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他愤怒地碾碎爬上自己手指啃咬的蛊虫,咬牙切齿道:“真是一群畜生!只是母蛊不在,连自己主人都不认得了!”

    此刻,他满心懊悔将母蛊暂存到他人身上。

    可只有母蛊才能真正操纵人脑,难道所有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不成?

    那些子蛊实在是废物,竟无法做到完全控制人心。

    如今他因强召母蛊无果而遭受反噬,必须尽快寻回母蛊才行。

    但被母蛊寄生的人都应毫无自我意识才对,刚才自己摇了许久的骨铃,却不见母蛊有任何回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监正绞尽脑汁,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他十分清楚,星盘所指的方向,唯有霍君安的长清殿。

    思索片刻,他拿过披风,匆匆下令:“备轿,我要见皇帝!”

    长清殿内,药香氤氲。

    霍君安倚在小榻上,任由暗卫叁为手上的新伤仔细包扎。

    段稚知盘腿坐在柔软的波斯毯上,啃着蜜饯,“督公大人今天和那位大叔聊了什么啊?能不能对队友诚实相告呢。”

    经此一遭,段稚知对霍君安的态度可谓是三百六十大转弯。反正是不敢big胆说话了。

    霍君安自觉没有跟“金手指”交底的道理,于是无视段稚知。

    正巧暗卫叁处理好霍君安的伤口,顺势捧起她划伤的手。

    少年侍卫的指节不经意间擦过她掌心时,霍君安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二人相交的手上。

    暗卫叁手猛地一抖,纱布不自觉缠紧了段稚知的伤口。

    她“嘶”地抽了口冷气,少年慌忙俯身,轻轻吹气,垂落的发梢扫过她的手腕。

    “叁,你何时这般磨蹭了?”霍君安冷不丁地问出一句。

    段稚知敏锐捕捉到少年瞬间惨白的脸色,猛然收回手。

    “督公恕罪,属下想着段姑娘也是姑娘家...”暗卫叁恭敬行礼到。

    霍君安嘴角抽了抽,“不要做多余的事。”

    长清殿外,忽有夜鸦惊飞,只听脚步乱杂。

    未等通传,已有武卫破门而入,承玉与穆成遮被反剪双臂押跪在廊下,挣脱不得。

    “督公见谅,事急从权。”常兴甩开拂尘,枯枝般的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特命老奴请督公...”

    霍君安将茶盏重重扣在案上,“常兴公公请,本督自然不敢不去。”他缓步挡在段稚知身前,“只是本督还有东西献与陛下,常兴公公稍歇。”

    说罢,他转身走向案几,拿起段稚知写的字,与躲在屏风后的叁说到,“看好她。”

    紫宸殿内,钦天监监主青灵子正将朱砂抹在皇帝眉心。

    皇帝面色苍白软软靠在床头,而王施鞅歪在御案旁,心口插着盘龙匕首,已经死了。

    见霍君安来,青灵子指尖微颤,俯首在皇帝耳旁低语。

    “霍卿来了,不必行礼。”皇帝的声音像破掉的风箱,低沉又嘶哑,“蛊毒可解了?”

    蛊毒,这是霍君安为了听东厂制度随意找来打发皇帝的理由。

    “蛊已入心,没几日可活。”霍君安说到。

    “督公不必担心,臣最会解毒,督公断不会轻巧死去,大朝还需要督公。”青灵子看着霍君安的瞳孔泛着红光,细细看过他身体的每一处。

    母蛊不在?还是说被他巧妙隐藏住了。

    要不也像杀王施鞅一样?把霍君安也杀了?

    他一死,自然能好好搜搜长清殿,找到母蛊下落不在话下,再不济,排除一大怀疑对象也是好的。

    不行,靖王说过留他有用...

    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若感应不到母蛊,就把霍君安支出去,离开京都城,这样就方便用蛊来找蛊。

    若蛊不在他身上,那一定也是在他长清殿中,总之霍君安出走对于找蛊百利无一害。

    皇宫之内,用蛊还是太容易被察觉。

    皇帝身上龙气重,母蛊在他身上会死,子蛊在不怎么起作用,顶多让皇帝狂躁。

    若是被发现蛊毒,那自己多年的布局谋划就要毁于一旦。

    青灵子起身对着皇帝躬身,“陛下,臣所说的巡粮要快快提上日程了。”

    “霍卿...”皇帝坐起身,伸出手。

    霍君安上前半跪在地握住皇帝的手,“在。”

    “君安...如今刚四月已然炎热不堪,青灵子起卦打算,紫微垣异动,恐今夏大旱引饥民暴动,瘟疫四起。”皇帝说两句便气虚喘气。

    “陛下要臣巡粮?”霍君安问到。

    皇帝艰难咽下津液,点了点头,“王施鞅已死,现下世家把持朝政,朕无人可用,唯一能信的就是你了。”

    “自然是听陛下安排,只是...”霍君安话锋一转,“臣只是一介官宦,朝堂之上怕是...”

