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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朦胧人亦奇

    那后生身上穿着好质料,剪裁好合身,蓝绸浓得就像他的眸子一样,睁开了的蓝灰的眼睛,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像玉扣上的一朵夜游的芍花。

    现在正是黄昏,乘舟泛湖,望景洗目,亦添风雅。

    殷漱盘了腿,接着问:“覆巢蓝阴。”问出四字时,声音里结了惑:“这个名号怎么来的?这名号像从话本里逃出来的妖客。”她顿了顿,道:“不知这位朋友,可知其来历?”

    那后生悠闲地倚着箱子,一条腿随意地伸着,另一条腿支起,手肘搭在膝上,语气轻飘飘的,像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不过是些寻常的事,他在深山老林里追一只天灵盖,追得那天灵盖无处可逃,最后躲进片幽谷。那谷里蓝焰冲天,烧得连天都变了颜色,结果树上掉下只蓝凤凰,他本来要烧了那只凤凰却偏偏托着耍了。”

    殷漱想象着满树青枝,凤凰落焰的形景,这杀戮里的一托像戏台上一段未唱完的缠绵。

    她抿了抿唇,又忆起那位蓝阕烧光四十八天柱的传闻,火光舔着天柱,漫天里明亮起来,又幽暗下去,淡淡道:“这位蓝魔,”她轻笑一声,忽然说道,“莫非是个爱闹腾的主儿?走到哪儿,哪儿便是一场大火倒像属火性子。”

    那后生并没有移开目光,说道:“倒也不是日日如此,只凭喜好,”他轻轻甩臂,叶子斜掠水面,一串银珠跃起,又簌簌跌落。

    殷漱问:“他的皮相呢?可生得三头六臂,青面獠牙?”这一句话轻轻落下,像捞了湖水里的跃波。

    后生抬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偏了偏头,动作轻巧起身,无声移到殷漱身旁,挨着她坐下。

    两人的影子在光下重叠,像某种无声的默契。

    他侧过脸,声音低低,带着若有若无笑意:“你觉得他…是这个样子?”

    这样近来,那后生的容颜更见攻势,他的美里带着一种锋芒叫她不能追看。

    四目相对,不过片刻,她竟觉得心头一阵发紧,像被什么东西逼到角落,无处可逃。

    她微微转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不可闻:“日日都是一个样是不成鬼样,也没有些新鲜意趣,也许他今日玉山侍从的样,明日又作夸父形景。”

    见她转过头去,那后生顿了顿,道:“还好,那鬼有时也懒得变来变去,就用原样晃荡。”

    殷漱望着他,只觉两人之间浮着一缕薄烟,似有若无,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将脸转了回来,问道:“那么…他的原样…会像你这般的年少吗?”

    那后生听了,唇畔似笑非笑道:“却是为什么这么想?”

    殷漱淡淡一笑,轻声道:“不为什么,兴起想问。我还听说那蓝魔喜欢戴耳环,” 她顿了顿。

    “戴耳环?”后生低笑一声,袖管里滑出半截白腕,笑声短促清亮,带着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哈哈,”他语气轻飘飘的,“不过,他缺了一只耳朵。”他说着,手指在自己左耳垂上捂了捂,唇畔微微弯起:“是只右耳。”

    早前她也曾听过些言语,有那传言道,蓝魔总戴着一顶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原是为了挡他那耳朵啊。

    殷漱转头,想了想,转过脸问:“他那只耳如何缺失的?”

    许多人欲知蓝魔失耳之因,不过是想寻其弱点的动机,而她出于好奇。

    那后生淡淡道:“此事倒有许多人想探究竟,蓝阕是怎么没了右耳的,说不定这就是他的痛处。”

    她并没有追问。

    那后生随口道:“不过,那只是他闲置的耳朵,自残的。”

    “啊?这是为什么?”

    那后生眼睛里不禁露出淡然:“清净。”

    嘿!贪图清净,竟连自己耳朵亦舍得断去,这蓝魔的任性比她彻底。或许事情并不能用“清净”来概括,可他这么说了,想来再问,亦问不出什么更深缘由。毕竟鬼力可以弥补本相的不足。

    她顿了顿,又问道:“那蓝魔……可还有什么别的嗜好?比如我听说孽海鬼洲的鬼都喜欢挥手破开唇尖命珠,喜欢把眼睛抹上香油送给相好。”

    谁人愿意冷不防被咬上一口?更何况是蓝魔的私密之事。这一寻常接话,原以为那后生也不知其中根底,想那蓝魔的嗜好这般轻易被人知晓,那他也做不得蓝魔了。

    岂料,那后生竟答得干脆利落:“浮生藕是他的嗜好,亦是他的斩身穴。”

    说完,他吹开手上一片叶子。

    殷漱怔了一怔,心中暗忖:这后生言语间竟如此笃定,莫非他与蓝魔有什么渊源?

