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贺晙忙完了接待,原本晚上的洗尘酒宴改在了后日。
“各位路上辛苦了,到时一定与诸位好好喝几杯。”贺晙挨个和国内来的人握手。一直到碰上纪父和他身边的纪婉清。
“纪叔叔,后日请赏脸。”他得体地握了手,又同纪婉清道别。纪婉清原本不想来,因这边的海岛风景秀美,又是一年中最佳度假时光,才同意父亲的提议,来见见这个违约又令她丢了脸的男人。
贺晙别了这伙人,和安茹那边对接完了后,才坐了庄叔的车回到别墅。
路上,他问庄叔下午范思雨是几点回来的。
“小姐三点多就回来了。”
贺晙听了点头。手边有一个八寸二层的覆盆子奶油蛋糕,他记得范思雨喜欢吃这种酸甜口味的。纯腻的甜她并不喜欢。
进入别墅,马厩里的明眸正在吃草。饲养员见到贺晙回来了,跑了过来,告诉他范思雨下午骑了马出去,后来马回来但不见人。
饲养员也就这样一说,贺晙开始觉得不安。快速下了车,走进入户厅。入户厅只开了一盏侧灯,一旁的立柱上布置了如瀑般的花墙。是安茹夫人傍晚时带着人过来装饰的。
整个一楼安安静静,只有柱子上的花开得热闹。
贺晙心中隐隐的不对劲开始放大。他特地不乘直梯,只从步梯拾级而上。走至二楼环看,也全然关着灯。
最终他来到范思雨的房门前,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曲着手指,敲了敲门。
他敲了无数次,没有人应门,连在一楼保姆房里的周姨都听到了。她坐了直梯上来,劈脸就问:“你们不是去华人城了吗?”
“什么?”贺晙的声音比平时响。
“傍晚六点多我联系小范,她说她在华人城,不回来吃饭。我以为是你带她去的。”周姨说。
“什么?”他压低了声音重复问。眼睛朝房门一瞟,随手把蛋糕放在走廊窄窄的壁桌上,两手去拧门把手。房门被锁了。周姨见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赶紧跑去拿了备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没人,同时也没范思雨的痕迹。床上还是早上周姨收拾过的样子,被子铺得无一丝褶皱。
“你们是怎么了?”周姨问,“小范不会无故不见的。”
这话令贺晙回了神,他问周姨下午何时联系的,有没有什么细节需要注意。
周姨复述了刚才的内容,并说没什么特别的。她拍了拍的大腿,说应该再给贺晙打个电话的,怪自己不严谨,没有两头通气。
“不过听她语气……有点慌里慌张的。”周姨苦思了电话里的声音。
“慌张?”贺晙又重复问了一声。
“是啊。这孩子心眼儿太实在……”周姨唉声叹气,只恐自己早上多嘴,让范思雨心里不自在了。
贺晙扭头就朝楼下走,边走边给庄叔打电话,让他马上备船去华人城。
周姨跟着下楼,不慎踩到了贺晙扔下来的领带。见他急匆匆跑出去后,才折回到三楼。
贺晙随手放的蛋糕,因重量太重且没有放稳,此刻倾倒在地上。里面的奶油糊了透明塑料盖子,装饰的树莓凌乱地散落在盒子的各个角落,像地震时无法拯救的瞬间坍塌。
坐进船里,贺晙已连打了四个电话给范思雨。最后一个电话变成了关机。这让他加剧了紧张。
在华人城的码头下来,温晏派来的一只武装部队已在码头外等候。贺晙只是把实际情况告诉温晏,但温晏反应如此迅速,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更严重些。泛善岛的搜查由别墅的安保队负责。岛内相对安全,只是公船的进出,没有实名制。
贺晙和领头人交接后,就直奔徐诗文所在的医院。在出发前,贺晙联系过研究所组长,组长提到下午范思雨请假去看徐诗文,这和庄叔反应的一致。
徐诗文懵着脸,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嘴唇哆嗦了一下。
“徐诗文,范思雨呢?”贺晙用极沉暗哑的声音再次发问。
徐诗文望着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大脑瞬间空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范思雨的手机在她柜子里充电,此刻震了一下,应该是重新开机了。她突然觉得范思雨或许是犯了什么事,但面前的人明显更具威胁。女人容易同情弱者,徐诗文冒险地撒了个谎。
“她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徐诗文噎了一下口水,估算了范思雨出去的时间。“五点多她就走了。”
“她一个人?”
徐诗文点头。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徐诗文摇头,只说范思雨不怎么开心,但没说要去哪里。
贺晙听了神色稍霁,打开房里的另一盏灯,再次扫视了房间。狭小的病房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回头让几人退出,一起去楼下找人。
“你如果联系上她,立即打电话给我。”贺晙扔了张名片,就跟举着枪的雇佣兵出去了。
这伙人一走,徐诗文像是没了衣架撑着的毛衣,瞬间塌了下来。
须臾,她惊魂未定,门又咔擦打开了。
她惶恐地看向病房门,以为雇佣兵又回来了。见是走进一个淡然的身影,她从床上跳下来,拖鞋也不穿,就把范思雨拉了进来。快速掩上门前,瞟了外面一眼。
这家医院的楼层布局是个环型。范思雨去的公共卫生间在一端,而贺晙带着的人马恰在另一端的楼梯下方。他们应该是去楼下找人了。
这时,外头也响起了警报声。红蓝照射灯在玻璃窗上不停闪耀。
徐诗文觉得像是进了警匪电影,而面前犯事的人还一脸不知所措。
“你对投资人做了什么?他在捉拿你!”
