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响声,程明心漂浮在半空,看着程母使劲地按呼叫按钮,看着医生护士一股脑涌进来抢救,看着自己破碎的脸庞毫无血色,突然一阵亮光袭来,她不受控制地被吸过去。
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程明心慢慢睁开眼,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好久,眼前事物才慢慢清晰,一大群人围在她身边,丫鬟喜极而涕:“夫人,夫人你终于醒了!”
程明心一脸懵:我不是死了吗?怎么眼前这么多古人扮相?为什么叫我夫人?我这是在哪?
头好疼啊!程明心摸着脑袋,感觉脑袋像炸了一样,养殖场一个月就放一次假,她刚想回家团聚,不料被失控的汽车撞翻,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引入眼帘的却都是身着异服的陌生人。
周围人看着程明心捂着脑袋,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赶忙让人加急请太医。
太医小跑着过来,仔细检查一番后,长吁了一口气,对身后人行礼说道:“回晋王、小侯爷,夫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如今已红肿突起,所幸并无其他大碍,接下来几日需要活血祛瘀直到肿块消散。”
太医犹豫片刻道:“但这伤在脑袋,不定会留下什么后患,还需等夫人醒来后,观察几日方可知晓。”
程明心一头雾水,努力往太医说话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印入眼帘的玄衣,接着便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晋王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景象,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狩猎场恢复了平静。
床上身着素衣女子睫毛微微动了下,无人发觉,程明心慢慢睁开了眼,便看见头顶古色古香天青色暗织榴花纱帐,与现代制品完全不同。
她微微侧头往床边望去,梳着双垂髻的少女清秀明丽,身着圆领窄袖襦衫,石榴红间裙,腰间细白系带耷拉在腿上,正靠着床边垂头打盹,程明心认出了她,这是她在晕倒时一脸急色的小姑娘。
程明心微微动了动,正想起身,不料动静惊动了少女,少女揉着眼醒来,看到程明心睁开了眼,惊喜地扑上前来:“小姐,你醒了!我去叫太医!”说罢便急着往门口走去。
“等等。”程明心发出沙哑的声音,赶忙叫住少女,她刚醒来,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心里发慌,不想应付太多人。
回想起晕倒前的一刻,程明心盘算了下,大概率是骑马出了意外撞到脑袋,便以这个为话题,试探说道:“我只是有点头晕,无甚大碍,先不叫太医。”
顿了顿,问道:“现在是何年,我这是躺了多久?”
小姑娘倒了杯茶水伺候程明心喝下,泪眼汪汪说道:“小姐,今日是武元十五年桂月初十,您前两日秋狩,谁知马儿受了惊,您从马上摔下来脑袋正好磕到了石头上,您当下呆呆定了半刻,接着便昏死过去,如今才醒。”
小姑娘边说边拿过靠枕垫在程明心身下,程明心配合着挪动身体,一边想着对策,随后小心翼翼说道:“我看着你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你叫什么了。”
玉屏听了,瞪大双眼,眼泪落得更快了,“小姐,我是玉屏啊!从小服侍您的玉屏,作为陪嫁丫鬟随您进侯府,您不认得我了么?”
程明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玉屏?武元十五年?杜清初是我丈夫?”
玉屏抽泣地点点头。
程明心靠在床头摆摆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见状,玉屏颔首离开。
程明心呆呆地望着纱帐顶,脑袋在全力思索着:玉屏,她的陪嫁丫鬟;杜清初,她的便宜丈夫;武元十五年,她来到的架空时代。
她穿书了,程明心确定。她穿到几个月前她随便看的宅斗文小说里,成为里面的女配程明心。
书中程明心是反派的炮灰女配,她作为郑国公的嫡孙女,幼时父母双亡,由郑国公抚养长大,后在长辈要求下履行娃娃亲嫁给成义侯嫡子,谁料小侯爷已有白月光,对她不闻不问,久而久之,程明心郁郁寡欢,身子骨越来越弱,奴仆妾室均可踩上一脚。后来便在一次重病中不治身亡,甚至尸首不能葬入杜家祖坟,只能随便埋葬在偏远的庄子,只为给小侯爷挚爱让步。
书中女配在一本书中只得寥寥几页,女二女三都不是,堪比十八线女配,只起到了给杜家送嫁妆,被吃干抹净落到尸骨无存的下场。
程明心看到和自己同名的角色窝囊下线后就气地不看了,若料到有这一遭,她绝对会认认真真看完,并做好笔记!
程明心瘫靠在床头,她与书中女配重名,如今重生在她身上,也算是有缘分。
正出神着,玉屏带着吃食进来了,“小姐,先洗把脸再喝个红枣粥垫垫肚子吧!您昏迷了两天,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程明心慢慢坐起身,招呼玉屏来到跟前:“玉屏,这次我伤着脑子了,有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
程明心边说边观察玉屏的神情,继续打预防针:“可能明日就想起来了,可能会永远想不起来。”
玉屏又瞬间红了眼眶,“小姐你受苦了呀!要是我能拦住你不让你去,你现在还能好好的!”
