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佑让林英爵转告钟粤,他就在她昭亭的家等她。
一个家字,于钟粤此刻却无异于漫天箭雨。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很快就会失去一切,父亲,家,还有他。
“知道了。”
林英爵有些担心,问道:“姐,你没事吧?”
钟粤别过头去,“没事。”
“你和何嘉佑怎么了?”
“小爵,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林英爵抿抿唇,终于没了声。
外面的雨又大了起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听得人心惊。
钟粤下意识捏紧了领子,视线始终没有从审讯室的方向移开。
脑子里思绪翻涌,身上却猝然被施加了一股轻微的力量,钟粤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啊”了一声,然后才发现是邱新杰正在把他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
见她惊恐成这个样子,邱新杰也有些尴尬,解释道:“天凉,你别冻着。”
“啊……没事,我不冷。”钟粤心虚地看了眼倚在窗台上的林英爵,并不太希望被他误会她正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逢迎。
好在林英爵却只是无可无不可地看了她一眼,就去门廊抽烟了。
“你脸色很差,就别逞强了。真病倒了钟叔叔可要依靠谁?”
“我真不冷。”钟粤坚持推拒着。
邱新杰却不管她,自然而然帮她整理了下衣服,又用力裹了裹,才说:“刚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间借件衣服穿穿上升不到别的意义上去,你不用多想。”
他这么说,倒衬得钟粤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抗议,“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多想了?”
邱新杰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的双眼,“Both。”
钟粤无语,“是你想多了才对吧!”
“好吧,是我。”邱新杰笑。
气氛于是得以缓和,钟粤也绷紧的情绪也随之些许放松。天知道,从早晨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的她血糖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这一秒,她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外国电影里的女主经历重创之后,总需要一张毛毯和一杯热巧克力了。
现在毛毯有了,那热巧克力呢?
思及此,钟粤苦涩扯了扯嘴角,算是嘲讽过自己的贪婪。
没一会儿,陈警官就和那两个人了解完了情况,示意他们一行人进去。
多亏邱新杰补充了钟能胜离开葡城后的行动轨迹,警方才最终确定了其失联的地点,案情的脉络也逐渐清晰。
钟粤对此深表感激。
相对于何嘉佑的散漫乖张,桀骜难驯,邱新杰显然更为成熟内敛,情绪稳定。就像那种天生适合与之结婚的人夫,无论谁跟他在一起都会获得幸福。
说不上谁好谁坏。就像这世上的女人都有其动人和可爱之处一样,男人有他们独特的魅力也没什么奇怪。
生而为美人,钟粤从来不怀疑自己拥有让他们色令智昏的本事。但要非说那是爱,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
男人薄情寡义和权衡利弊的天赋她在江丞一人身上已经看透,三年的感情尚且如此,更何况寥寥数月的交情?
当然,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在人格上比别人高贵。要真论起薄情寡义和权衡利弊,她又输给过谁?
若是何嘉佑没有钱,她会同意留在他身边吗?若是邱新杰对她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她还能耐下性子听他说话吗?
所以何嘉佑问她,钟粤,你有心吗?
她真没法回答。
因为她不能凭空捏造一个她没有的东西。
所以说,老天也是公平的,到头来除了钟能胜,她貌似在谁身边都不能长久,命中注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哪怕亲生父母。
“陈警官,拜托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爸。”钟粤本来是不想哭的,一开口却已经哽咽。
“你放心。于公,他是组织分配给我的帮扶对象,于私,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们也称得上老朋友了,老朋友出事,我哪能放任不管呢。”
钟粤听了心口更是酸涩难耐,只能双手合十,不迭地道着谢。
“我们会尽快把收集到的线索和证据递交给驻地领馆。只是……”陈警官顿了顿,面有难色。
“只是什么?”
“截止到半个小时之前领馆那边还没有查到你父亲的官方入境记录。”
钟粤的脑子顿时轰的一声,“那是什么意思?”
陈警官神情凝重,“事情有点复杂。”
林英爵说:“所以,有没有可能只是坏人偷了胜叔的手机?而胜叔还好好的待在哪里,只是暂时联系不上我们?”
钟粤完全控制不住牙齿的打颤,“不可能,一定是真的!你没有听见他的惨叫,还有他叫我囡囡,骗子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呢……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陈警官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要是他人在境内我们还可以马上按照人口失踪展开调查,但……”
“不是失踪,是绑架!”
