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如何？”
“假的又怎么样？”
李副将挠了挠头，“这种事情哪里能开玩笑？”
话音一落，李副将忽然神色严峻看向他，“这么多年我们也是跟着将军出生入死地打了不知道多少仗。我们信将军，将军信得过我们……”
“若是假的，我们自当没听到过。反之，旁人我管不着，反正我李寅把话撂在这里。将军日后指哪里，我冲哪里！”
虞柏舟看向身后几人，这些人虽不如李副将般年纪大会说，可此刻眼底的光芒无一不透露出同样的讯息。
驻守西南这么多年，钱没有，官没有，朝廷的苛责与克扣倒是日复一日，将士们连吃都成问题，哪还有精气神去抵抗南蛮子，他们老早就受够了这样的局面。
虞柏舟深大喜，“他日若功成名就，必不负诸位兄弟。”
***
“姑娘！”
七满冲了出来，有些拘谨道：“你回来啦。”
“伍生呢？”宋泠将东西递给她，“怎么不见人？”
七满：“他？可能是不好意思见人吧。”
宋泠没有先回房间，而是先急匆匆去看了看小知宁，真看的时候不显，可抱起来却是沉了不少。
“胖了不少呀。”
宋泠笑着逗她，“是不是呀，知宁？”
小孩子还不会说话，只咯咯咯的笑着。明明已经数月不见，可她却一点也不生分。
这时候身后传来声音，“是吗？我来试一试。”
七满见虞柏舟进来，微微行礼示意，担心两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谈，就识眼色地离了房间去门口守着。
“喏，小心点。”
虞柏舟试探了好几次，换了不少的方位，才将孩子抱过来，生怕弄得不舒服会惹了这娇娇小娃娃哭。
毕竟当初第一次抱的时候，这小女娃谁抱都乐呵，偏生进了他怀里就吓得嚎啕大哭。
虞柏舟晃悠着，“瞧，吃胖点多招人稀罕。”
宋泠瞧了这一大一小几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别说，知宁这眉眼间同将军，还真有七八分相似之处。”
虞柏舟开始只以为她在开玩笑，可细细看去还真的是没有说错，“这……我可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下意识看向宋泠解释，“我连洛阳都只去过两次，都是好几年前述职的事情了。”
宋泠微笑着摇头，“许是将军本就同这个孩子有些缘分，这世间无亲无故而相似之人也不少。”
而怀里的小姑娘盯着头上两张脸，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恶魔小爪子呼的拍到了虞柏舟脸上。
“啪——”
左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这下子两个人都懵了一瞬。
虞柏舟毕竟是整日习武、带兵打仗的，皮糙肉厚了些，刀枪剑扎在身上都不眨眼。虽说这小孩子的力气真真是结实有力、不留情面了些，可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姑娘已经咯咯咯笑起来了，宋泠这才反应过来，掩住嘴角的笑，“……疼吗？”
虞柏舟原本想要摇头的动作停住，不知怎的突然嘴一秃噜，“比你打的轻些……”
这下空气登时凝固住，针落可闻。
不知为何，宋泠发丝遮掩下的耳尖尖突然有些发烫，面上却板了起来，“说什么呢？”
“没有……”他面色有些赧然，可好像越描越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她一个小孩子，能打多重嘛……”
宋泠睨了他一眼后专心逗着小孩子，没再说话。
可虞柏舟却紧紧盯着她半眼也移不开。嘿，连瞪他的样子也是美的。
他微微垂眸，若是他成亲早些，孩子应该也有知宁这样大了，或许还要更大些。
但心底却没有什么遗憾，反倒是庆幸自己这些年一心扑在军营里没有心思成婚。
昨日二人的对话还映射在脑海，宋泠这个姑娘是这样的，一心只扑在百姓与大事上，忙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可以不顾。
她那么聪慧，虞柏舟不相信她觉察不到他的心思。可他若是不直白些来，那么她或许真的就会装聋作哑一辈子，然后张罗给他联姻、成婚……
他才不要。
仔细描摹着她的眉眼，虞柏舟越发明晰心底的冲动。
宋泠抬起头来时，就撞进了他专注的双眸和眼底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汹涌。
也不知是真没来的及，还是故意的……
平日里，至少昨日之前，她们这位虞将军可从来不会这样失礼。
宋泠微微略过，只当没有看见。
“小孩子睡眠多一些，让她睡着，我们去厅室。”
门口处的七满有些狐疑望了一眼宋泠同虞将军的背影，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好生奇怪。
*
“姑娘？”
“将军说，不要磨磨唧唧的。”宋泠瞧他一副有些犹豫焦虑的模样，就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虞柏舟好似不知他说了什么惊人的话术，“我总是在想你，这个能治疗吗？”
“砰……咳咳咳……”