    方才说道:“我虽未曾见过浮生藕,却也听过它的名头。听说,吃它的都是些没骨头的觅枯鬼,毁了浮生藕,就是毁了鬼相。他的嗜好亦是浮生藕,可四洲厚坤,又有谁能敌得过蓝魔,吃了他的浮生藕呢?”

    “那不一定,”他转开目光。

    殷漱心头一动,想起申屠曛在织皮赛时,总将皮浸得半透,再慢慢刮去油脂,那手法又狠又准,还与对手做押了宝,问道:“类似寰瀛那种拿出赌注挑战对手,在他挑衅三十六重天,二十八仙门,拿浮生藕来赢局?”

    那后生道:“怎会如此。”

    他话中之味大抵是蓝魔怎会轻易落败,这人言语间对蓝魔知根知底,莫非是蓝魔的自来水。

    那后生却道:“有时出门寻找败叶,却也提不起兴致,索性不再远行。依着鬼洲的婚俗,养藕赠送配偶。”

    殷漱道:“这般说来,古有尾生抱柱,今有鬼主养藕,这鬼洲之主的风格是这样的啊,看来他很懂浮生藕,倒是一把性情中人的骨头。”

    后生淡淡道:“是,他喜欢藕的颜色。”

    殷漱道:“四洲奇秘,总有人趋之若鹜。无论是奔走权要的寰瀛,还是神法鬼法的仙洲,哪里都有别有用心的存在,” 她顿了顿,语气渐沉:“明知是焚身的烈火,依然持翅扑着,到头来,灰烬里剩下的不过是绝念。"

    后生听了,忽然哈哈笑了笑:“这有什么?倘或是我,纵是她提剑取我项上人头,我才不管她是想拿颅骨当酒壶,还是雕成骰子掷着玩,权当留个念想呗,那又有什么干系。”

    殷漱一惊,转开目光,望着漫天纷落的蓝樱。

    二人谈了这半时,还未通名道姓,遂轻轻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姓名为何?如何称呼?”

    她忍不住多望他几眼,忍不住望望那双明澈的眸色,浸着蓝樱的影子延着,晃着。

    “我啊?我的名字没什么特别,家中里外都叫我‘阿孽’。”

    他未自报家门,殷漱亦不深究,谁都有不愿提起的往事,这没什么好问的,她只是温婉一笑,轻声道:“我姓殷,单名一个漱字,公子怎么在这里,莫非也要前往樟木村?若然,不妨同行一程。”

    后生道:“好啊,我也是今天才刚到这里…”

    殷漱道:“这是怎的了?”

    后生抓了抓鬓发,缓缓道:“不,也没什么事啦,家中诸事纷争不断,我就出来流浪,没有目的到处流浪,才知这天大地大,没我容身地。无奈找船歇了歇。”话落,又伸手摸了摸鬓边,苦笑一声,道:“瞧这光景,我今夜怕要饿在树林了。”

    那后生布料上乘,谈吐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真的只是到处流浪独自一路吃苦恰好行至此处?

    听他说到腹中饥饿,殷漱转身翻动金铜罍,取出一堆红枣,暗自庆幸,备得充足,遂温声道:“这些你可愿尝尝?我买了很多。”

    那后生点了点头,接过了她与的红枣,抬眼望问:“你买了很多?”

    殷漱轻声道:“还有很多,你放心吃。”

    “好啊,”后生塞块红枣,嚼了嚼,道:“无籽!”

    “我喜欢吃无籽的红枣,”殷漱笑了笑,与老伐翁一袋,与后生一袋,自己一袋:“多着呢,你要吃多少都行,管够。”

    那后生与她同排吃枣时,殷漱侧头望他一眼,后生低头嚼红枣的样子竟天然乖顺,总觉得好像谁都不能亏待了他。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红枣聊天。

    那后生问:“你呢?做什么的?”

    殷漱随口道:“我现下住在茭白斋,做…做锤子生意。”

    那后生听了,眸中一亮,道:“茭白斋?倒是个好名字,听起来像是有很多茭白可以吃。"

    “邻居送的茭白,”殷漱听他言语直率,不禁笑了笑道。

    那后生依着一笑,未接着话。

    当时老伐翁指了指村口:“姑娘,你要是想打听更多樟木村的事,就去村东头的吴婆婆家看看吧,不过千万别在月初去啊。”

    “多谢您了。”

    老筏翁摆摆手:“小心点就行啊。姑娘,你这罍选的不错,锅碗瓢盆齐全了,你是打算在这儿长住吗?”

    殷漱回道:“暂住,可也得有个家的样子不是?”