“钟粤,你冷静!”邱新杰拥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的,“相信我,钟叔叔一定没事的!就算是绑架,对方最多也不过是想要钱!他们要他的命没用!”
钟粤从恍惚和混乱中回过神来,面色灰白,“真的吗?”
邱新杰的表情真诚而令人信服,“真的。”
钟粤怔住。然后才记起她早已不再是那个穿着不合身的旗袍忍着脚痛站在风里拼命吆喝才能赚到第二天饭钱的贫穷少女了。现在的她有房子有现款,有高档珠宝和名牌包包,就算将这一切都抵出去还不够,也自有何嘉佑帮她托着底。
原来命运早在冥冥中将一切都标注好了价格并约定好了交付方式。她和何嘉佑的相遇,也好像青春小说突然就有了宿命的味道。只是她早就过了爱小说的年龄,不对,即使是十六岁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世上有小说里写的那么多可歌可泣至死不渝的爱情。
爱情两个字太荒谬,她宁愿将自己明码标价,最起码,她还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何嘉佑是不是有他说的那么爱她她不知道,但至少看起来,他还没有对她失去兴趣。
派出所的门被穿堂而过的风吹开,发出嘎吱的一声响,仿佛有人正从外面推门而入。
明明知道那里什么都没有,钟粤却还是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林英爵说:“姐,我们现在就订机票,去找胜叔。”
钟粤点点头:“好。”
却被邱新杰打断:“机票我已经叫助理帮忙订了。”
难得在这个时候,钟粤还能分出精力来思考,邱新杰这样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是想在公司里把他们原本子虚乌有的绯闻坐实吗?
他真的有他看上去的那么襟怀坦白吗?
正在这会儿,钟粤的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的一串虚拟号码,所有人的心都狂跳起来。
“别紧张,记得要听到你爸的声音再同意和他谈交易条件。”陈警官一边说,一边拿过电话按了免提接听和通话录音。
电话一接通,操着一口不标准普通话的男人就开门见山表明了意图,说钟能胜就在他们手里,如果家属还想有机会见到活着的他,就马上去准备五十万的赎金汇到他们的指定账户,否则,他保证她这辈子连他的尸体都得不到。
钟粤哪里应付过这样的场面,手抖得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去。
陈警官用口型提醒,“让你爸说话。”
钟粤会意,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你少骗人,我爸就在我身边呢。”
对方听了却哈哈大笑,说让她先看点东西大家再商量也不迟。
挂掉电话,钟粤的收件箱就收到了一个视频链接。
确认链接安全后点进去,满脸乱糟糟头发,浑身伤痕累累的钟能胜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镜头前的他正以跪姿被人按在地上,遭受着至少三个人的施暴。钟粤看不见那些人的脸,只能勉强靠那些不停招呼在她爸身上的腿确定着凶徒的数量。
钟能胜身上的衬衫几乎已经变成了破布,胸前的纹身和血污混在一起,看着更加触目惊心。钟粤记得的,那上面纹的是她的名字,“钟奥”,不是粤,是奥运的奥。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她爸,那个字是错的。
就像她爸也一直没有告诉她,她不是他亲生的。即使她那么多次愤愤不平地指责过他,恨他怨他把那个并不存在的“妈妈”气走,他也只是龇着一口牙大喇喇地说着:“乖女,爸爸最爱你,咱们没有你妈妈也一样能活得很好,你相信爸爸!”
甚至于,他都没有把责任推给过别人,只说是他不够好,“妈妈”才会离开,让她不要怪妈妈,妈妈也是爱着她的,只是没办法。
这就是她的命。
钟粤终于承受不住,像视频里她爸爸那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抱住了陈警官的大腿。
几个人立刻来扶她,她却怎么都不肯起来。
林英爵瞬间跟她共了情,眼泪决堤了似的,怎么拦不住。
他和她从小相伴着长大,这么狼狈不堪的她他也只见过那么一次。那一次他和她瘫坐在荒草丛生的野地里,天上月亮高悬,旁边猥琐又恶心的男人满脸是血,不住地惨叫着。
他们俩被吓得说不出话,双双抱着对方大哭,满心都是绝望。
所以他能理解这一刻她的崩溃和无助。
“陈叔。”钟粤突然改变称呼,“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请您以私人的身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陈警官叹口气,穿着这身衣服,又在这个场合,他哪来的私人身份?