宋泠呛了一下，而后忙抽出绢帕擦拭撒到身上的大片茶水。
虞柏舟手忙脚乱起身帮人收拾，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威力这样大。
“行了，不用擦了。”宋泠止住他，“回头我给将军开个去火的方子，喝上几副应该就没事了。”
“啊？”
虞柏舟抿嘴，“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这句话声音很小，可宋泠还是听见了，“什么套路？”
“没什么……可我觉得这样没用——”
“说正事，”宋泠端正了身子打断他，语气也有些严肃，“昨日都说了此事揭过，今日将军难道就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是有，”虞柏舟被凶了一句，敛下眸子，心里也有点闷闷，抽出怀里的手谕递了过去。
*
“怎样？”
宋泠将手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样子，这洛阳将军你不得不去了。”
“没有其他退路吗？”虞柏舟将其重新接了过来，“我一走，若是齐王南下进攻南疆该何去何从？”
“正是啊，将军都能想到，朝廷里那一个个鬼精的怎么会想不到……”宋泠喃喃一句，摸索着手里的铜钱，随即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思虑什么。
虞柏舟手里紧紧攥着手书，神情紧张地等她思考完毕。
“那不如，就让这盆水更浑一些好了。”
“什么意思？”
虞柏舟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她，“你是说……”
宋泠面色凝重，“将军这几日抓紧练兵。”
虞柏舟：“可若要作战，钱、粮、药……哪样不得供给充足，否则怎么可能取胜？”
原先抢来的粮食也不够支撑几月的了，若是平时练兵还好，多吃少吃点不太打紧。真到了打仗的时候，没有粮食就相当于断了大军的生路。
“关于粮食……我给将军引荐个人。”宋泠微微抬头示意，“人来了，将军也是认识的。”
两人起身走到门前，打远处走来一黑一白两个煤球。
虞柏舟皱眉眯眼也没看清五官，这属实也太黑了些。
直到两人打近了停下，那穿着黑衣服的黑脸大高个突然咧嘴问好，“军师，将军！”
亮锃锃的大白牙在这张煤黑的面上越发显眼，有这么齐整的白牙，除却穆元那小子，也就只有……
“秦九！？”虞柏舟试探一问，毫不意外对方那嘴咧得更欢快了。
“哎！将军。”
原本只是小麦肤色的人，如今怎的晒成了黑黝黝的屎球色？
那旁边这个……
虞柏舟细细看去，个子小了些，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白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反倒显得原本就黑的脸更暗了几分。
他认识的人……
“季小公子？！”
语气上扬，诧异无比。
若不是仔细在脑海里搜刮，他怕是已经忘记这个人，原本他还以为宋泠将人送回季府去了，如今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过宋姑娘，虞将军。”
不过该说不说，虞柏舟点了点头，这小子如今虽然黑了点，但精气神好了不是一丝半点，那双黝黑的眸子里如今全是清澈和锐气，哪里还有以前的半点死气和阴郁。
而且，看着样子身子骨也康健了不少吧。
说起康健，虞柏舟眼神飘忽移到一旁的宋泠身上，若是这季小公子如今都康健了，那她……
感受到身旁移过来的眼神，宋泠不用侧身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用仅她二人可听见的话警告他，“少想有的没的，也别乱敲算盘到我身上来。”
而后语气和缓笑着问秦九两人，“听来人说，你们的苗子种出来了？”
“对！”季景肆扬起脑袋，“庄子里几乎每块地我们都用了不同的法子，试验了不下百亩。”
“怎么样，约定完成了！”
宋泠微微一笑，从手里拿出一张纸来，而后随意撕掉，“既然约定完成，季小公子欠我的银两一笔勾销。”
“你自由了，可以走了。”
“秦九留下，进来同将军和我讲一讲种苗的事情。”
“哎！”季景肆愣在原地，就这么简单，他就能走了？
“没有旁的要求了吗？”
宋泠笑了笑，看他一脸懵的样子没忍住逗他，“怎么，季小公子就这么喜欢种地？当初如此厌烦，如今怎么……还不舍？”
季景肆：“你才不舍得呢！”
“极好，”宋泠摆摆手，“待会我派人给你送二十两银子，就当是你路上的盘缠。”
就这么赶他走了？季景肆心底有些不舒服和挫败感，好歹他也帮忙种出粮食了啊，还晒成这个鬼不鬼人不人的鬼样子。
“嗯？”宋泠回头见他还杵在原地，“怎么……还有什么不妥吗？”
“好吧！”
季景肆也不顾礼节，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抱着胳膊气鼓鼓道：“我就是不想走！，不管怎么样，我就赖在这里了。”
“看你们拿我怎么办吧。”
反观宋泠，微微一笑，不知又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