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口中清冽甘甜的酒香气息传来,颜夕脑海轰然炸响,当她反应过来想要将他推开的时候,少年却是当先松开了她的唇。
看着颜夕嫣红晶莹的嘴唇,少年眸中情绪翻滚。
待二人都缓了片刻,方见他抬起眸,近乎渴求般看着她。
“我的心意,阿姊可曾知晓了?”
颜夕耳边嗡嗡,少年的话不知听进几何,只抬起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唇瓣,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
“阿姊,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再也不要顾忌什么家族,再也不要理会什么颜氏军了,我们一起离开这满是人心算计的地方可好?”
颜夕听到少年略带了点压抑的清朗嗓音,缓缓抬眸,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反应了好久,方才突然将他一把推开。
少年猝不及防撞到了身后的车厢墙壁上。
委屈的神色自颜玉眼底一晃而过。
再抬眸时,眼内又重新蓄满了深深的执着。
“阿姊?”
颜夕看着眼前少年,眸光微微闪动,心头有许多问题想问。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此情此景,所有问题都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
她先时偶然冒出来的猜想已然成为事实。
阿玉竟真的对自己动了心。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何一点察觉都没有?
见颜夕一直不说话,颜玉心头不由生出几分焦灼来,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阿姊,不要这样推开我好不好,我只是想好好护着你,不叫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你同我离开这里,我们不再管什么棋子,不再管什么利用,亦不再管什么权势纷争。
“从今以后,我们只有自己,只有对方,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少年再次缓缓靠近,几乎乞求一般看着眼前还未完全接受现实的她。
颜玉见她未有反应,便想伸手去握她,不想下一瞬却被她抬手阻止了。
“阿玉你喝醉了。”她年长于他,他们之间如何可能?
“路程还远,你先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叫你。”
颜夕万分紧张的与他说道,待说完之后便立时别开眼背过了身去,不再面对他。
颜玉看着眼前颜夕这满是抗拒的模样,心情一时跌落谷底。
他仍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愣了良久,一双受伤的眼眸怔怔的,不知心头在想些什么。
最后他好似终于想通了般,缓缓坐直身子,垂眸苦涩一笑后起身掀开车帘径直跃了下去。
见颜玉突然从车里冲出来,车夫吓得赶紧勒紧马缰。
只不等他将马车停下,少年已然跳下车,飞快的消失在了人群里。
侧身坐在那里的颜夕听到了身后动静,待她转过身来时便恰好看到少年跳车的身影。
颜夕见状连忙起身想要阻拦,不想此时马车突然停下,刚刚起身的她便又被那股强烈的惯性给推回了车内。
听到车厢内传来轻微碰撞的声音,车夫连忙回身询问:“大小姐您没事儿吧?”
颜夕抚着被撞痛的手肘轻嘶了一声,泪花在眼中打转,待缓过最初那股痛劲儿才听她缓缓开口与车夫道:“我没事。”
说着颜夕已经掀开帘子探出了身来,想要将颜玉唤回来,不想宽阔的长街上人来人往,却是早已没了少年的踪影。
颜夕心情复杂的怔愣片刻,见四周的百姓都在往这边看,后知后觉的她才重新回了马车里。
“我们先回吧。”
“是。”
车夫声音落下,便见他不再停留,轻挥了马鞭,马车重新往颜府的方向行去。
待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来,阮嬷嬷与兰沁一起出来将颜夕从马车上接下来时,距离府门不远处的巷口处,一抹颀长的墨色身影也悄然在那里停下,目光中带着隐隐委屈与执着,安静的看着自马车上下来的人。
颜夕扶着兰沁的手将将在地上站稳,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一抹目光在看着自己,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了眼,却是什么都未看到。
兰沁见状,不由好奇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颜夕仍旧疑惑的望着巷口,待确定那边果然无人后方才见她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我们进去吧。”
话音落下,主仆三人便一道回了府内。
待那抹纤细身影消失在颜府那宽广的朱漆大门后,隐在暗处的少年方自暗处出现,站在远处看着已经空了的门口站了许久。
待到临近日落西山时,方才转身打马离去。
颜夕回到府内后便当先去了颜玉居住的沧澜阁,走到二楼屋内,见里面空空如也并无少年身影,她方才确定他尚未回府。
见此,颜夕心头的隐忧又加重了几分来,随后便带着点点焦灼与失落回了芙蓉苑。
待她回到芙蓉苑不久,颜氏他们也都回了府。
颜氏夫妇与颜辰入府后,听说颜夕果然已经回来了,一路紧赶慢赶回府的几人方才放了心。
不待回房休息,便都先一同往颜夕这边来看她。
三人来到芙蓉苑,见颜夕无碍,颜氏立时满眼心疼的扑过去搂住了她。
“可吓死我了,我听人说你差点儿坠了湖,幸好有玉儿及时出现才幸免于难?”
