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鸣真的火了。

    饶是王超然对此早有预料，也在真正的流量和讨论度袭来的时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陈越鸣第一次在会上看到王超然对目前对接自己的各种资源汇总足足愣神了五分钟，然后看向自己笑了一声，“你小子还是牛逼啊。”

    团队里的人都笑了。

    圈子是个看人下菜的地方，有陈越鸣这飞升一跃，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机遇。

    “超然哥带的好，”陈越鸣靠在办公椅上说，“贺老板领导有方。”

    王超然嘁了一声，“你小子要是在酒桌上也这么会说话，前途不可限量。”

    陈越鸣：“那别想了。”

    众人又是笑笑。

    牛逼是当然的。

    颜值抗打，身材……路莹严选。

    科班出身的学历，一步一个脚印的履历……更别提他几乎在媒体平台上没有什么分享，找不到任何互联网踪迹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神秘色彩。

    再加上思路打开这个火遍上到八十八下到八岁的大势国民级cp的加持……要知道《独山》第一单元结束的那一天，冲上热搜榜一的话题可是#能不能让思路打开在一起，信女可以结婚#何其重量级的祈愿！！！网友辣评民政局应该在门口放上思路打开人形立牌。

    陈敬思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青年男演员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的十年历史被从头到尾翻了个干净，从剧组打酱油的无名之辈，到电影界的新秀、古偶换乘恋爱圈圈里冲出来的黑马……#陈敬思上桌#几乎成了开年娱乐圈里流传度最广的话题。

    元宵节刚过，邀约就像瓢泼大雨一样呼啸而来，剧集过半的时候，榴莲视频甚至破天荒的把APP图标换成了路莹和陈越鸣的剧集Q版形象。

    路莹得到的待遇其实也差不多，但相似的场面对于她来说其实很常见，作为手握无数爆剧，人称“内娱电梯”的内娱古偶T0层级大女主来说，圈子里的趋炎附势不过是常态，她身边来来去去，早炼成了宠辱不惊的大心脏。

    唯一一点区别就是……以前的片酬和签约费在自己账户里走一圈就飞走了，如今路莹终于能安心地待在家里数数存款金额的位数，并且将在横店买房的事情提上日程！

    陈越鸣就要忙上一些，与工作关系不大，主要是为了应付从前在电影圈里的人脉关系。邬成光那边，自己的老师，还有许笑升的朋友们。他虽然有意拓宽赛道，但是以往的朋友、合作伙伴总不能断了联系，否则你陈越鸣有点名气就看不起人，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至于商业合作，王超然虽然没有着急敲定新的代言，但有意向总要先保持联络，找上门的品牌也需要筛选。琐碎的事情忙下来才最累人，陈越鸣甚至开始怀念起自己被刘导他们困在山上的那段时间。

    饶是人自觉有多淡泊名利，当真的受到无数吹捧，感受到莫名却汹涌的喜爱的时候，也难免会有所迷失。

    陈越鸣每每从酒桌上离开，总会有些不真实感。

    以前最会给自己挑刺和找麻烦的工作人员忽然变了脸，夸赞自己的演技精妙绝伦，天赋无与伦比，从前自己组里的男主角反过来堆着笑说陈老师以后有工作机会可别忘了我……这种割裂感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他几乎透明，哪怕主演的电影正在上映，他也可以不戴口罩帽子走在大街上而没有任何困扰。现在完全不行，哪怕是开车去公司这一路也会在小红书上刷到几十个偶遇贴。何刘也为此困苦不堪。两人被困在人流中的时候相视，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初从山里回北京，在机场里何刘抱怨没有粉丝接机、陈越鸣一点也不红的对话……如今回望，不胜唏嘘。

    从前他和路莹一起出门，遇到的大多是路莹的粉丝，他只要往路莹身后一站伪装保镖，甚至不说话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但是现在……他几乎不可能和路莹一起出门去干点什么，连带太白的遛弯时间从晚饭后拖延到了深夜。

    几次出行，他遇到来和他打招呼的路人或者粉丝，除了说谢谢和配合签名以外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更别提像以前见过的路莹那样熟悉地比心叫宝贝签名收信合照饭撒……

    对此，路莹表示，你要习惯，感受爱，然后播撒爱。

    陈越鸣很认真地分析了一下路莹说的这六字心得，“可他们喜欢的只是我的角色，我对他们……论感情的话，或许最多只是感激？可我想到，很多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见我一面，我一方面不理解，另一方面也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但以我对自己的了解，绝做不到你那么满怀热忱而且自然而然，这很矛盾。”

    “嗯……”路莹闭眼，揉了揉眉心。

    她这两天在给《断界山逸闻》配音，这个低成本的小投资网剧终于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生生被路莹的爆剧加持和POCKET团体的走红给带成了当下内娱最新最炙手可热的一部待爆作品，准备接档《独山》作为维持会员周期的筹码。

    陈越鸣给她倒了杯温水，路莹接过来润喉。

    “累了就去休息，”他说。

    “没事，”路莹揉了揉眼睛，“这个工作量我还是手拿把掐的。”

    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

    陈越鸣：“。”

    路莹笑笑，“没事啦，我先给你分析分析。”