    “无需忧心,朕就封你个巡粮官,”皇帝拍拍霍君安的手,“他们敢因这点小事与朕叫板,那朕这个皇帝也是不用继续再当下去了...咳咳..咳咳咳。”

    “是。”霍君安应下,他自进殿就看见王施鞅一众的尸体。

    按理说,他该是向皇帝来告状来了,为何会死在紫宸殿?

    皇帝的目的已达到,不,应该是青灵子目的已达到,霍君安开口问,“王大人这是?”

    “王大人固执不通,硬要逼着陛下处理督公,”青灵子说,“陛下刚痛失皇子本就悲痛欲绝,再听督公被人如此污蔑,自然心声厌恶,一刀杀了。”

    怪,太怪了。

    皇帝虽残暴,但这副虚弱样子怎么都不像是能提刀杀人样子。霍君安看向皇帝,“陛下冲动了。”

    皇帝摇摇头,轻笑,“早就想杀他。”

    青灵子挑眉看向那几具尸体,有些后悔,心想自己还是过于谨慎了。

    其实先下蛊,问问长清殿的情况再杀也不迟。

    可听到王施鞅说要肃清皇宫,彻查南疆蛊毒时,青灵子立马就操纵皇帝体内的子蛊发狂,让皇帝陷入狂暴状态,杀了这几人。

    没办法,因为王施鞅真的是执拗的人,他说要彻查,非得把皇宫翻个底朝天才行。

    “只是不好向王家交代。”青灵子叹气道,“可不能让陛下因为此事与王家失了情谊。”

    霍君安听到此话,眉头拧在一起。

    王施鞅已死,王家人还能与皇帝还能讲情谊?

    “只是苦了督公。”青灵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霍君安。

    原来是在此处下套,霍君安看向皇帝,“为了陛下,臣自然无有不应,只是调查刘贵妃遇刺一事...”

    皇帝点点头,“此事我会交由其他人,霍卿尽早准备巡粮一事,三日后便出发。”

    霍君安忽然撩袍跪地:“臣斗胆,想与陛下单独说两句体己话。”

    皇帝浑浊的眼珠转向青灵子,尚未开口,青灵子已识相起身准备退出殿内。

    走出时注意到地上的纸团,他弯腰捡起挑开皱痕:“督公的字何时这样飞舞了?”

    是段稚知写的那六个大字。

    “不及监正会舞。”霍君安掸了掸衣袍。

    青灵子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除了靖王没人知道他会舞这一事,且他的舞都是操纵蛊虫的骨铃舞,看来霍君安是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但他没有停留。

    待青灵子袍角消失在殿外,霍君安忽然轻握皇帝手腕。

    “臣昨夜梦见祖父。”他真诚道,“想起永安巷那株老梅。”

    皇帝猛然咳嗽起来,干裂的唇渗出黑血:“那年,梅花微雨...朕踩着..咳咳..踩着你的肩头...”

    “陛下不必多言,臣知道的,臣已摘了那梅树的新枝,只待冬日就能再看到梅花了。”霍君安将染血的帕子塞进皇帝掌心,“臣知陛下烦闷,明日臣陪陛下温酒插梅。”

    殿外传来更鼓声,皇帝眼眶泛起濒死之人特有的灰翳:“朕乏了,明日你来便是...”

    明日就是完成KPI的最佳机会,霍君安跪安后立马启程回长清殿想与段稚知再商量商量如何完成“与皇帝谈心”。

    等霍君安再踏入长清殿,只见段稚知正眉飞色舞地与暗卫叁讲着什么。

    暗卫叁罕见的漏出睿智的眼神,问,“李云龙真把秀芹给一炮轰了吗?”

    霍君安:......

    第二日,晨曦的微光还未完全穿透厚重的云层,整个京都城尚在一片朦胧之中。

    皇宫内的朝堂之上,气氛却如暴风雨来临前般压抑沉闷。

    大臣们身着朝服,神色各异,交头接耳间不时投来探寻的目光。

    霍君安站在皇位侧,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

    随着常兴公公那一声悠长的“陛下驾到——”,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朝堂。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脚步虚浮,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待皇帝落座,朝堂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呼吸声和衣袂的摩擦声。

    “有事奏事,无事退朝。”尖细的男声在光华大殿响起。

    这时,一位大臣率先出列。

    他跪地启奏:“陛下,昨日兵部尚书王施鞅大人离奇死于紫宸殿,此事关乎重大,还望陛下彻查真相,给王家一个交代!”

    此人是王家二房的长子,王施鞅的侄儿。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一时间,朝堂上议论声四起,无数道眼神聚焦于霍君安。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霍君安身上,声音低沉而沙哑:“霍卿,王施鞅之死,你可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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