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陶喜有些无奈,“真的是朋友。”

    朱煜对陶喜显然是没有什么信任了,压低声音,“闭嘴哦,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陶喜:“......”

    信任呢。

    陶喜对洛舒宴说,“我和同事们聚一会儿,你要不在这儿等一下?”

    林雪娜临时出去接了个电话,此时回来正好听到,眸中不无诧异,但还是很快对陶喜说,“等什么,一起啊。”

    陶喜知道洛舒宴并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正打算征求他的意见,洛舒宴说:“好。”

    派对刚开始,陶喜就从朱煜的脸上看到几分使坏的表情。

    十几个人在后厨的空地上围成一圈,中间有个指针圆盘,朱煜说,“老板让我安排这次的欢送派对,我想着纯喝酒聊天太没有意思了,所以稍微增加了一点互动,待会这个指针指向谁,要么喝一杯酒要么真心话。没人有异议的话我就第一把先转。”

    第一把指针指向乐队键盘手。

    他双手一摊,无奈至极,“酒,我选酒。”

    接连玩了几把,一半人选酒,另一半选真心话。

    指针落在陶喜面前。

    陶喜不假思索:“酒。”

    身旁的洛舒宴看了她一眼。

    朱煜脸上好像有些失望,循循善诱:“这酒度数可不低,不然选真心话?”

    陶喜微笑,“你的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我脸上了。”

    朱煜摊手示意自己的无辜,“待会喝醉别怪我就行。”

    在场的人中也只有洛舒宴知道这点酒还不至于让陶喜醉。

    她的酒量,是个不低的未知数。

    陶喜起身走到甜品台,端了一杯酒,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陶喜走到圆圈中央转动指针,指针停在洛舒宴面前。

    众人起哄。

    洛舒宴不出意料地选了真心话。

    陶喜一伸手就能碰触到他,她借着众人都在打量他时也肆无忌惮地望了过去。

    问他什么呢?

    上次说的“不喜欢我”是真心话吗?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她脑子里一时间跑过许多想要问的问题,最后想好了:“喜欢《向日葵的时刻》吗?”

    众人大失所望,一片嘘声——

    “这什么烂问题?不带这么放水的。”

    洛舒宴的回答在众人的预料之内,“喜欢。”

    在众人再一次的失望中,洛舒宴说,“喜欢词更多于曲。”

    说完,洛舒宴往前走了两步,转动指针。

    他补充的这句话并没有让众人有什么反应,只当是一句寻常的补充,可是陶喜却蓦地神色一震。

    她抬眸看向他,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心中的悸动仍久久无法平息。

    ——他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知道,她写的这首歌词代表着什么?

    《向日葵的时刻》的曲是陶喜很早之前就完成的,但词却是在她决定发这首歌的前几天才写好的。陶喜堪称明目张胆地将洛舒宴放入歌曲里,从歌名到歌词,那些不曾暗藏的心意被融进歌词中,是她笃定的喜欢,也是她不求回应的心意。

    洛舒宴只要听过这首歌就不会不知道。

    这是陶喜在全世界面前表达的对于一个人的赤诚而勇敢的真心。

    现在他说喜欢《向日葵的时刻》的歌词?

    什么意思啊洛舒宴?

    游戏还在继续。

    接下来的几轮里,陶喜和洛舒宴都没有再被指到过。

    陶喜大部分精力都在回溯洛舒宴刚才那句话,注意力并不集中。

    又一次指针落定,指向她对面的白澈。

    白澈:“林老板,我选真心话,你随便问。”

    转动指针的林雪娜红唇一勾,“你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的?”

    起哄的声音。

    白澈大大方方地说,“长得好看,唱歌好听,才华横溢。”

    白澈身旁,一个平时跟他走得近的乐手看了眼白澈,露出若有所指的笑,仿佛在说,“牛啊哥们,大庭广众的这就说出来了。”

    本来单说这句话众人也联想不到什么。

    可是乐手和白澈眼神这么一交流,众人从中品出了点“大瓜”的意味。

    他们琢磨着白澈方才说的十二个字。

    ——是谁呢。

    有人率先看向陶喜。

    现场不就坐着一位完全符合描述的女生么。

    暧昧的视线从白澈扫向陶喜,又不无炽热地落在洛舒宴脸上。

    哇,这么刺激啊。

    陶喜就算是再迟钝,也不会感受不到大家快溢出来的八卦。

    可是白澈喜欢她?

    她回忆起来这段时间和白澈相处的细节,对方对自己是很热情没错,可是他对所有人都热情啊。

    再说了,符合白澈描述的女生多如牛毛,怎么会是她?

    想到这里,陶喜看了白澈一眼。

    察觉到陶喜视线的白澈在她看过来时脸颊起了一层赧然的红晕。

    年轻的脸上总是藏不了太多情绪。

    于是这外露的情绪令陶喜心中一惊,难道白澈是真的喜欢她?

    很快这个问题就得到了确认。

    在指针下一次转动到白澈面前时,转指针的同事几乎不假思索,“你喜欢的人在现场吗?”

