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苍山期待的象征得手的信号弹并没有按时在空中炸开,取而代之的是滚滚浓烟和冲天的火光。
他心急的扶着城楼上的石壁,努力的向火光的方向张望,可是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刺痛感从眼球处传来,他不由得用手痛苦的捂住双眼,可是疼痛依旧在加剧,他开始止不住哀嚎,这时赵迟阳的声音在身后他身后鬼魅般响起:“很痛吧,苍山将军。”
苍山僵硬的转过身体,暴怒的喊道:“你做了什么 !”
赵迟阳轻笑道:“没什么,这毒不致命,只是让你不能视物罢了。”
苍山用力的摇晃了几下脑袋,强迫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在看清面前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后抬手试图抓住,可是刺痛的双眼让他辨不清距离,只能扑了个空,庞大的身躯向前踉跄了几步。
远处赵迟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中毒吗,因为你狂妄自大!你以为一杯毒酒就能真的控制我?你以为区区离间计便可轻而易举的挑拨我与她的关系?那副舆图是我用秘药浸染过的,只要你摸过了它再触碰你的眼睛,毒素就会让你的双目渐渐不能视物,然后变成一个瞎子,哦,我忘了告诉你,此毒发作的期限,也是七日。”
苍山捂住双眼大喊着来人,可远处的火光不仅只有苍山一人看见,城楼下的士兵发现了远处的异常,开始变得惊恐,不受控制的往城内退去,一时间竟没人听见苍山的命令。
“快跑!咱们中了护国军的埋伏!”一时间城中尽是兵器和甲胄碰撞的声音。
苍山忍住剧痛站在城楼之上怒吼:“阵前逃跑者,格杀勿论!”说罢随手逮住两个士兵长剑挥下,了解了他们的生命。
苍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身体猛地一顿,踉跄着身子问道:“不对!你的毒为何还没发作!”
赵迟阳满不在乎的说:“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告诉你,华国有毒的花草众多,善毒者更甚,华国乌孙皇室,每一位,都曾在出生时服下特制的丸药,为的就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拥有抵抗百毒的能力。你身为乌孙计身边的重臣,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苍山此时的眼睛像被箭射穿一般,疼的他跪地哀嚎。城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满脸血污,喘着粗气,像是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一般,他一边跑一般高喊道:“我们中计了!护国军早有埋伏!副将带的人马全军覆没!护国军朝这边攻来了!”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不断的夹着马腹,好像身后有一头巨兽正在追赶他一般。
不过一会功夫,远处的地面开始震动,排山倒海般朝着边州城门袭来,护国军打头阵的铁骑从远处渐渐逼近。
苍山自知在劫难逃却依旧拔剑准备迎敌,他站在城楼之上,指挥弓箭手做好准备,上百张弓箭蓄势待发,只等护国军逼近万箭齐发。
苍山依旧不死心,他命手下押住赵迟阳,剑锋摸索着抵住他的脖子,恶声道:“你是皇室之人?你究竟是谁?”
赵迟阳的笑声阴森,他胸口的伤早已重新崩裂,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他一字一顿地说:“那年祭台之上,小公主祭天,是你亲手划开她的四肢!”
“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兄长!华国二皇子,乌孙昼!”
赵迟阳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他眼底猩红,好像随时都要把苍山拆吞入腹一般。
“护国军杀过来了!”华国士兵在看到冲锋铁骑的一瞬间便乱了阵脚,他们的箭根本穿不透厚重的铁甲,攀壁锁轻便,护国军轻而易举就爬上城楼,随着出现在城楼之上的护国军越来越多,华国士兵纷纷逃窜,原本押着赵迟阳的人也不知道在何时被射杀,赵迟阳在慌乱的人群中不断的躲避,他痛苦的捂住胸口,努力的要为自己寻找一处掩体,他必须要等到裴之意。
城门很快被撞开了,护国军蜂拥而入,由于主力军都被苍山调去了粮道,主帅又不知所踪,剩下的兵士在护国军的厮杀下很快变成一盘散沙。
突然一阵与众不同的马蹄声响起,烈马的嘶鸣声划破这带着血腥气的夜空,随后靴子快速的敲击着地面,顺着石阶越来越近了,赵迟阳颤抖着,向着声音的方向爬过去,他知道,是裴之意来救他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来!
就在裴之意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那双粗粝的大手再一次攀上了他的脖颈,苍山像提小鸡仔一般将他从角落里拽了出来,挡在自己身前,剑锋死死抵住他的喉咙,赵迟阳是他目前唯一可以用来威胁裴之意从而换取生路的人。
裴之意一个转弯就看见了被挟持的赵迟阳以及他身后双目流出汩汩鲜血的苍山,她振声道:“你派去的人回不来了,剩下的人要么死要么都朝着华国深处逃窜,你没有出路了。”
苍山笑的放肆:“是啊,我没有出路了,可是我可以带着你的人一起去死!你亲自来救他,日夜将他带在身边,怕是对他的情谊不一般吧!”
