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兰戈,地地道道的披着综合类学院皮的贵族学校。

    除了日常生活里用高昂的价格售卖超绝的待遇外,在课程安排上也有着十足的阔佬风。

    比如,多得吓人的基础课。

    再比如,教阔佬的孩子们,也就是小阔佬们怎样在各种情况下保证自己的安全课程。

    虽然据艾尔玛说,他们的家里从小也安排了类似的课程,从小学到大。

    但显然兰戈觉得那些都还不够,自顾自安排了占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相关课程。

    包括但不限于常见枪支介绍、常见伤口处理办法、人类身体重要器官分布等等。

    白亚作为好学生,这些课程都是拿了满分的。

    没有无用的知识,只是还不到时候。

    这一刻,手拿“审判”,她的脑海里想起了曾在课上听教授讲过的知识。

    “P-4□□激光量子枪……智能追踪,上手简单,精准打击……遇到不用想着逃跑,直接投降……”

    白亚的手坚定地握住了变成第一形态的“审判”,默念实践课上老师讲过的注意点,按下保险按钮,将枪口对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再次出现的那只虫族。

    三,二,一。

    白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然后,稳稳地按下了开关。

    和想象中不同的是,她的手没有一丝颤抖和犹豫。

    白亚是普通人,没有被训练过。

    而一个普通人能做的极致,就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去做能做的,最恰当的事情。

    那只虫族似乎受了伤,所以并不如印象里的虫族那样无敌。

    速度慢,顾虑多,那么,就是可以瞄准的。

    “呲——”

    是高温烫肉的声音。

    虫族飞奔过来的身体陡然停在了原地,接着就消失在了草丛里。

    估计没有死,白亚冷静地想。

    第一枪能打中已经很了不起,作为新人,总不能指望一枪就能打死,那也太高看自己,小看那些虫族了。

    虫族战士失去理智的代价,就是它们的直觉超常敏锐,对于危险的判断力是野兽级别的。

    白亚这一刻,只希望自己打中的是腿之类的地方,这样,最起码能拖延一些时间。

    只要能扛到救援来就行。

    她站在原地,手动也不动地托着枪支,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虫族消失的方向。

    久而久之,干涩的眼睛开始被泪水充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接这个该死的工作,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明明想好要过普通的生活,才这么努力,可恶,她一个普通人怎么要单独对付虫族啊!

    脑海中千头万绪,白亚站在前方警惕的模样却没有任何改变。

    聂弋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最近频繁在梦里出现的白色身影,坚定地守护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明明很害怕,明明身体都在颤抖,明明……扔下他先跑才是更好的决定。

    依旧要站在他面前,守护着没有用的自己。

    恶心的虫族,一想起就让人想吐的战场,对自己软弱的痛恨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此刻聂弋唯一想的,就是保护眼前的人。

    他站了起来,从身后环抱住对方,支撑着对方的身体,嗓音低沉而坚定:“姿势很标准,但是角度错了。”

    已经重新恢复干燥温暖的手握住白亚的手,感受着对方颤抖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情绪稳定后,他这才轻轻地将“审判”收回。

    将精疲力尽的少女护在身后,聂弋闭上双眼,静静聆听着风吹过的声音,再睁眼,眼神已变得截然不同。

    手中的“审判”被抛在空中:“审判,第三形态转变。”

    像是变魔法一样,空中小巧的枪械变成了机甲形态。

    再回神,聂弋已经在机甲内。

    无数的战场案例早就证明,面对虫族,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即使感知到对方受伤,聂弋还是拼尽全力。

    也许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遇到虫族实在是太倒霉,聂弋他们的运气终于好了一次。

    白亚刚才打中的是它的大腿,它躲在原地无法动弹。

    聂弋出现在对方面前,只一招,就将对方斩成了两半。

    回神的时候,白亚已经披上了对方的外套,被扶到了椅子上,手里还被塞了杯热水。

    她下意识抿了一口,是甜的。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聂弋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打算做菜用的糖,但是菜好像做不成了……”

    说着说着,声音倒是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道歉的同时,聂弋想到了自己刚才的样子,愧疚再次涌上心头。

    又一道风吹来,散去了现场的血腥味,带来了一丝凉意。

    这一会,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热水从口腔滑到食道,最后落入胃袋,烫得白亚清醒了过来。

    她还在工作中。

    虫族的出现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她的勇敢不过是为了自救。

    但此刻,现在,他们活下来了,善后的问题就变得很重要。

    地点是她选的,方案是她定的,出意外了她的责任自然也跑不掉。

    一想到资料里,聂弋那个长长的家族重要人物名单,一连串的军功军衔,白亚只觉得命不久矣。

    压力之下,她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智慧。

    啪——

    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她抬头时已经泪眼朦胧,然后一幅吓坏了又不管不顾的模样冲过去抱住了聂弋。

    没有给对方自怜自艾的时间。

    聂弋酝酿的情绪被打破,他怔怔地被少女抱住,怀中只剩下熟悉的柑橘香气。

    没等他抬头,脖颈处已经被凉意浸透。

    ——是她的眼泪。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聂弋的手抬起,仿佛有千斤重。

    但他还是小心再小心地,半抚在怀中人的背上。

    他的手是热的,是有力的,是温柔的,却也是轻的,柔的,带着怯意的。

    聂弋想说很多,他想道歉,为自己只顾着沉浸在懊悔的情绪中,却让她陷入危险而道歉;为没有早点发现危险而道歉;为身为军人却留她一人面对邪恶的虫族而道歉……

    不过最后开口,他却只是温柔道:“你做得很棒。”

    无论学了什么,没有经验的人在面对虫族时能冷静已经很了不起,毕竟虫族无论是力量还是外观,都有着可怖的威慑力。

    而她不仅做到冷静思考,甚至还两次还手,给虫族造成了伤害。

    “哪怕我没醒,你也能保护我们的安全,真的很棒。”聂弋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但他向“审判”发誓,他的话也是真实的想法。

    不会有人比她做得更好了,也不会有人在那样危机的时刻,还愿意站在他的面前。

    他需要承认,睁开眼看见她开枪的那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

    即使到现在想到那个场景,他依旧会感觉到肾上腺素的上升。

    脖子上的凉意渐退,泪水应当是止住了。

    聂弋默默松了一口气,嘴里却没停:“还好是你陪在我身边,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一点也不怕那玩意,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不,不是的。”怀中人终于开口。

    她放开聂弋,睁着有些红肿的双眼,脸上写满了认真:“我以前,是最害怕虫子的。”

    “普通的爬虫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跑开,拿虫药喷很久,再盖上纸巾再处理的。”

    “但是后来不怕了,是因为你。”

    聂弋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懂,甚至说:“是因为刚才我表现得太弱了吗,抱歉……”

    “不是的!”她立马打断道:“是因为两年前在地星的战斗。”

    聂弋的回忆被调动,地星,那是他第一次上的战场。

    初生牛犊总是有着过度的自信和勇气,他在战场上也确实做到了所向披靡,杀到虫族主力几乎全灭,狼狈逃窜。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他们到的时机不对,地星已经被虫族破坏了很大一部分。

    直到今天,地星仍有五分之一的地方是无人区,因为被破坏太过没有恢复,可以想见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但是时隔太久,聂弋其实并不记得地星的战场上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所以她是?

    怀中的少女看向远方,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聂弋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被阳光灼伤,猛地痛了一下。

    “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好心人那里义务打工的,但是还没出门虫族就来了。”

    就像最普通的战争电影背景,大楼倒塌,人类被屠戮,幸存者们只能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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