“是不是只要我打了五十万过去,我爸就有救了?”
“万万不行!”陈警官急急制止,“我也不瞒你,前一段有个人也是在境外被绑架,最后家属前前后后一共差不多汇了三百万出去,也没保住。有时候钱给多了,反而成了催命符了。具体怎么才能让你爸全须全尾地平安回来,我们还得再想想办法。你把这个视频传给我,有这个关键性证据,很多事情就好推进了。”
邱新杰问陈警官:“这个时候要是能在当地找到一些能和对方说上话的组织或个人,是不是胜算会大很多?”
“肯定。事实上领馆那边也会帮忙协调的。不过你们自己有渠道的话当然也可以去试试。”
邱新杰于是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跪在地上的钟粤平齐,然后他温和地勾了勾唇角,试图替钟粤把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去。
这个动作太过于暧昧,钟粤本能地一躲,没有让他碰触到自己。
她不喜欢似是而非的暧昧。
或者说,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况且,她还没有忘记,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何嘉佑对她不赖,从一开始她就答应了他的,合约期内绝不做背叛他的事。
邱新杰有点尴尬,却也很快掩盖过去。他对她说:“钟粤,走吧,我们去找郑总。她一定有办法的。”
钟粤不认为郑静娴有理由对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伸以援手。但眼下人命关天,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她当然也不会放弃。
于是她用尽全部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郑重地和邱新杰说了声:“谢谢你,Chris。”
从警局离开的时候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但因为下雨的原因,天色黯淡无光。
钟粤让林英爵先回去,郑静娴那里带他一块去不合适。
林英爵应允。
末了才提醒,“姐,何嘉佑还在昭亭家里等你呢。”
钟粤心一横,“不管他。”
说完就打开车门跳上了邱新杰的车。
从派出所开往高速口的路段有好长一段因为施工原因没有路灯,行车视线受阻,邱新杰不敢把车速提得太快,只能小心控制踩油门的力度。
“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钟粤这才意识到人家陪了她一下午,也是水米未进呢,越发不好意思。她爸这事虽急,却也没急到这个份儿上,再说,她爸只是她一个人的爸,她凭什么要求别人跟她一块挨饿?
于是她赶紧说:“抱歉,你也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对昭亭还算熟,要不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还好。”邱新杰转眸看了她一眼,试探道:“你要是还能坚持的话,我们可以开回杭城去郑总家吃。”
“去郑总家吃?”钟粤一怔,“这好吗?求人家办事还要蹭饭?”
“有什么不好的,我早说了,郑总很喜欢你的,你不用拘谨。”说完又补充道:“再说,我私下叫她一声干妈,从小不知道在她家蹭了多少顿饭了。”
钟粤拧了拧眉,却也只能答一个:“好吧。”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再有三个路口,车子就要驶上高速,钟粤却不知怎么后了悔,满脑子都是何嘉佑孤零零在她家那个四处漏风的小破房子里痴痴等她的模样。
现在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终于,就在最后一个路口,她才鼓起勇气对邱新杰说:“Chris,不好意思,麻烦你前面右拐。我想,我还是得回趟家。”
后视镜里的邱新杰神色明显一僵,但下一秒,还是温和地说了声:“好。”
钟粤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回这个家了。前几天跟林英爵回来找钟能胜,她也只是从家门口路过了一下。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何嘉佑那辆招摇的跑车停在路边,和周围小镇风格的老房子格格不入。
钟粤几乎是用奔跑的速度的上的楼,临下车前还没有忘记把邱新杰的风衣脱在车里。
雨还在下。
邱新杰在后面喊:“钟粤,伞!”
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一颗心除了一个何嘉佑,再无其他。
然而她再一次猜错了,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何嘉佑这一次也没让她失望,她想象中的他有多么脆弱可怜和无助,现实中的他就有多么怡然自乐。
女朋友和情敌共度一整个下午,他竟然还有心思画画呢?用的还是她上中学时候的画纸和颜料……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材料都没过期吗?
“何嘉佑,你干嘛呢!”钟粤气到手抖。
“Baby,你回来了?”何嘉佑抬头看见她,即刻放下手中的画笔朝楼梯口飞奔过来,满眼欢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直等在这的。”
然后他才发觉她身上都是湿的,下一秒,已经开始动手解她衬衫的扣子。
钟粤简直难以置信:“何嘉佑,你疯了啊?”