赵迟阳看向裴之意,她手中的刀顿在半空中,随即不屑的说:“苍山将军,如今边州城已破,我作为一颗棋子于少将军而言早已失去了作用,你用一个废人的命去威胁她,真是可笑至极!”
苍山的剑锋再次下压半寸,血从划开的口子间冒出来,顺着雪白的脖子流进衣领,痛意袭来,他的眉头皱的更紧,喉间不受控制的发出阵阵呜咽。
“没用了?裴之意,他的作用可大着呢!他可是…”苍山的话还没说完,就痛苦的捂着脖子撒开了赵迟阳,只见赵迟阳的手中多了不知何时从苍山腰间抽出来的短匕,他抬手狠狠的向后刺去,匕首不偏不倚刚好扎在苍山喉间。
匕首切断了苍山的喉咙,他剩下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只能痛苦的向后仰倒下去,赵迟阳顺势拔出匕首骑跨在苍山身上,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你为我妹妹,血债血偿!”继而他举起匕首疯狂的划向苍山的手脚,直到他的双手双脚变得血肉模糊,大片的血汩汩流出,苍山很快就没了动静,他溢满鲜血的双眼不甘的睁着,好像到死都在望着他那条封侯拜相的富贵之路。
裴之意上前扶住赵迟阳的时候,他正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捅着苍山的尸体,多年的仇怨,在这一刻迸发,又得以释放。
“他已经死了!”裴之意用力拉住他的胳膊。
赵迟阳像是魔怔了一般仰天发出一声哀鸣,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快要撕碎身体的疼痛终于在他情绪放缓后袭来,他看了眼裴之意,眼中尽是哀伤,最终在留下一句:“终于换我护你一次了…”之后,颤抖着晕了过去。
赵迟阳虽然身体病怏怏的,但他对于裴之意来说依旧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晕死过去裴之意根本搬不动他。
“来人!快来人!”她撕心裂肺的呼喊,额间的青筋暴起。
彭坤彭玉很快赶来,彭玉见状拔剑就要劈向赵迟阳,却被裴之意用胳膊挡开,血立刻便顺着她的小臂流下来,彭玉惊住了:“少将军!你为何总要护着他!他可是华国细作!”
彭坤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一味的背起赵迟阳朝安全的地方飞奔而去。
“这事会跟你解释的,先清扫战场。”裴之意没有在意胳膊上的伤口,而是站起身来离开了。
战争持续到第二日清晨,苍山死后,军心动摇,剩余的士兵都丢掉兵器逃往华国境内,城中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各处还未来得及扑灭的火焰。
护国军进驻边州,城门之上,护国军旗高高矗立。
城内一处屋舍中,赵迟阳依旧昏迷不醒,身上一会热的湿透寝衣,一会冷的不断颤抖,牙齿控制不住的发出“咯咯”声。
军医一筹莫展之际,青川带着季远赶了过来,季远只看了一眼赵迟阳,便面色凝重,但手上却不慌不忙的施针,看上去似乎对赵迟阳的病症了如指掌。一套针法过后,赵迟阳开始有了些意识,但依旧是些让人听不懂的呓语。
他的头不安的摆动着,双手胡乱的在空中抓着,像是想要努力的抓住什么一般,他嘴里念念有词:“妹妹!妹妹!哥哥来了!阿娘!别丢下我!”
季远重重的一声叹息,裴之意包扎好伤口,着急的来查看这边的情况,季远见到裴之意冲她点了点头,裴之意的心顿时也放下了一半。
“臻臻…我错了…”
赵迟阳的这句呓语说的清楚,在场的所有人皆听的真切。裴之意先是一愣,随后柳眉轻拧,青川尴尬的咳嗽一声,对裴之意说:“少将军莫怪,我们主子烧的有些糊涂了。”
臻臻是裴之意乳名这件事虽在场的人皆知,但女子的乳名除了极亲近之人旁人是叫不得的。本以为裴之意会大发雷霆可是她居然做到榻边,握住了赵迟阳的手,轻飘飘的说:“我在。”
说来也奇怪,原本不老实的赵迟阳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安慰。
青川和季远见赵迟阳没有了危险边退了出去,彭玉此时在门外探出半颗脑袋,小心翼翼的说:“少将军…我可以进来吗…”
城破后裴之意便对他们讲出了她与赵迟阳的一切布局,彭玉则因为自己失手砍伤了裴之意愧疚不已。
“少将军,如此凶险的计划稍有不慎便会…你为何不告诉我们,就连大将军都瞒着。”彭玉不甘心的问道。
“因为赵迟阳是华国人,我不能只凭着我与他昔日的情谊便无条件的相信他,若是此计成了,那皆大欢喜,若是他骗我,趁着这机会叛逃华国,那众人皆不知情,陛下怪罪下来,我便可一人承担雷霆之怒。”裴之意看着赵迟阳苍白的脸,轻描淡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