程明心感到一阵暖心,看来这小丫头还很忠心,说道:“我记不得的事你要多提醒我。”
玉屏点点头,“小姐我先伺候您喝粥。”玉屏拿过棉巾细细地给程明心擦脸,然后端起粥轻轻吹凉,一口一口喂给了程明心。
没喝两口,程明心眼尖地看到了玉屏手腕上的淤青伤痕,看样子是刚弄伤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到了?”程明心拉过玉屏的手问道。
“不碍事的小姐,您先喝粥。”玉屏抽回手,拉过袖子遮盖住淤青。
程明心正要细细查问,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纷杂错沓,似是一大群人。
抬眼望去,一道修长身影从夜色中浮现,蓝衣墨发,腰缠玉带,身形消瘦,面容俊秀冷冽,透着一股潇洒气息,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一副翩翩少年的样子,仿佛邻居家贴心的竹马,但望向他的眼眸,深不见底,程明心看到了冷漠和蔑视。
这个时辰带着众多小厮在后宅走来走去,程明心略微思考了下,大概是杜清初,她现在的夫君。
程明心不知道现在该作何反应,只好低头假装喝粥。
杜清初进来便看到这副场景:一个不施粉黛,面色苍白,精致小巧的脸蛋,被额头白布包裹着,更显柔弱,素日怯生生,仿若死水一般的神情消失不见,周身围绕着淡然平静的氛围。
杜清初心里冷笑一声,心中暗想: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装了这么久现在才沉不住气,真是好心机。
不一会杜清初来到程明心跟前,他弯下腰低头看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语气冰冷地说到:“看来你还好的很嘛,没死真是可惜了。”
程明心震惊地看着他,确认道:“你在咒我死吗?”
在书里程明心碍了杜清初心上人,但她没想到名义上的丈夫竟直白到这种地步。
“真是便宜你了,祸害遗千年,看你失神又昏迷了那么久,竟然只是受点皮外伤。”
程明心直勾勾地盯着他,心里在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决定假装失忆。
“你是谁,你这么口出恶言,小侯爷知道了,小心你的腿!”
“呵!”男子嘲讽地笑了笑,“从前耍赖,如今装傻,你倒是诡计多端的好手!”
“你在围场发生的事情,父亲知道了,提前结束了外出计划,正加紧行程回府,你可得想清楚,自己是如何不小心摔下马的,如实向父亲回话,可做不得半点诬陷。”
程明心不解,诬陷?
“我是如何摔下马的?”她反问道,“我伤到了脑子,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杜清初眼眸一紧,欺身上前:“你什么都忘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程明心挣扎着往后,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杜清初厌恶地看着她,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手下暗暗使劲,“你倒是走运,把所有事情都忘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记得了。”
杜清初虽是清瘦,力气却不小。
玉屏见状,急忙扑上前来,使劲求饶道:“小侯爷,夫人她重伤刚醒,您放过她吧,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程明心感觉呼吸越来越沉重,想张开嘴吸收更多的氧气,却被杜清初的大手禁锢得死死的。
她像脱水上岸的小金鱼,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眼前的场景慢慢模糊,她双手使劲敲打杜清初的手臂,却使不上更多力气,程明心感觉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杜清初看着眼前的程明心,这是他第二次动手,真是脏了他的手。
杜清初猛地放手,看着眼前咳嗽不止的程明心,掏出怀里的纱巾细细擦起了手,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记得我也没关系,父亲问起你,你就说是你失足落马,别给我惹出事端。”
说完,便嫌弃地把帕子扔给小厮,转身离开。
程明心靠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才来到这个世界两天,就险些两次丧命,她摸着脖子,感到有些后怕!
“玉屏你过来。”
玉屏闻言从地上爬起来,倒了杯茶递给程明心,心疼地抚摸着她脖子上的淤青,随即拿了化瘀膏细细涂抹。
“从前的事我记不得了,要想起来得有些时日,你说与我听,杜清初为何如此对我。”
“小姐,”玉屏欲言又止,“外面传闻,您为了嫁给小侯爷,算计了他的心上人,让他的心上人失了清白。”
???
程明心紧皱眉头,她实在想不起来这个情节。若是如此,属实是恶毒。
“我不信小姐会做这样的事,您虽说平日里骄纵蛮横了些,但绝不会这般歹毒。”
贴心丫鬟可能有主子滤镜,不一定可信。
见程明心仍有疑色,玉屏补充道:“我自小服侍小姐,形影不离,最是明白小姐的性子。”
程明心若有所思,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打我时,你说了句不能像上次那样,上次发生了何事?”程明心敏锐地问道。
玉屏嗫嚅,不知该如何开口,过去小姐心思苦闷,如今失忆了,说不定是件好事。
犹豫片刻,玉屏开口道:“总共就两次,一次在新婚夜,小侯爷他,他在同一日迎娶了小姐和侧夫人,按理来说,小侯爷他应该在您这过夜,但不知怎得,你们在房里大吵一架,我听到您大喊:‘就算我做的又怎样,你又想如何!’然后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响声,小侯爷推开房门怒气冲冲出去了,您脸上一片红印。”
程明心听了一阵头大,她的命运在书里只有寥寥几页,现实中却是一分一秒度过的,她只知道书中的她作为反派恶毒发妻,英年早逝,郁郁寡欢,按理说杜清初再不喜欢把程明心当花瓶便是了,如今看来另有隐情。
她的郁郁寡欢难道是有心病,得了抑郁症不成?程明心不敢确定。
“小侯爷去了侧夫人那,从那以后便没有踏进过您的房门,今天是第二次过来。”
好家伙!来一次打一次,要么巴掌要么掐脖,还好没有多来,再有几次,小命难保啊!
程明心摸着脖子暗暗后怕。
不对,她刚醒没多久,杜清初便出现在院子里,程明心敏锐地想到,这院子怕不是有他的眼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