“会感冒的。”他一脸真诚,反而有点怪钟粤反应过度的意思:“你是我女朋友,好嘛!”
“……我没那么娇气!只是淋了一小点雨!”
“是吗?”何嘉佑凑近,在她的领口闻了闻,“你身上怎么有股男士香水的味道?”
钟粤被气笑,瞪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了我是回昭亭结婚的嘛!身上有男人的香水味有什么奇怪!”
“少骗人。”何嘉佑拉着钟粤回到房间,并拿纸巾帮她擦了擦发梢上的水:“你当我傻啊,今天是假期,民政局根本不开门!”
“……”
钟粤彻底语结。
“所以,你和邱新杰来昭亭做什么?”
钟粤不答,只问:“苏闻礼呢?”
“回去了呗。你当谁都愿意在你这黑洞洞的房子里苦苦守着呢?”何嘉佑有点委屈。
然后才说:“你都不好奇我在画什么吗?”
钟粤抵不过他的甜,到底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画的什么?”
“你看。”
何嘉佑稍微一错身,画纸上梳着娃娃头的小小的她就跃然进入了钟粤的视线。
那是她小时候的样子。
“我照着你书桌上的旧照片画的,怎么样,像吗?”
钟粤不知怎么有些泪目。
从早晨见到严湄开始心底的所有酸涩和委屈这一刻都涌了上来,又一丝丝蒸腾到空气中,逐渐化作乌有。
“像。”
见钟粤柔软了下来,何嘉佑才敢把她拥入怀中,并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Baby你烦我行吗?我没跟别人谈过恋爱,你就原谅一点我的笨吧。”
钟粤才不信他的鬼话,“我要一直不来你怎么办?”
“一直等着呗。”
“那是真的够笨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忍住眼中的笑意。
何嘉佑问:“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钟粤如实回答:“从早晨到现在都没吃饭,快饿死了。”
“为什么?!”何嘉佑蹙了蹙眉,很快反应过来:“钟粤,你别瞒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钟粤神色一黯,又实在不忍心让他自责,毕竟钟能胜出境这事多少和他脱不开关系……她只好随便扯了个谎,“是郑总让我和邱新杰来帮她办点私事,因为太着急了就没顾上吃饭。”
何嘉佑才没那么好骗,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真的?”
钟粤咽下酸涩,郑重点头:“真的。所以我和他一会儿还要去趟郑总家。”
“这样的话……”何嘉佑勾起唇角,“先吃点东西再说。”
“吃什么?”
“这个。”
何嘉佑从床边的角落里拿过一个盒子来,并在钟粤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打开来。
里面竟是一个旋转木马形状的,生日蛋糕?
“你别生气啊,我是翻你以前的课本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生日愿望的。”
何嘉佑把一张小纸片递到钟粤手里。
那是一张她小学时候胡乱图画的生日愿望清单。
上面的字七扭八歪,丑得不能再丑,却清清楚楚写着——钟小粤十一岁啦!想和爸爸去公园坐旋转木马,想要一个新的文具盒,想去镇上的快餐店喝一杯可乐,想家里变有钱,那样爸爸就能留在家里陪我啦!
不知不觉中,钟粤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她的生日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因为,他爸因为聚众赌博被请去派出所喝茶,直到半个月后才回家。
“怎么还哭了呢?”何嘉佑用拇指抹了抹她的眼泪,“以后让你感动的事还多着呢。今天的快乐我们今天就享受到,不要等到明天。哦,对了,可乐也有。”
何嘉佑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可乐来。
钟粤早已泣不成声。
“不过。”何嘉佑话锋一转,“你别指望我愿意把蛋糕分给楼下那个混蛋啊。既然这么明目张胆想抢别人的女朋友,稍微拿出点诚意来也不过分吧?挨点饿,受点冻又算得了什么,你说对吧?”
“烦不烦。”钟粤戳了他一下。
“还有一会儿要坐我的车,知道吗?”
“喂,我要去郑总家呢。”
“我送你去!好了别说了,来,吃蛋糕。”
何嘉佑把一勺蛋糕喂进钟粤口中。
“甜吗?”
“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