    老头点了点头,眯着眼,慢悠悠道:“说得也是,过日子总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儿,”他的语气里透着过来人的淡然。

    三人正穿过那片幽深蓝楹林,两岸边的花丛像未经打磨的罟,罟里的春杪,不过是陪个景,岂料,湖光烟色,不断撩拨,湖边的春杪映烧湖心去,满湖挨挨挤挤托着蓝楹,那灼灼的蓝色,一路扶正祛邪烧进深林去了。

    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袖箍上,他轻轻抬手,低头望一眼,轻轻一吹,风飘去了。

    他这才抬起头,笑容很淡,同夜风掠来漫天涟漪望着她,道:“你若好奇,不妨再问。”

    这时,老伐翁手里一停,木筏偏了偏,那后生差点摔下河里去,殷漱拉住他的手:“公子的手,怎么冷得像冰啊。”

    那后生看一眼她牵着自己的手,立时松手,摸上自己身侧的一只黑笠,撇开视线:“我从小生了一种寒症,身子奇冷。看过很多郎中,都没有什么用,”转头望着她。

    殷漱还想说什么。

    忽闻前方一阵呼救。

    “怎么回事?”

    “有人喊救命,”老伐翁道。

    殷漱依着老伐翁的目光看去,只见岸边一个头带旧巾的女游客,背着黄包袱,身上着短褐衫,束着腰,缠着长裤子,脚穿蒲草芒鞋,踉跄奔至蓝樱树后,却待要躲。

    忽见一群傀儡也似一堆琉璃皮,连连嘶嚎,细爪已攀上她的肩头,蓝樱花簌簌落,盖住她口里救声。

    只见殷漱立起身来道:“我去看看!”

    纵身一跃,上岸了。

    那利锤爆颈的瞬间,满树蓝樱骤落,琉璃皮尖啸钻她耳膜的叫。

    女游客跌进蓝樱花雨里像窄喉得救,过一会儿,才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女客人还了礼,殷漱问道:“小娘子哪里去?”

    女游客道:“要去屹漠投奔哥哥、嫂子去,脚疼了走不得,就歇在这个村坊,却叫我遇上这样的事。姐姐,哪里去?”

    殷漱道:“我是西荒人氏,也是途径这来。”

    女游客道:“蒙姐姐搭救之情,妹妹与姐姐三两银子买茶吃,全当谢了姐姐的救应。”

    殷漱:“恁地不妨,顺手的事。”

    女游客思量道:“我沿路贩皂,货物卖了些钱,万望姐姐收下,周全我的心意。”依着包袱里取皂,趁她的手里。

    “不必了,”殷漱见天色已晚,夜里行路不安全,叫她上伐,去斋里坐。

    女游客道:“多谢姐姐,方才傀儡出来惊我,我也再不敢走这路来了,我自明日去屹漠去,一路上好慢慢地行。”

    那女游客向老伐翁拜了三拜,又朝后生拜了拜。

    老伐翁尽平生气力划那伐子,后生也不与女游客说话,也不把眼来看她。

    女游客低着头,只顾向殷漱报了姓名,原是叫胡浟浟,屹漠人氏,随父母出门做生意,中途离散了。

    老伐翁不知何故,神情略略紧张,木筏剧烈晃动,三人身形不稳,险些跌入水中。

    殷漱心中一紧,恐那后生和少女落水,忙伸手去扶他们。

    岂料,她指尖触到后生衣袖,那后生竟如遭闪光灼袖,袖子猛地避开她的手,微微避开一些。

    虽他面上神色如常,只眉头微蹙,殷漱心思细腻,早已察觉异样,心下暗忖:莫非他不喜欢女子过于亲近?

    方才一路谈笑,十分投契,倒未注意这一点。

    正思量间,忽闻水声大作,殷漱抬眼望去,只见河面波涛汹涌,哪里还顾得上细想这些?

    殷漱起身问道:“老伯,这是怎的了?”

    老伯急道:“老朽也不知啊!这筏子怎的就不动了?你快些飘啊!"

    此时夕阳已沉,暮色四合,河面上昏暗,唯只木筏,任凭老伯如何撑篙,竟纹丝不动。

    老伯将竹篙掷入水中,用力划动。

    殷漱见情形不妙,正欲入河查看,忽听老伯指着前方惊呼:“姑娘快看!”

    只见河面一簇红焰幽起,见火焰里一群倒立货缓缓蹚水来。

    “又来了,它们又来了,”老伯惊叫。

    “阿音!" 殷漱急唤,那结音锤自她颈间飞出,绕水面旋一圈,化作一道玄光,将四人护在其中。

    殷漱回头问:“老伯,今夜是你们村里什么特殊日子?”

    老伯道:“这是…这是“授灵会” 前的倒立夜。都是些半人半偶从墓里出来,要拿了本钱,去地下营生。”

    殷漱一怔,心中暗道:竟是撞上了这种物种。

    老伯叹道:"你们今日不走运了,若经过前方那条河不倒立,便会受到急脚新郎的诅咒,回不去家了。"

    胡浟浟看了看殷漱,自思量道:这老翁朴实不会诓人,想方才那群木偶一路上把面容撩吓我,虽未害我性命,却也惊得我难受,似这姐姐的身手,正好载我一程,可暂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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