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眉妩召见的时候，崔慎知正在跟清雅聊天，才刚从清雅口中得知了那些年傅韵锦受过的委屈，正在气头上。
所以他听到沈眉妩的名字后就怒气冲冲的站起了身，一副想要找沈眉妩麻烦的样子，清雅连忙拦住了他。
“殿下，您要冷静！娘娘活着的时候受过的委屈都是真的，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们并没有证据，您就这样去找沈眉妩麻烦是不成的，圣上还会拿着这件事做文章，对您大加斥责，损害您千辛万苦积累起来的名望。”
“可是姑姑，那是我娘！是为了我豁出性命的娘！我身为人子，如果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名望，就放任害得我娘一生悲苦的人高高在上快活一生，那我就不配称之为人了！”
清雅有些慌乱，毕竟崔慎知不是傅韵锦的孩子这件事沈眉妩是知道的，要是崔慎知冲动之下跟沈眉妩撕破了脸，沈眉妩一定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作为要挟，那崔慎知还会为傅韵锦鸣不平吗？
眼看着崔慎知就要走出知秋阁了，清雅顾不得多想就拉住了崔慎知的袖子。
“殿下，”清雅看到崔慎知望过来的眼神，低下头轻声道：“您现在必须忍，也只能忍，因为…”
“娘娘是被沈眉妩跟崔肃恭害死的。”
“娘娘是因为您的存在被沈眉妩跟崔肃恭害死的。”
崔慎知的动作僵住了。
“姑姑您说什么？”
“我说，娘娘当年是因为生了您才被沈眉妩跟崔肃恭给害死的，因为崔肃恭不想要娘娘的儿子，他只想要沈眉妩的儿子，可是沈眉妩生下崔凌仙后就不能生了，所以他们才会害了娘娘，就为了让您成为沈眉妩的儿子。”
崔慎心底涌上来了巨大的悲伤。
他闭上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得厉害，痛到像是要爆开一样，以至于他需要紧紧咬住嘴唇，才能防止他因为过于痛苦悲鸣出声。
原来他才是害死傅韵锦的元凶。
原来他才是害死他娘的凶手。
清雅却不管崔慎知的心里怎么想，带着几分不忍自顾自的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可是这件事我们没有证据，娘娘察觉到崔肃恭跟沈眉妩想要做什么后就让我赶紧跑，因为她知道，杀害皇后这样大的事，崔肃恭跟沈眉妩是不会留下人证的，娘娘希望我能活。”
“所以殿下，您现在必须忍也只能忍，一旦您贸贸然跟沈眉妩撕破脸，那她跟崔肃恭一定会有所防备，当年的事本来就难查，他们再有所防备的话，那娘娘的死就再也不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了！”
崔慎知睁开眼，眼里满是猩红的血丝。
他擦了擦唇上被他咬出的血迹，带着几分悲愤道：“我知道了姑姑，我会的，我会忍的，为了娘，我什么都能忍，我会忍到拿到证据，证明娘的死跟他们脱不了关系的那天，再跟他们一一清算。”
清雅这才松了口气，简单帮崔慎知收拾了一下，目送崔慎知离开。
*****
崔慎知到了承乾宫后，沈眉妩就被吓了一跳。
“慎知，你的嘴是怎么了？”
崔慎知低下头藏起脸上的神情，拱了拱手道：“听到贵妃娘娘召见的时候我正在吃东西，担心让贵妃娘娘久等，有些着急，不小心磕到了。”
“这样啊…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我等一会儿能有多大的事，你何必这么着急呢。”
“话不能这么说，贵妃娘娘这么多年对我悉心照顾，我作为晚辈，怎么好让贵妃娘娘久等。”
沈眉妩笑了笑，心里对于崔慎知听到真相后闹起来的担忧也少了一些。
她挥了挥手让胭脂领着所有人下去，就连崔慎知身后的齐康跟思危都没放过。
崔慎知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沈眉妩就走到了崔慎知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慎知，其实我这次叫你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说个故事。”
崔慎知看着沈眉妩覆在他手上的手，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贵妃娘娘请讲。”
沈眉妩放下崔慎知的手柔声道：“从前有一对感情很好的恋人，他们约定了互许终身，但是因为身份的差异，女人只能忍痛看着男人娶妻，然后低下头成了男人的妾，伺候男人跟男人的妻。”
崔慎知眼神一凛，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不祥预感。
“虽然是妾，可男人对女人是真心的，所以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变坏，依旧很是恩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就是怀不上，这两人看了许多大夫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男人只能带着女人去庙里祈福，求菩萨赐给他们一个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婴孩的哭声，她觉得这是菩萨的指引，不顾男人的阻拦顺着声音追了出去，跑了很远，才在半山腰附近看到了一个出生不久的男婴。”