“嗯,不过虚惊一场,叫爹爹、母亲和阿兄担忧了。”
颜夕看着大家脸上急促的神色,心头不由生出一抹歉疚的情绪来。
“无事便好。”颜竞也似松了一口气般接道,“果真是玉儿救了你?”
颜夕听了点点头:“嗯。”
颜夕声音落下,颜辰亦是满心关切的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妹妹你与我们仔细说说。
“先时在李府的时候我只听得半知半解,究竟是何缘故我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
颜夕见颜竞等人都十分好奇,沉吟一瞬,方将宴席过后李芷茵邀她一起逛园子,又在园子里遇到裴窈故意为难的事情一一与他们说了。
待听颜夕说完,云氏气得大拍了桌子。
“哼,竟然是她。如此想来,此女坠湖也是咎由自取。”
颜夕听云氏如此一说,便知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们都已经知道了。
便听颜夕好奇道:“裴二小姐可否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云氏愤愤的说道,好似裴窈最后没有淹死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一般。
“李颐鸣既然敢在府内造那么大一汪莲池,自是养了许多会水的仆人。
“那裴氏女也是运气好,落水不久便有两个会水的婆子从那处经过,将她捞了上来。”
说着,云氏又满目厌恶的补充一句:“若是我在场,必定要去长街上寻个杀鱼的渔夫来捞她,叫她此生不得好过。”
“嗯?咳、咳……”
云氏抱怨的话刚出口,便听身旁的颜竞提醒似的咳嗽了两声,听到这声音,云氏不悦的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嘛?”
“她裴窈无缘无故害我阿滢,我还不能说一说了?”
颜竞没想到,自己不过担心隔墙有耳想叫她收敛几分,却不想又惹得她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颜竞无奈,只得起身与她解释:“我的好夫人,为夫何时说你错了?
“我只是想叫你小声些,这青天白日的,外面到处都是人,要是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岂不会坏了夫人名声。”
听到颜竞如此解释,终于明白他是在为自己考虑的云氏面上总算好看了几分。
但却仍旧不甘示弱的回怼道:“叫人听去了又如何,她裴窈敢当众欺人,难道就不许我事后报仇?
“再说了,这可是我颜氏内宅,我云岚馨亲手打理的地盘若还能有别人的奸细,那我这么多年的主母也是白当了。”
颜竞听了,不由满口的附和赞同:“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是为夫多虑了。”
“没错,就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云氏说着,埋怨般撇了颜竞一眼后移开了目光。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抹目光非但没有吓到颜竞,反倒叫他从中瞧出了几分久违的娇俏。
四十好几的铁汉,突然从与自己成婚二十多年的夫人身上见到了她年轻时的娇柔之色,心头一时雀跃不已。
一旁的颜夕与颜辰看着父母争执的模样也是觉得十分有趣。
待云氏将不满的目光从颜竞身上移开,朝兄妹俩这边看过来时,二人才都赶忙收敛了面上看戏的神色。
而后便见颜竞无奈的在云氏身后摇了摇头,开口问颜夕:“既然玉儿与阿滢你一道回府,为何我们回来这么久都未见他的人?”
颜夕听到颜竞询问,想起少年半路跳车离去的身影,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垂眸想了想,方才见她摇头道:“阿玉、并未与我一同回府。”
“并未回府,那他……”颜竞听得诧异,立时便要追问。
只不待他说完,便听颜夕继续道:“不知为何,女儿觉得阿玉自从李尚书府上出来后便一直很奇怪。
“马车行在路上时,他亦与女儿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只是后来不等马车进府,他便中途离开了。”
颜夕以为,颜竞夫妇听后一定会追问颜玉的去向。
不想她话音落下后颜竞与云氏便只沉默的对视一眼,而后都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颜夕不明所以的看看二老,又转眸看看身旁的阿兄。
见他亦是一副不足为怪的样子,颜夕心头的疑惑不由更甚了些。
便见她上前两步走到云氏跟前:“母亲与爹爹为何不问阿玉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