    更大的起哄声中,白澈语气肯定,“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而来。

    陶喜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洛舒宴一眼。

    对方却并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神色淡然。

    陶喜心中说不清有没有失望的成分。

    可是转念一想,洛舒宴再怎么说也不是会吃醋的类型。

    倒也释然。

    大家吃了满嘴瓜,后面几轮视线总在暗戳戳扫来。

    陶喜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

    又玩过几轮,某个时刻陶喜注意到洛舒宴的眸眼中有倦色,她看了眼林雪娜,指着出口的方向,对着口型说,“老板,我有事得先走了。”

    林雪娜看到陶喜的动作,等这一轮的惩罚结束便站起来对众人说,“今天就到这儿,都散了吧。”

    又朝陶喜说,“你好好努力早日大红大紫,那一百张签名照我还等着水涨船高。”

    陶喜笑了笑,“我尽量。”

    临走之前,白澈走到陶喜身边:“陶喜,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会很快。”

    众人都了然地看了过来,林雪娜说,“看什么看,都往外走,一个都不许留。”

    陶喜本来与洛舒宴并肩往出走,听到白澈的声音后停住。

    她大概知道白澈会找她说什么。

    或者说,只要刚才在场的人都知道白澈接下来会说什么。

    陶喜看着洛舒宴的背影,“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洛舒宴没有回头,“好。”

    后厨只剩下陶喜和白澈。

    白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大捧花和一个礼盒,在陶喜面前站定。陶喜此时仔细瞧他,看清了他眼眸中一清二楚的情绪。

    带着隐隐希望,可偏因为不十分确定而显得不那么确信。

    白澈看向陶喜:“刚才的真心话相信你听出来了,我说的就是你。晚来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对你很有好感,你唱歌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喜欢你真的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我想告诉你,你特别特别好。我喜欢你。”

    他说完,脸颊的红延伸到耳廓,有那么几秒显得有些任人宰割的局促。

    片刻他从无措中反应过来,一把将怀里的花束推到陶喜面前,“这花是送你的,能写出《向日葵的时刻》这样的歌,我猜你应该喜欢向日葵?”

    白澈怀里,是一捧怒放的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陶喜目光在向日葵花束上停留几秒。

    白澈直白的、外露的、炽热的心意久久不能散开。

    陶喜抬眸,认真地看向白澈,“我很荣幸被你喜欢,谢谢。”

    洛舒宴等在餐厅门口的走廊里,这里离后厨有百米以上,常人根本不可能想象从这里听到后厨的声音。可是此时此刻陶喜和白澈的对话,洛舒宴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他站在阴影中,眉目深邃,并不见太多外露的情绪。

    他听到陶喜用充满歉意的声音说,“你也很好。可是我有很喜欢的人了。”

    黑暗中,洛舒宴的眼睫颤了一下。

    白澈听到陶喜的回答后怔了片刻,他的眸中有明显的失落,可是极力让自己调整好状态,“这样啊,那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白澈眼中有一丝没熄灭的希望。

    陶喜下意识觉得,如果自己说“没在一起”,白澈一定不会死心。

    可是她也的确无法给对方任何回应。

    “没在一起,可我喜欢他到,除了他都不行。”

    她的爱意表露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足以打破一切期待。

    白澈眸眼中的那丝希望黯淡下去,他语气中不无遗憾,又让自己用轻松的语气问,“被你喜欢的他可真幸运。”

    “这捧花和礼物,你收下吧。”白澈说,“就当是你的离职礼物。”

    陶喜看到了礼盒上的logo,知道这是一个奢侈品牌,接过那捧向日葵,“花我收下了,礼物就不用了,谢谢。”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滴水可闻。

    陶喜中途有几次看向洛舒宴,可他浑身透着冷淡和疏离,比一尊冰雕也多不出几分人味儿,想要问他的那句话就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陶喜点开直播平台的私信,几十万条的私信量让她的手机屏幕闪退了一下,她心中一慌以为手机要罢工了,好在闪退后手机屏依然顽强地亮着。她重新打开直播APP,等到里面的内容正常显示时她释然地松了口气。

    因为《羽化》的事她最近在热搜挂了许久,这么多私信都是网友安慰和夸奖她的,为她陈年的冤屈鸣不平。陶喜一条条看过去,偶尔会在那么一条写得真情实感的私信上停留片刻。

    她因为这些陌生人对她释放出来的善意和鼓励而感觉到内心温暖。

    很久后,眼睛因为盯屏幕太久而酸涩时,她关掉手机。

    她揉了揉鼻梁,视线无所依持地盯着车窗外的红色灯流,某一刻,她双眼倏而一亮:“雪,下雪了。”

    雪粒子自苍穹弥散而下,起初是稀疏的散点,后来却越来越大,苍茫一片。

    络川市今年的第一场雪。

    陶喜将车窗按下一半,一股夹杂着雪粒的冷风猛灌进来。

    陶喜被激得脸上一冰,一只手打开手机相机,镜头对准车窗外的雪景。

    没等到找准角度,驾驶位上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陶喜倏而回头,洛舒宴望着前方的路,身体却因为咳嗽而起伏。

    他的脸颊很快升起一片潮红,是感冒的前奏。

    陶喜再没有半点拍照的念头,她连忙将车窗升起,将凄风冷雪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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