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的电子大屏在清晨七点五十分准时亮起。
【南州第一附属学校·第三十七届运动会正式开幕】
【温馨提示：跑步很苦，学习更苦，希望大家珍惜这次运动的机会哦~】
“……学校这文案谁写的，能不能换个有点水平的？”苏乔站在观众席台阶上，抱着保温杯，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枸杞水。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我天哪——谢哥好帅啊啊啊啊啊啊！！！”
苏乔扭过头，发现旁边的顾绾已经开始百分百进入状态，整个人开始在小椅子上扭来扭去。
这是干什么——啊……我明白了，一定是谢聿要上场了。
苏乔把目光投向体育场。
谢聿站在跳高赛道前，身穿学校的体育服，拉伸动作流畅利落，整个人像是广告图里走出来的那种完美无缺的全能型学神。
他身边围了一圈裁判、技术员、甚至还有……摄影机？？
“他是来比赛的，还是来拍宣传片的？”苏乔叹了口气，无奈地问。
顾绾疯狂点头：“都有都有！我已经给他写好广播彩虹屁了！你猜我写了什么标题？”
“不知道，你别告诉我你又写了首诗。”
“错了！这次是散文！”顾绾掏出手机，飞快地念出她刚投到广播站的小作文：“《阳光落在他肩上，跳高杆都要为他让位》——你说是不是很像爱豆运动会了？！”
苏乔：“……”
她别过头看向另一边。
盛砚坐在观众席最边角的位置，阳光打在他浅银色的头发上，耳朵里塞着一个掉漆的MP3耳机，正用力按着播放键，像在格格不入地坚持什么信仰。
苏乔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住，低头看他：“听什么呢？”
盛砚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把一只耳塞从耳朵里拎出来，递过去。
苏乔接过，放进耳里，只听到一句歌词：“——你不必坚强到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你的脆弱……”
“……”苏乔沉默两秒，“你在校运会上听emo独白？”
“怎么了？”盛砚吊儿郎当地坐着，语气有点无奈，“你希望我现在放一首《我和你》假装这是奥运会现场？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
“……那倒也不是……”苏乔顿了顿，“你怎么没报名项目？”
盛砚翻了个身，换了个更废柴的姿势：“我报了啊。自由项目。”
“什么自由项目？”
盛砚抬眼，语气淡淡的： “我参加的是精神放松与自我疗愈项目。”
苏乔：“……”
相比之下，姜煦的存在感就要高得多。
——因为他基本出现在每个赛道。
“男子100米预赛，姜煦！”
“男子400米预赛，姜煦！”
“男子接力预赛，姜煦！”
苏乔拎着水杯看着跑道上的姜煦冲刺，一边感叹：“……他真是努力的神吧？”
“我看内卷之王就有他一个名额。”顾绾撅起嘴，语气里带着点不甘，“除了谢聿在的1000米长跑和跳高没报，他其他项目全都报名了，选手表上一眼望去全是他名字。”
“哦——”苏乔拉长语调，“干嘛？深柜？暗恋谢聿？”
“切，挑软柿子捏而已。聿煦是什么邪教啊！”顾绾一边用力摇头，一边拉着她，“走啦走啦，别管他，我们去近距离看男神比赛！”
“等等我——我不看也不——喂——”苏乔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绾强行拽出了座位。
人还没站稳，苏乔就已经被半拖半推到了跳高区。
谢聿的身影被围在人群正中。
裁判、教练、技术员、校摄影社一众人马全到齐，围得里三圈外三圈，连个缝隙都不留。
跳高赛道旁人头攒动，气氛几乎能把空气烤热。
“奥林匹克运动会都没这热闹的……”
“是啊！”顾绾兴奋得像战场指挥官，“今天要是能剪到他空中回眸的画面，我就能连夜剪出一期‘谢哥·信仰起跳’特辑！”
苏乔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那你能不能别再给我发视频链接了？”
跳高赛道旁，围观人群水泄不通。
“下一位，高二·谢聿！”
裁判一声令下，现场气氛直接爆炸。
顾绾“啊啊啊”地跳起来：“来了来了来了！！！”
苏乔站在人群外缘，懒洋洋地喝着水：“……冷静一点，他又不是会飞。”
但下一秒，她就被自己打脸了。
谢聿退后两步，目光落在前方横杆上，表情专注，整个人像是从静止状态突然被拉进了慢动作电影。
他助跑的动作太标准了，像是从体校教科书里抠出来的一样，步频均匀，起跳时右脚一蹬、身体侧旋成弓，衣角随着腾空向上扬起。
“我的天哪他真的飞了！！！”顾绾大叫。
苏乔：“……”
谢聿的身体像是一笔笔画上去的流线，干净、利落、几乎无误差。
——直到落地那一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落角度偏了一点，他落在海绵垫边缘，身体先是一歪，然后整个人像被抽了电一样轻轻晃了下。