“女人觉得这就是菩萨给她的机缘，让她做善事照顾这孩子，菩萨就会给她们俩一个亲生的孩子，就把孩子抱了回去，果不其然，几天后大夫就告诉女人她有了身孕。”
“女人开心极了，就跟男人商量着把男婴认作养子，只是女人的身体不好，怀得艰难不能操劳，于是认作养子这件事只能推到女人生产后，几个月后，女人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个女儿。”
“就在女人张罗着想要认个义子的时候，男人的妻子也生产了，不过这个妻子或许是命不好，孩子没有生下来，人也去了，男人就跟女人商量，既然这个男婴是菩萨送来的福缘，何不干脆让这孩子充作妻子的孩子呢？”
“这样一来，妻子没有白死，男人也算香火有继，女人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照顾这孩子，简直是一举三得，于是一拍即合，男婴就这样成为了男人跟妻子的孩子。”
崔慎知的呼吸重了起来。
沈眉妩说的根本就不是故事，是他的身世！沈眉妩想说的是他既不是傅韵锦的孩子，也不是崔肃恭的孩子！
那他是谁的孩子？他的父母呢？他的家人呢？他们还好吗？还是像傅韵锦，以及坤宁宫里的宫人一样，被沈眉妩跟崔肃恭给灭口了？！
崔慎知这样的反应在沈眉妩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而是伸出手像以前一样拍了拍崔慎知的手，却不出意料的被崔慎知给躲开了。
沈眉妩叹了口气轻声道：“慎知，你不用害怕，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威胁你或者要你帮我做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这次南州之行你表现得很好，好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是圣上他到底年纪大了，开始像汉武帝晚年猜忌戾太子一样对你有所不满了，你们又不是亲生父子，我担心圣上会一时糊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想要你有所防备。”
崔慎知勉强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强撑着说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就算父皇不是我的生父，也是我的养父，如果父皇要我的命，我绝无二话。”
这个有些迂腐的回答让沈眉妩很满意。
“倒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我想过了，圣上之所以不安，无非是觉得你是个外人，那只要想办法让拉进你跟圣上的关系，让圣上觉得你不是外人不就好了吗？”
拉进关系？他跟崔肃恭要怎么拉进关系？还有什么比现在这种名义上的父子更近的关系？
崔慎知愣了愣，继而瞪大了双眼，惊疑不定的开口道：“贵妃娘娘是说凌仙？您的意思是要我娶了凌仙？！”
沈眉妩点了点头。
“你跟凌仙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为人处世相差无几，兴趣爱好也十分相近，你们在一起我不用担心凌仙会被夫家欺负，你跟圣上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这不是很好吗？”
好？这哪里好了？他是跟凌仙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跟凌仙可是当了十几年的姐弟，怎么可能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成为夫妻？！更别说凌仙明显跟逢平有了苗头，而他…
崔慎知愣住了。
他什么？他在想什么？他想说的是谁？
沈眉妩却误会了崔慎知的怔愣，还以为崔慎知是因为理不清对崔凌仙的感情而举棋不定，连忙开口安抚道：“慎知，我不是逼你，更不是催你，我只是觉得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你说是吗？”
崔慎知心里乱作一团，一半是担心亲生父母的情况，一半是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贵妃娘娘，我…我需要好好想想，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崔慎知就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崔慎知离开的背影，沈眉妩的眼里满是笃定。
——只要崔慎知不是个傻子就该知道，娶了崔凌仙是他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