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他的眼眸中,似有万千星光在沉浸。恍惚间,范思雨像落入到几年前的冬季,雪后的世界呼吸都变得清澈。

    那时候贺晙提出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她在浪漫氛围中羞涩答应。两人靠得很近,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成霜交叠在一起。

    她也曾情窦初开,看过爱情电影,憧憬过风花雪月。

    可那时留下了一个遗憾。而在去年,他像施舍一样,给了她一个冗长的充满试探的吻。

    她忽然觉得那两年自己也很可笑。一边要着他的资助,一边祈望他能多爱她一点。

    可凭什么呢?他身边随便什么女性资源,都比她强。

    想到这些,她坐直了,微微挣脱他的怀抱,面朝前方。

    路的尽头已能看到由热带灌木围成的别墅围栏。

    虽然这里天高地广,但此时,两人似是进入了一个玻璃罐,陷入胶质的液体里,浓稠得分不清。

    他闷闷地问:“你的薄荷糖呢?”

    范思雨没回头,从衣兜里拿出糖,往后递了过去。

    “你不想吃吗?”他接了过去,单手剥开了糖纸。

    “嗯。”她低低应着,手攥紧了缰绳。

    背后淅淅飒飒的一阵声。继而是糖被咬碎的嘎嘣。范思雨只觉得脊背都绷直到不能再直。

    这里的可操作空间太小,她想再躲开一点,可再也不能够了。她攥的缰绳越来越紧,惹得马的速度也在加快。速度加快意味着颠簸。她怕又撞到尾骨,不自然地动了动。

    蓦然的,手被抓了一把。

    “把缰绳给我。”他说。

    范思雨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把缰绳丢过去,正好丢在他搂着她腰的那只手中。

    身后似乎在笑。她稍微扭点头,就撞上了靠下来的脖子。

    “你在想什么?”贺晙没有看她,只注视前方,快要到别墅大门了。

    马蹄哚哚声,像是在心尖敲上了木鱼。一下一下,混着他说话的声音,磁性的,低沉的。

    天幕的星光落在海里,月光落在他的鼻梁上,他一低头,月光被遮住了。她愣了愣,唇上覆盖了一阵温热。顿时,她眼里没了万丈星辰,只有他发尾后闪烁在遥远海平面上的南十字座,那是堪比北半球的北极星,让海航人定位的重要启明星座。

    她心中有没有这样的星座?

    此刻她不知道,只是抱住了贺晙的腰身。闭上了眼,在温柔的触碰中,她变得迟缓,思维也沉浸在玻璃罐里黏着胶着。

    贺晙吻得很轻,像是很久没有接触过的温度。他口中有方才的薄荷香气,丝丝缕缕地透过来。范思雨的舌尖碰到了,猛得缩了回来。

    “糖好吃吗?”他的声音轻极了,像化在她心上的糖浆,裹住了思维。

    “先生。”一个声音打破她的旖旎心情。是看户大门的两位保安。一位还是前几天护送她回别墅的。

    “开门。”贺晙抬头看向喊话人。

    保安们看是贺晙和范思雨,开启了电动门。马的脚步没有停下,直接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还要过个小坡才能看到别墅。此刻缰绳被拉了一下,马收到指令,速度减缓。

    “思雨?”他没戴手套的手碰了碰她的脸。“很热吗?”许是触碰到她的脸红。

    “没。”嘴里说着没有。可还是挣脱了他的手。刚刚两人抱一起,被保安们看了个十成十。虽然范思雨瞟了几眼那两人,没有不恭敬的笑意,但她心里着实臊得慌。

    “安茹夫人说,明天她会送花给你。”贺晙没有理范思雨挣脱了怀抱,把手重新放到缰绳上。“她这几天都在找合适的花,翻遍了里托亚和华人城的鲜花店。”

    “她怎么没告诉我?”听到谈及米娅,范思雨前天还和她通过电话,说她女儿也要来玩,到时候聚一聚。

    “她说想给你个惊喜。”贺晙笑意晏晏。

    “让她破费了。”

    “她与你谈得来,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

    “那我要呆在家里招待她吗?”

    这话听得贺晙愣怔。

    “要吗?”因没听到贺晙的回答,范思雨昂起了头。她看到贺晙在发呆,又问了一声“要不要啊”。

    “呃嗯……”眼看着要到达别墅,贺晙撇头清了清嗓子,“你正常上下班就好。他夫人明天也和我一起,要接待几个从法国过来的客人。”

    范思雨应了后垂下头。心想明天一定要联系米娅,表达一下谢意。

    “思雨。”眼看着马厩要到了,贺晙让马停住了。

    “啊?”范思雨抬头,对上了他的眼。

    “能不能分担一下?”他垂下眸,睫毛浓密像一席帘子,遮了些眼底的欲望。

    “分担什么?”她才出声,唇上又覆盖下一股带有薄荷的凉意。她下意识挣了挣,腰部被一把搂了过去。

    “嘴里的糖,太甜了。”他在她耳畔轻轻说。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交叠。她的唇瓣被启开时,尝到了极香的甜腻。这次的舌尖无处可逃。后脑勺被他桎梏着,只剩往前探的空间。但她根本不敢往前探,那只会加深这个吻。

    她心底涌出了个卑劣的想法,这想法令她打颤。她的抖动似乎被贺晙发现了。

    他拥着她腰的手,抬起往肩膀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鼓励。

    他的轻柔抚触像在触碰珍贵易碎的物件儿,令人柔软下来。

    范思雨不知何时,自己仰着头,在极力地贴合他。或许她回想到了冬夜里的那个遗憾,那场缺了吻的表白里,她的失落在此刻有了回应。

    回到别墅,周姨还在等他们回来。见两人牵着手进来,她笑了笑。

    “海岛居然也这样闷热。”周姨接过贺晙递过来的电脑包,放在客厅茶几上。又给他们倒了杯水。“原本下了雨,我以为会好些,要不要开冷气?”

