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趴在床上忍不住回想白天看到的那个二当家。

    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那个人长得的确太吓人。

    他的脸上布满了烧伤留下的疤痕，透过烧伤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刀疤，整个脸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乍一看实在是惊悚。

    她现在一回想都忍不住打个哆嗦。

    不对！

    姜璃猛然坐起身。

    他的眉毛！

    她忍不住回想那人的手指……他对段大刀抱拳离开时小拇指的确是不见的！

    难道？

    他就是白之遥说的探子？

    白羽山庄的人这么厉害吗？探子都能当上二当家？

    还没等她想个所以然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水好了。”来人一脸冷淡道。

    姜璃闻言看向她。

    这是段大刀白日在那群被抓的女子之间挑出来给她当丫鬟的。

    女子看着不大，但却梳着妇人的发髻，容貌轶丽，眉眼间透出一股妖艳之色。

    姜璃眼前不自觉冒出三个字：“狐狸精。”

    “你叫什么名字？”

    白日里她没来得及打听就被段大刀叫出去了，后来又跟着他把山寨逛了一圈，回来时天都黑了。

    女子闻言撇了姜璃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暗嘲道：“我的贱名怎么能入未来大当家夫人的耳呢？”

    姜璃听到这话眯了眯眼，她坐起身打量着这名宁折不屈似乎很看不起自己的女子。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

    “平丰县有名的崔家寡妇，崔丽娘。听说你娘后来想给你找夫婿，但城中男子得知你一进门就克死夫家的事后纷纷悔婚，无一人敢娶，我没猜错吧？”姜璃笑眼眯眯看着她，嘴里说的话却一字一句戳她的心。

    一见面就给她摆脸色，真以为她好欺负啊！

    就算你是白之遥喜欢的人也不行！

    姜璃心里生气，面上却摆出一副天真的懵懂表情。

    崔丽娘听到这话急了，“你！……明明是那病痨鬼自己命短，又与我有何干系？”

    姜璃听到她的话后挑了挑眉，她想起自己白日在外面听到那群山匪说的话。

    崔丽娘是被抓的那群女子中容貌最出色的，按理说她应该会是第一个被人看中的，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沦落到给自己当丫鬟。

    结果在选人时她二话不说就被人指了出来。

    一直看守的人看到这一幕有点急，一下子拦住了选人的人。

    “大哥，这女人要不留下来呗？”

    “怎么，你看上她了？”

    看守的男人点了点头，结果就被选人的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这女人你也赶要？”

    “她可是平丰县有名的克死丈夫的崔寡妇，你想早点死？”他质问道。

    男人猛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犹犹豫豫道：“我听说她嫁的那人不是本来就有病吗？”

    “你懂什么？”选人的人解释道：“她那夫婿成亲之前我见过，还没那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他父母本是想娶个人冲喜延寿，结果人进来后他反倒就一病不起了，没过几个月就死了，你说，这是不是那女人克的？”

    姜璃其实不是很信这个，但崔丽娘一上来还没了解情况就对她这个态度，她倒也不介意刺一刺她。

    本来猜到她的身份还想着通一下气联合她将其他人救出去，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身上。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与那个探子联系上。

    “明天得去试试那个二当家。”姜璃在睡前默默想着。

    天色大亮。

    姜璃一觉睡醒已经快中午了，她打量了一下周围，崔丽娘并不在房间。

    她无声皱了皱眉，随即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无心住的地方和其他人不在一起，因为是后来才上青峰山的，再加上性子古怪孤僻，段大刀便在后山给他单独搭了一处住处。

    后山靠近悬崖，与山寨之间有一大片未开荒的树林，旁边隐隐约约踩出了一条小路，昨日段大刀带姜璃逛山庄到这里便停住了脚步，并没有往里面走。

    姜璃这一路并没有碰到太多人，直到到这里更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她顺着小路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姜璃心一喜，不禁加快脚步。

    在这条路上走久了，姜璃偶尔会浮现出一种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想法。

    就在她乍见天光时，一把利剑凭空横在她颈前。

    姜璃脚步一顿，她顺着剑往上看，是一张惊悚的令人熟悉的脸。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无心冷声问道，手中的剑却没有放下来。

    姜璃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回答：“我来找你。”

