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测怪物」——他们都那么称呼我。”

    红发少年满不在乎地摊手：“——除了若利君。”

    “天童。”

    牛岛若利站在打开自动门外，汗水顺着发梢滑下，把领口浸湿了一圈。

    背后洒落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投在地面，拉出一道修长而凌厉的剪影。

    连影子都比旁人更具存在感。

    “走了。”他拍了拍运动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礼貌地朝小早川元夏颔首。

    “哦哦哦好的。”

    被他点名的红头鹦鹉连忙放下手里的漫画杂志：“麻烦结账。”

    “一共320日元。”递出找零的小早川元夏余光瞥到牛岛手腕和脚踝上新出现的物件，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她面前的天童也跟着伸头，纳闷地“咦”了一声，向自己的同伴确认：“若利君今天带了负重护腕？”

    “嗯。”牛岛若利点头，调整了一下覆盖在脉搏上的护腕的位置，“想增加一点训练量。”

    又指了指胸口：“还有心率带。”

    小早川元夏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那片被汗水勾勒出的阴影——湿了一大半的黑色T恤紧贴着肌肉，随着均匀的呼吸起伏在衣料浅浅的皱褶间若隐若现，像暴雨过后萦绕着雾气的山峦。

    刚刚红头鹦鹉那句“若利君的身材很好吧”的夸赞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里，让她的脸颊“腾”的一下变热，恨不得赶快把头伸到水槽里，洗把脸压压惊。

    “我想趁着这段时间，试着为自己制定详细的训练计划。”牛岛君还在解释，“书上说，第一步要从收集精准的身体数据开始。”

    他看向连鼻尖都覆上了一层淡粉色的小早川元夏，说到一半的话头突然打住，转成十足十的疑惑：“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

    她的脸好像更红了，语气支支吾吾：“不是，我……”

    “是店里的空调太闷了吗？”等了一会儿，仍然得不到答案的他问站在旁边，笑得一脸灿烂的红发少年。

    “大概吧。”

    把JUMP夹在腋下的红头鹦鹉开心地扇着翅膀，飞向门外的队友，半真半假地抱怨：“若利君把热量都带进来了。”

    “是吗？抱歉。”牛岛若利没有一丝怀疑，对收银台里的少女点了下头，“再见。”

    *

    白鸟飞走之后，便利店里又恢复了死水一潭。

    老旧的空调外机持续嗡鸣，凝结的水珠滑过掉色的灯牌，顺着生锈的支架滴落。

    高处的日光灯管滋啦作响，在墙面投下不均匀的光斑，仿佛某种神秘生物的鳞片。

    偶尔吹过的山风夹着几片树叶，把玻璃敲得哐当作响。自动门开合的瞬间，外界的蝉鸣像被掐断的琴弦般戛然而止。

    小早川元夏站在收银台后，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快要粘到一起的眼皮。

    哪怕打工期间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她也只能默默站着发呆，不能找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牛岛君放下的硬币还放在角落里，她拿起来，漫不经心地抛了抛，金属清脆的碰撞声在算不上宽敞的室内空间里回荡。

    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之前放在保温柜里的玉米已经消失不见，底下空间的灰尘却还在。

    估计负责晚班的店员也是得过且过，没有按时做好最重要的清洁工作。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对女生来说过于沉重的保温柜，用抹布安静地清理它留下的污渍，又它的里里外外都仔细地擦拭了一遍，让浑浊发黄的玻璃恢复成曾经透亮干净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她去整理堆满了临期食品的货架，把上面放得乱七八糟的商品重新分类，按照到期日的先后顺序和价格高低依次摆放。

    她发现自己似乎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情，能让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第一天来报到的时候，她就敏锐地留意到店里卖得最好的是为游客和来长跑锻炼的人补充体能的运动运料。

    至于零食，因为森林公园里的垃圾桶很少也很难找到，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拎着包装袋走上好长一段路，所以卖得最差。

    这两天牛岛君和天童君给她的硬币，只要轻轻掂量一下，就能马上知道面值，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翻来覆去地摸索。

    大概率是自己之前的人生太过失败，连续多次碰壁才会觉醒这种市侩到极点的奇怪天赋。

    之前父亲愤怒地在她面前甩下2000日元充当半个月的生活费，也被她的脑袋立刻转换成可以购入的肉包和半价便当数量，进而分析出对方想要使用经济制裁手段，达到逼迫她低头认错的目的。

    等到他从东京回来时，看见她不仅没道歉的打算，甚至过得相当滋润，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会在愤怒之下变本加厉，直接停掉她下个学期的零花钱，让她每天下课后不得不去打工，或者勒令她转学到其他寄宿制学校，每周只能回一次家也说不定。

    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就像牛岛君提到的：“我会完成惩罚。但绝不可能为错误的事情道歉。”

    她也一样。

    绝对、绝对不会向莫须有的指控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