    范思雨抚了抚脸,才发觉自己的脸热得不像话。周姨这是在为她打掩护呢。她瞄了眼贺晙,心想他肯定也知道,这掩护打得欲盖弥彰。

    “是好热。”范思雨拿走了电脑包,快速喝了水。“我先回去洗漱了。”

    “思雨。”

    范思雨到了二楼的阶梯上,贺晙喊住了她。

    “明天记得早些回来,我会带蛋糕来。”他眼神定定的,似是笃定她一定会接受并开心过生日。

    范思雨把自己隐在拐弯角落的暗影里,点了点头。

    在氤氲水汽中,范思雨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此刻还是周身泛着红。

    她不是没想过贺晙在复合。上次两人的拥抱,他不停地忏悔,就是明确地在求复合。今晚的种种,又是更近了一步。

    但她并不想复合。现在她身在巴玛亚纳,一个太平洋岛国,生活不便利,而只好暂时依附在他身边。

    她不想复合的一个最大的理由,就是已经失败过一次。两年来的接触,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晙在范思雨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无商不重利轻情,他认为范思雨这样出身的人,只要给她一点爱,她就能乖乖呆在身边。只是没想到她看得透,知道这段感情是无疾而终的,即使他提出求婚,那也只是想困住她的枷锁,并不是真心实意。

    范思雨走到镜子前,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镜子里的人面颊红到发亮,一直延申到脖子根。她挠了挠锁骨,上面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红疹。原本她就容易敏感,一激动,身上的容易过敏的皮肤就会发红。

    她的身体和脑袋的反应不一样。

    接个吻就变成这个鬼样子。她气的把毛巾甩到了盥洗池里。

    地上的水顺着地漏呈漩涡状流走,就像她现在的思绪,不停地收集“复合是对还是错”的理由,最终还是殊途同归地流向同一个地方。

    在入睡前,范思雨的心绪终于停留在了某个节点。她或许可以试着接受,试试与贺晙能不能走进更深的一步。

    或许前路一片雾茫,需要被他引领着过河。但她也有双脚,只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前进或后退,她都可以自己控制。

    翌日。早餐桌上的周姨说贺晙天刚亮就走了。

    “他说要去里托亚接机。今天有好几波人要他亲自接。”周姨递给范思雨一杯牛奶。“把自己打扮得可称头了。”她说着笑了笑。

    范思雨接过,抿了一口。

    “听说今天是你生日?”

    见范思雨点头后,周姨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鸡蛋面。

    “你这孩子。老是不提生日,贺晙想花钱都没处使。”周姨呵呵笑,“来,吃长寿面。”

    范思雨知道她是好心,跟着干笑了几声。

    “我以前听肃丽说啊,那个什么季小姐还是机小姐的,一看中什么,就给她打电话。”周姨鄙视这种行为,“真当贺晙是提款机了,几万几万的花,他倒也不说什么。统统让肃丽去买单。”

    范思雨有些尴尬,扯扯嘴角,“肃丽姐还和你提这个啊?”

    “这种事太多了嘛。那个机小姐也不大尊重人,给她花了钱还拿鼻孔怼人。”周姨嘟哝了一句:“怪不得贺晙要分手,这谁受得了。”

    范思雨夹住的面条掉落,又捞了起来。

    “都是过去的事啦。你好好吃,不够我再给你煮。”周姨起身去了厨房。

    范思雨有些食不知味,但还是忍着把一碗面吃完。毕竟她很久没吃长寿面了。

    周姨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可辩驳的。肃丽曾问过范思雨,要不要买什么,衣包首饰都可以。贺晙每个月有固定额度留给她开销,只要她需要什么,肃丽就会去置办。起初她听着有些心动,但后面咂摸出味儿来,这就像公司销售岗位,有固定的报销额度。而她当贺晙的女朋友,就是一个高级卖身销售,贩卖身体和情绪价值,再获得奖励物品。

    这是对等的交易。

    只是很令人讨厌。

    周姨听范思雨说吃完了。可碗里还剩了只荷包蛋。她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啊?”范思雨愣着抬头,见周姨脸上有歉意,笑说,“你说的是实情,我都知道。”

    周姨自悔失言,两个人才好了几天。“你真的别多心,有什么难处,你和我聊聊。”她叹了叹,“我知道你母亲过世了,心里不自在。别闷在肚子里,对你的身体不好。”

    周姨于她非亲非故,只因是同个地方出来的,显得亲近了些。

    既然是同个地方出来,周姨也是老思想,觉得依靠男人没什么不妥。

    范思雨不想与她争辩这些事,只点头说都知道了。

    这时庄叔进来,说是船备好了,可以随时去里托亚。

    范思雨同周姨道别。

    至于碗里的荷包蛋,她真的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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