    “找我？”男人嘲讽一笑，“怎么？昨天不是看到我还吓得大叫，今天就不怕了？”他凑近看向姜璃的眼睛。

    近距离看男人的脸更是恐怖，每一寸皮肤都泛着红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开皮肉炸出来。

    姜璃下意识往后一退，靠到了树上。

    无心看到她的动作勾起嘴角，“既然害怕就别来找死。”他收起剑转过身去，“赶紧滚。”

    “等一下……”姜璃伸手拦住他，还没等她说完那把剑重新抵上了她的脖子。

    这次不同的是，姜璃感觉到了刺痛。

    无心将剑更用力地往下压，语气威胁，“我和段大刀不一样，他会听你的花言巧语，我不会。所以，趁我还有耐心前滚，不然……”

    话没说话就被一道女声打断，“你们在干什么？”

    姜璃猛地睁大了眼睛，这声音？

    “……洛姐姐？！”

    “阿璃？”洛溪急忙走了过来，她抓住无心的手道：“哥！你还不快放开她！”

    “……哥？！”

    —

    “所以，你到这里是为了救白之遥的心上人？”听了姜璃的一番解释后洛溪总结道。

    “嗯。”姜璃点点头，转而她问道：“所以洛姐姐，那个被二当家看中的女子是你？”

    洛溪点点头，“没错，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碰到我哥，我本以为……”

    他已经死了。

    靖安七年的中秋，他们一家在京中本是等她爹千里之外寄来的家书，谁曾想先等来的却是一通讣告。[1]

    然后第二天，那通讣告便成了谋反证明。

    短短半个月，他们奚家满门一百七十三口人，全部被押入了天牢。

    本是定的满门抄斩，谁知行刑前一晚天牢走水，她在昏迷中被人救了出去，其余一百七十二口人，全部被活活烧死在了天牢里。

    洛溪闭上了眼睛。

    当年她醒来时周身不见一人，只有一张烧了一半的纸条和一袋银子。

    “蒙故人之托救将军遗女，现引开追兵，望你好……”后面的字已经被烧得看不清了。

    当年的她没时间多想，只顾蒙头往前跑。

    后来……便再也不敢想了。

    洛溪睁开眼，入目便是无心满是伤疤的脸。

    突然她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当年我哥也是京中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无心愣了一下，他垂下眼眸拍了拍洛溪的肩膀，随后便走了出去。

    姜璃看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可以想象，若是没有当年的事，他现在应该也会和裴则玉一样吧。

    “当年天牢走火，是裴家率兵灭的火，也是他们在火海中救了我哥一命……想起我之前还因为裴家顶了我家的位置心里不平，其实我现在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他们……”洛溪讲到这里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了，你这次来青峰山裴则玉知道吗？”

    “……”

    洛溪追问：“你背着他一个人来的？”

    “……他不是伤还没好吗……”姜璃心虚地低下了头。

    其实是因为心里介意他之前说的喜欢青梅竹马。

    “……好了不提这个了……洛姐姐既然你在这里，不如你帮我一起想想办法怎么把那些人都救出来？”

    洛溪皱眉回道：“其实在你来之前我们就有计划想把这山寨除了……青峰山的土匪不仅欺压百姓，还勾结官府为他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谓是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你这次与段大刀成亲说不定是个机会。”

    “没错，他们平常防备心很足，除了女子外人根本进不了山寨，要想除掉他们必须从内部动手。”无心走了过来接话道。

    “内部？”

    “下药。”无心神情不变道：“我可以想办法弄一些蒙汗药进来下到酒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无心直视姜璃，“段大刀有一个很特殊的技能，他的味觉比常人灵敏百倍，可以尝出酒中成分，所以他的酒里不能下药。”

    姜璃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你知道？”无心眯了眯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心将现实剥出来一字一句道：“这意味着成亲那日你需要面对一个连我都打不过的成年男子，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不行！”洛溪听到这里站了起来，“不能让阿璃去。”

    “你觉得现在还有的选择吗？……段大刀很明显被她吸引住了，以前对于那些被抓的女子他都是直接纳入房中，只有她——”无心指着姜璃，“段大刀竟然愿意为了她举办成亲仪式！”

    “后日，她是不想嫁也要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