他皱了皱眉。
场外的裁判和摄影师还在惊呼：“破纪录了！！！”
而顾绾已经开始撰写新一篇广播彩虹屁：“《他落下的不是分数，是荣耀》怎么样？”
“你打住吧。”苏乔蹙起眉。
她在人群边缘看得清楚——谢聿右脚落地之后，始终没有发力站稳，而是慢慢坐在了垫子边，低头看自己的脚腕，脸色比平时白了不少。
苏乔脸色一变，直接冲进人群：“借过——麻烦让让！”
“谢哥怎么了？”
“是不是太用力了？”
“他是不是伤到了？！”
围观的同学一边讨论一边往旁边退。
苏乔穿过人堆，蹲下来时，谢聿正试图站起身，但动作明显迟缓。
“别动。”她一把按住他小腿，“你扭着了？”
“……可能吧。”他语气还算平静，但额角已经出了一层汗。
苏乔没多说什么，一边扶他起来，一边看向裁判：“我们先去校医室。”
“我去我去！”顾绾举手朝他们喊道，“我陪男神——”
“你广播稿写完之前别过来。”苏乔扶着谢聿，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
阳光透过校医室半开的窗照进来，暖洋洋地铺在床边的棉垫上。
谢聿被苏乔丢在诊疗床沿，像个不太听话的大型犬，脚踝肿了一圈，却还在弯着腰低头系鞋带。
“你都扭伤了还在干什么？”
“怕你说我邋遢。”他头也不抬，声音像风一样不紧不慢。
“你现在是病人，谁敢说你啊。”苏乔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风纪委员，来检查仪容仪表的。”
“你不是啊。”谢聿抬头看她，嘴角一弯，“你比他们更严格。”
苏乔没接他的话，从校医室的自助应急箱里拿出冰敷贴，蹲下身，小心地把他裤腿挽上去，然后动作轻柔地把贴子按在他脚踝上。
“疼吗？”
“你难得这么温柔，我怎么敢说疼？”谢聿睨着她，语气慢悠悠的。
苏乔冷静回答：“我只是怕你以后医闹我。”
“我现在就医闹。”他笑了笑，“医生医生，你把我心率搞高了。”
苏乔：“……”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没有人，你不用演了。”
“哦。”谢聿歪头，懒懒地躺下，盯着校医室的天花板，“情不自禁嘛。”
“……有戏瘾吧你？”
“本色出演，所以很轻松。”
苏乔耳尖有点发热，她假装没听见，把冰贴按得更牢了一点。
校医室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动树叶的窸窣声。
谢聿忽然问：“你今天报项目了吗？”
“没有。”苏乔回答地斩钉截铁。
“我原本……报了长跑。”他挠了挠头发，有点犹豫，“但我现在……这样，肯定跑不了了。”
“嗯？”
“所以，你能替我跑吗？”
“不是，我是女生啊？我去男生组替你跑？我先说好，我不会为了校运会变性的。”
“你就报女生组啊。”谢聿立刻顺坡下驴，一脸真诚，“我不是非要让你帮我拿名次，我就是希望有人能帮我冲过终点。”
苏乔不动声色：“有什么意义吗？”
“对我来说，有那么一点点。”谢聿眼神一闪，“我比较贪心。”
他忽然往前靠了靠，一手撑着膝盖，视线落在她脸上，语气软得像在撒娇：“拜托啦？乔乔。”
苏乔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他一句“乔乔”突袭了一秒。
她迅速别开脸，语气刻意维持镇定：“……别乱叫。”
谢聿却一脸无辜：“为什么？不好听吗？”
“像在卖萌，恶心死了。”
“什么恶心死了啊。”谢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就外面那些，那些我的粉丝，都很喜欢我卖萌的。”
“我又不是你粉丝。”苏乔瞥他一眼。
“你是我女朋友。”
“那是演的。”
“演的女朋友也是女朋友，那好吧，既然你不理我了，我就只能自己去跑长跑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苏乔猛地转回头：“你有病吧？？你跑一圈得直接抬去市医院挂号了吧？”
“那就当我为爱情负伤。”谢聿耸了耸肩，眼神无比诚恳，“你跑的每一步，都是我情感的延伸。”
“……”苏乔沉默地看了他三秒，忍不住用手背撑住额角。
“你是不是威胁我？”
谢聿扬了扬眉：“就威胁了，怎么着了？”
苏乔咬了咬牙，看了他半天，终于泄了气。
“……好吧。”
谢聿的眼睛瞬间亮了一点。
“我帮你跑。”她别扭地别开眼，“但我先说好，我跑得慢，而且——我真的很懒。”
“那没关系。”谢聿懒洋洋地靠回床头，笑得像只得逞的大狗，“我就站在终点线看你。”
“干嘛，看我摔跤？”
“不是。”他眨眨眼，“看我的学霸女友。”
苏乔默默别开眼：“……你不会还会给我写广播稿吧？”
“顾绾会写的。”谢聿笑，“我会向她学习。”
“我真是疯了。”苏乔小声嘟囔，“谁能想到有人拿自己的健康要挟我去参加校运会。”
谢聿靠在床边，语气像风一样轻：“我想到啊。”
“我早就知道，你会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