    陈越鸣到她身边去，让她靠着自己。

    路莹：“咱们的成长路径不一样，行为方式也不必照搬照抄——你看，我刚出道那会儿什么都没有，资源是公司去谈的，这里边还依靠着秦总给我开的后门，而且我肩上有担子，必须得赚钱，如果没有流量变现我靠什么生活呢？那喜欢我的人能从一众差不多的网剧里面选择我，数据就成了我继续接戏的原始资本。”

    陈越鸣点头。

    路莹：“更别提周边啊、代言啊什么的，如果没有喜欢你的人花钱，人家品牌凭什么请你呢？商业活动为什么找你呢？我的工作性质与其说是演员，其实更像是商品。”

    陈越鸣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路莹的手腕。

    “这没什么的，”路莹反握了一下，“我靠他们吃饭，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当然要满足他们对偶像的期待，毕竟喜欢一个人得到回馈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对我来说，演戏是一回事，在粉丝面前扮演好‘路莹’也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

    陈越鸣嗯了一声，带着些不太认同的情绪。

    从戏里到另一种戏里，她这些年里就这么透支自己。所有的疲惫、伤寒，她选择用烟酒来填满，在背地里腐烂，却永远笑着面对镜头。

    见他没说话，路莹继续道：“但你不一样啊，你这些年来角色和个人形象分的很开——或者说，你本来就没有打造‘人设’的这种概念。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陈越鸣，其实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我很羡慕的那种演员，很纯粹，很专业，简直就是我上学那时候最想成为的人——如果你不想营销变现的话，完全可以等这波热度过去，互联网时代，大家遗忘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陈越鸣转头看她，她的眼光很是平静。

    陈越鸣知道，他的处变不惊是假的，因为自己从未处理过，茫然成了第一反应。而路莹是真的看的很开了，她知道被人捧上高台的滋味，也体会过被踩进泥土里是什么感觉，如此循环往复，她当真能抽离。

    “而且每个人和别人交往的方式都不一样，”路莹说，“我以前也觉得这些东西很幼稚，但就是有些人就会因为一个签名一张照片开心很久很久。所以后来我就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就互动一下，何乐不为呢？而且我其实也是最近才发现，我其实是个很缺爱的人，我听到别人说‘好喜欢你’的时候，我真愿意很开心地去和她拥抱，这是性格和经历决定的，不必强求。”

    陈越鸣点了点头，把怀里人抱紧了点。

    “而且你和你的粉丝不也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吗？”路莹偏头笑道，“你看过自己站子吧，你粉丝们把‘陈敬思从来不看微博’放在置顶，说话和评价都很大胆，已经自成流派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可以肆无忌惮地顶着自己的名字在思路打开超话疯狂发帖的话……

    陈越鸣心道。

    路莹：“我的建议是，你不必因为所谓的什么流量去改变你的模式，在外面对粉丝，遇到了就打招呼，想说‘谢谢’就不必说‘爱你’，继续保持低调，你什么样，粉丝就什么样，这是有带动作用的你知道伐？”

    陈越鸣点了点头。

    路莹：“远离旋涡最好的方式其实是待在原地，因为娱乐圈不是大海，是大气，旋涡每天都飞得到处都是，我们做好自己就好啦。”

    她轻飘飘说出口的几句话，又是用多少次自己的头破血流和遍体鳞伤换来的呢？

    “路莹，”陈越鸣低头，埋在她肩膀上，“诱惑很大，我有点害怕会迷失。”

    路莹挑眉，“金钱诱惑？还是美色如云？”

    陈越鸣笑笑，他怕自己失去继续追寻的动力，失去从前那种为了角色可以拼尽所有去争取的心。

    路莹站起来叉腰，“你要是变心了，陈越鸣——”

    陈越鸣：“你就来骂醒我。”

    路莹哼了一声，“美得你，我转身就走，你就自己留下来发烂发臭吧。”

    陈越鸣笑着把人拽进怀里。

    圈子里没有新鲜事，他们身边有太多人起起落落。有人沉醉，有人清醒，有人乐在其中，有人痛在其中。

    陈越鸣想做清醒的人，他知道路莹亦然。不然她会有无数摆脱痛苦的办法，但她最终选择直面。

    前路注定颠簸。

    但还好，他们找到了同行的人。

    随着《独山》每一个小单元的完结，各大平台上剧集相关的浏览量都节节攀升，连更和榴莲视频取消超点的操作更是将剧集的热度逐步推上高|潮。而追剧人的心理也早就被男女主角不断错过的遗憾拿捏，而愈发期盼最后的重逢。

    大结局上线当日，路莹难得的出了个小差。

    孔正新入狱前曾把自己的一部分信托业务和保险转移到路莹的名下，如今业务到期，孔一泓已经成年，她也不想再继续管这些事，于是和孔一泓一起去香港完成交接。

    选在这时候一是因为孔一泓的通行证即将到期，二是因为她即将在四月份进组，她还需要花一些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进组前不会再安排出行。

    陈越鸣本想同行，被路莹按住。

    独山的宣传还有很多相关活动，他留在家里最方便处理信息，而且现在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实在太大，还是稳妥为上。

    只是……

    如果路莹能够提前预知这一天会发生什么。

    她一定宁愿继续管孔正新的麻烦事，也不会离开陈越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