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的速度很快，这件事发生的第三天，她就已经把林家背后的团伙挖出来了。
“他们是专门挑起医闹的团队，我查到前不久新闻公布的几起事件背后都有他们的手笔。”乔西在电话里说，“他们经常蹲守在医院里，只要有病人在医院死亡，他们就会立刻找到病人家属，听说是四六分账，他们六，家属四。”
“这件事被公布出来的原因也比较戏剧。”
何知夏打开乔西发来的文件，上面写着死亡病人的信息，以及他们的主治医师。
几乎所有案例发展情况都是一模一样的，先是通过网络挑起舆情，接着组织一批人向医院施压，再找到当地卫健委进行投诉。
到了这一步，大多数医院和医生都会选择赔钱息事宁人。
“他们在上一起案件因为分账产生了冲突，那起事故的家属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不接受四六分账，所以把他们给团队告了。其中一个人因为敲诈勒索进去了，被判了5年，这场案件是公开审理的，我把卷宗发给你了。”
有了相关证据，何知夏心情稳定了不少。
“我看有一些医生依然坚持上诉，他们创了个群，我把群号发给你。”
何知夏连连道谢，她顺利进了群，表明来意后，群内的医生十分热情地分享他们的遭遇。
事情渐渐有了眉目，可是网络上的舆论逐渐演变成了阴谋论。
【何知夏：无论如何，这件事我都会管到底，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她发完信息后便整理好搜集到的资料，往林牧办公室走去。
这件事情的传播格外迅速。
可能是因为顾青燃的家世以及他令人瞩目的成绩，敲诈团伙也没想到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们控制的能力。
随着舆论发展，官媒也下场跟进。
林牧昨天看到新闻，他原本正在外地出差，连夜买了红眼航班飞回A市。
此刻他早早等在办公室，一见到何知夏，他连忙站了起来，急切道：“他现在怎么样？”
“很不好。”何知夏说，“他没有辩解的想法。”
林牧没有意外：“你知道他的身世吗？”
何知夏点头：“他哥哥自杀了。”
“不止。”林牧坐了下来，“他哥哥留了一封遗书。”
这件事何知夏从未听过。
“遗书上，顾逾白说：他是被顾青燃逼死的。”
何知夏的心脏一紧，她瞬间感受到了顾青燃看到遗书那一刻的情感。
怪不得他一直想要用自己的人生偿命。
被亲人用性命指责，这样的压力即使是成年人也无法承受，何况他那时只有15岁。
“你相信吗？”林牧问。
何知夏摇头，肯定道：“我不相信，包括这次的事件，我也不相信。”
林牧终于笑了，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这么多年，他的心理一直不健康。我表姐是A大心理科的医生，也是他的主治医师，要不是我一直逼着他就诊，恐怕他永远不会正视自己的心病。我认识他很多年，从他高中时我第一次见到他......”
没想到他们认识这么久，何知夏有些意外。
“他告诉过我，他非常喜欢计算机。”林牧像是在回忆，“我是当时A大夏令营的老师之一，他十分有天赋，脑子很活络，但一点也不骄傲。我原以为他会选择计算机，没想到他却选了医。”
“当时我专门打电话问他，可他却告诉我——他不配实现梦想。”
“他对谁都好，好说话，乐于助人。可他唯独对自己太过苛责，一直不肯原谅自己。”
何知夏几乎能够想象到顾青燃说出这句话的神情。
一定是空洞的，神色淡漠。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我知道他和你在一起时，我真的很开心，我以为他终于决定要好好生活了。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通过我默默帮助你。”
何知夏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她恍惚地开口：“您是说，一直在背后资助我的人——是顾青燃！”
林牧点头：“我以为你知道了。”
一股静电感蔓延她的全身。
一直以来......原来一直以来在背后支持她的人始终是顾青燃。
为什么不说？
何知夏的心脏揪紧，她的鼻头发酸，恨不能立刻跑到顾青燃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做了却什么也不说。
她走出林牧办公室时，手一直抖个不停。
微信里，顾青燃回了她一个：【好，你别担心。】
何知夏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感动过后，她的心头涌入一股愤怒，她好想把顾青燃狠狠打一顿。
除了顾青燃，顾母也罕见地发来一条信息。
【事情闹成这样，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何知夏回复：【我爱他，怎么舍得嫌弃他呢？况且我信任他，如果你感觉丢人的话，那不如帮忙找出证据，而不是立刻切割关系！】
她把搜集到的信息发给了林牧一份。
作为A大的教授，林牧的人脉和渠道是她无法比拟的。
在她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后，林牧只是笑着说：“了解他的人，怎么舍得让这样一个人遭受骂名呢？”