这问得范思雨更无措。
“刚刚他带了一队人马来寻你,恶狠狠的样子像要把人吃了。你老实说,你对他干了什么?那么招他恨?”
“我……”范思雨一愣,只好把下午的事说了一些。
“嗐!”徐诗文把她的手重重一顿。“就为这点小事……”她又抬眼看范思雨,让她发誓没把贺晙的重要东西弄坏。“不然他那么着急找你,就因为他和一个模特勾肩搭背?你总不会弄了他什么机密文件之类的吧?”
范思雨发誓说没有。但她也不清楚贺晙为什么这样小题大做。
“如果是小题大做还好了。”徐诗文松了范思雨的手,走去窗边看楼下。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楼下的灯光闪烁得厉害。看不清人,只见有群人荷着枪。心中打颤这里太不安全了,还有私人佣兵。“这个投资人也太厉害了。还有雇佣兵。”
范思雨听到徐诗文的描述,心里也开始发怵,但她没对贺晙做什么,可能是他在找什么重要东西,误以为被她拿了。见徐诗文颤着肩膀,也是没见过这些场面,心中也有了计较。
“诗文姐,我还是先回去。”她把洗漱用品放到架子上。擦擦手打算走了。
徐诗文说等一等,先捋一捋头绪。
“没事的,诗文姐。”范思雨说贺晙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有误会,她去解释。
“真的?”徐诗文有些狐疑。
“嗯。我会好好和他谈的。”
“你回去后,记得告个平安。”
范思雨听到叮嘱,呐呐地应了。起身时,又被徐诗文提醒柜子里的手机在充电。她拿了手机,已经充了一格电。她想立刻打个电话给贺晙,但又担心电话里说不清楚,说到一半手机又没电了,就更容易产生误会。
还不如直接下楼找他。
-
范思雨到达医院一楼时,已是贺晙离开徐诗文病房的二十分钟后。
范思雨不知医院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有病人和警察发生了冲突。她躲在一侧的石狮子后,在警灯的不停闪烁下,寻找贺晙的身影。
她视力好,来回扫视了两次都没见贺晙,也不见徐诗文所说荷枪实弹的雇佣兵。倒是警民|冲突越发严重了。
这里的警察不甚得民心,尤其是白人警察,在华人圈里名声不大好。范思雨有关注地方公众号,有专门的板块爆料各种不得人心的警察事迹。
不见贺晙,前方的路也被拦了。她想起白天庄叔带她走的是后门,就凭着记忆,快步到那个方向去。
后门还没上锁,她小跑过去,身后有警察喊话,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他们需要搜查。范思雨知道这里警察的德行,被喊住了只怕要耽误时间。她矮了矮身子,从众人的胳膊缝里溜了出去。
医院后门和华人岛的码头很近。她疾步走出警察的范围,到了码头外面。看着自己的手机又开始提醒电量不足,赶紧打了个电话给贺晙。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
因刚才跑了几步,加上徐诗文说的话,她有些乱着不知该说什么,只带着怯地喊了声:“阿晙……”
“你在哪里?”
听到对方急匆匆的问话,范思雨才从混乱中苏醒,茫然看向四周。“我在码头外面。”
“你进码头。”
范思雨想照做时,那头又忙着问:“你能进去吗?你身边有没有人?”
“我能的。身边没人。”范思雨不知贺晙为何那么着急。快步进了码头,在售票处旁的一个花坛旁站立。“我在花坛旁。”
“好。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范思雨看了看手机,簌得又暗了。摆弄了几下,确实是没电了。转头想找充电的地方,但贺晙提醒过她,让她别动。
此时九点多,码头人头攒动。售票处也排起了长队。
她在花坛前徘徊,不时有人过来兜售物品。先是一些孩子,抱着竹篮过来问要不要买水买零食。范思雨拒绝后,又有妇女过来兜售,她都摇头。在回绝时,错眼瞄到一些男人坐在不远的灯光晦暗处,用余光在打量她。
少时,人群突然热闹起来,随即人们左右分开出一条路。范思雨也随着人群,站到了一旁。
有十几个拿着冲锋枪身着迷彩服的武装人员进入。不像防爆警察,倒真是雇佣兵。范思雨被人挤到人后,可还是踮起脚朝前看。
贺晙就走在这些人里,目不斜视地走向花坛。
真如徐诗文所说,这张脸冷若冰霜。身高又高,在一众热带人群里,显得尤为突出。
周围的人也不知发生什么,都在小声议论。贺晙快到范思雨这里时,人群开始往后退。范思雨挣了一下,没挣过周身的人潮。她只好举起手,朝贺晙喊话。
队伍中一个眼尖的士兵看到范思雨,过去一把拉住她。这人力气极大,拽着范思雨的右手手腕,毫不费劲就把她从人群里扯出来。
范思雨握着手机,差点因这人松手掉了。
“先生,是她吗?”士兵还抓着范思雨。
所有人都看向范思雨。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但此刻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就像是被公开处刑。
难堪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