颗地掉落在潮的颈窝里,灼热的感官让体温冰凉的她已经无法再适应,犹如被烫穿皮肉。

    【就这样,赐予我幸福而解脱的死亡吧……】

    【我已经……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1300多次的循环,让潮的大脑皮层被痛苦的记忆摧毁,尽管这是为了救她,但一切的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潮是个普通的、没有能力的孩子。

    潮会因此而死。

    忧太终于意识到,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解救潮了。

    潮会带着这份沉重的、惨烈的痛苦永远睡去,所以至少——至少在死之前,让潮快乐起来。

    畸形也好、扭曲也罢,忧太已经不在乎,仿佛他所存在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佐佐木潮这个人的死亡。

    失血过多让身体变得冰凉,忧太轻轻地吻过少女胸口狭长的伤口,如同吻过一片薄而可怜的花瓣,舌尖柔软地、柔韧地舔舐干净不断渗出的血液。

    “好腥。”潮可爱地噘着嘴,苍白的脸色让她带上些超越人性的怪异。

    忧太凑过去亲昵地用额头抵着她的,沙哑着嗓音说:“潮,这是你的味道。”

    “我的——味道?”

    少女的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似乎从那双眸子里的一切都变成虚无的一片。

    【一切都……不存在了……】

    【不论是我……还是忧太……还是什么其他人……】

    “潮。”忧太轻柔地用舌尖碾过她的名,“就这样……一起……永远快乐下去吧。”

    少女失焦的瞳孔有了颜色,手指顺着忧太脖颈筋脉的纹路一点点往下滑,圈住小小的喉结,带着恨意强迫它上下滑动。

    “忧太,觉得快乐吗?”

    她带着腥香的味道,吻掉少年眼下因为疼痛和身体抽搐而不自觉流下的泪水,忧太艰难地扯着唇瓣:

    “嗯,我现在——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刻,能够永远——永远和潮在一起,实在是幸福到要昏过去了。”

    只是靠近,就这样的愉悦快乐。

    忧太流着泪,真切地亲吻潮的脸、潮的手、潮的伤口,潮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深深留在他的脑海里。

    “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对不起,现在就来——给你解脱吧——”

    “唔!呃——”

    少女的身体先是重重跃起,而后彻底软下去,眼睛瞪大显现出那两颗无机质的瞳孔,冰凉的色泽犹如月色下的玻璃珠,发出清脆的声音之后滚落到地面上,“啪嗒啪嗒”地消湮了。

    快乐和痛苦都彻底停留在这一刻,少女的脖颈断裂,背脊呈现出美丽的弓,忧太把头埋在她胸前,罔顾发丝都被沾染上血色。

    眼泪、鲜血、口涎,全都不受控地往外流,人死前的形态就这样扭曲而疯狂,他深埋于死去少女的胸口,像是要在那一处寻找安稳温暖的躯壳。

    “我——我……我——”

    忧太的声音从胸膛传出,老旧的风琴呼啦啦地发出声响,贯穿的伤口让他无法再稳定地呼吸,里香的存在变得越来越微弱,却还是执着地将两人包裹在自己的皮肉里,少女的声音轻轻哼唱着安眠之曲,祈求他们快快睡去。

    “喜——喜欢……”

    唇瓣抖个不停,声音已经无法再控制在正常的水平里。

    里香温柔地替他补上忧太已经说不出的话——

    “忧太,喜欢,潮。”

    “里香,恨,潮。”

    “我们,一起,走吧。”

    【好痛……好痛……】

    忧太奋力地抱紧潮冰凉的身体,任由她僵硬地刺穿自己,痛苦和快乐已经模糊到分不清。

    只记得自己抱着潮,抱得很紧很紧,生理的愉悦和放纵占据了被损坏的神经——

    潮一定——一定也是在这种极度的快乐中离开的,那么他就放心了。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你一定是恨我的,但哪怕是恨意,也让我甘之如饴。】

    里香的半条尾巴隐隐在潮的腿间晃动,那条尾巴像是属于潮一样,最终也慢吞吞地落下。

    BAD END——《半尾》(The Truth)。

    西山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掌机中扭曲怪异的人类形态,他们交织在一起,仿佛被针线牵引的纹路,再也无法分开。

    “混蛋!你这混蛋!”大小姐少见地抛弃了一切礼义廉耻,将掌机狠狠摔向一旁。

    她一只手扶着脸,看不清任何属于她自己的情绪。

    半晌之后,她捡起地面上的掌机,将之前1300多次的记录全部删除。

    【你选择了“新游戏”】

    【你选择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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