他说的对，了解他的人，除了他的父母，几乎全都在替他说话。
网络上，顾青燃从小到大认识的同学都在替他说话。
曾经被他好好保管情书的女同学，在网络上反驳了骂他骄傲的“高中同学”，她告诉大家高中的顾青燃体贴友善，即使是素未谋面的校友，他也依然会保全她的自尊。
还有曾经被他接诊的病人也纷纷替顾青燃说话，夸他不仅医术高超，还会站在患者的角度上考虑，会为紧急困难的病人寻找相关的补助政策。
以及在他手下实习过的其他医生，他们纷纷表示，顾青燃体贴他们没有工资，经常请他们吃饭，还把医院提供的员工宿舍借给外地的规培生住。
种种发言，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他的风评。
不过仍有一些网友，他们认为这些人都是顾青燃请来的水军，更加坚信顾青燃身后有强大的背景。
还是要证据说话，何知夏联系了类似案件的医生，从他们的案件中寻找关键点。
当她抓耳挠腮找寻证据时，徐唯一突然发来了一条微信。
【今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吃饭吧。】
何知夏委婉拒绝：【抱歉，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
徐唯一依然坚持：【我有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来。】
接着，她直接发来了一个定位。
【在这里吃饭，我已经叫司机去A大接你了。】
何知夏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她认命地合上电脑。
徐唯一定的饭店很是高级，是一家盖得像是古代庭院的酒店。
她在包厢订了位置。
房间很大，从窗户能够看到酒店修建的人工湖。这间屋子可以容纳20个人，徐唯一让服务员离开后，整个房间显得更加空旷了。
她点了许多道菜，何知夏提醒后，她依然多点了几道。
“这家店很好吃，只是平常约不到，我也是蹭了我爸的光才订到的，趁机多尝几道。”
菜上齐后，徐唯一看着造型精美的菜品，笑着吐槽：“我就说咱们肯定吃的完，每一道菜就有两口的分量，这家饭店真是黑心。”
何知夏看到上菜的服务员表情瞬间变得尴尬，不过立刻她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她变了很多，何知夏有些震惊。
以往的徐唯一是不会说出这样有损“格调”的话。
因为顾青燃的事情，何知夏这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
她觉得味道还不如胡同里的老奶奶做的。
吃完后，旁边站着的服务员很快把盘子撤下，并给她们上了一壶新泡的龙井茶。见她们似乎有话要谈，服务员很有眼力见地把房间留给她们。
“我都知道了。”徐唯一突然说。
“什么？”
“你和我是一个妈妈。”
何知夏心头猛然一跳。
今天她的情绪起伏太大，何知夏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
“昨天，我把你的照片给妈妈看了，她才知道原来你就是‘何知夏’。”
徐唯一转着茶杯，嘴角的笑容带着讽刺：“她很后悔，她说如果知道你是A大的博士，那天就不会对你说那些话了。”
何知夏心里闪过一丝理所当然的感觉。
“她让我装作不知道，和你打好关系。”
何知夏喝了口茶，哑声道：“但你还是和我说了。”
徐唯一笑了，她眨了眨眼：“因为我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她问：“为什么不怪我，还认真教我？”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母女情分也是要讲时机的，我没那么幸运，所以我希望你幸福。”
“作为对你的回报，我们以后别再见了。”徐唯一说，“她对你没有一丝愧疚，也没有一点感情。虽然真相听起来很恶心，不过错误的期待可能让你的一生都被一场空欢喜绑架。换个角度来说，她的狠心对你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为什么不利用我。”何知夏问。
徐唯一想了一会儿：“诚实，是我作为女儿，唯一能替她赎的罪。”
“谢谢你的诚实。”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泪水，何知夏用手擦去，她感受到渐渐失控的情绪，起身想要逃离。
走出大门前，徐唯一突然朝着她大喊：“姐姐！”
何知夏握着把手，她回头看向徐唯一，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像自己一样，泪流满面。
“你一定不要心软，你一定要变得狠心，永远不要原谅，永远不要回头！”徐唯一哭着喊道，“你一定要幸福！”
何知夏笑着哽咽道：“你放心吧，我会的。还有以后如果有人骂你基因不好，他一定是个骗子，因为我非常优秀，而且会越来越好。”
徐唯一重重点头：“好！”
如果没有这些。
何知夏想：她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