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簌簌,道歉的话语仍在耳边,关心想,他今天真够给自己面子,道歉这么快。
关心:“不拍了,回去吧,我还要去买东西。”
“嗯。”
“这里需要我们整理吗?”
“不需要,走了。”
回到民宿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关心让蒋诵拎两盒甜品回男生那边,自己拎两盒回了房间。
寒假开始,关心一直留在房间思考到底能送蒋诵什么生日礼物。
距离24号也没几天了,那天还是腊月二十九,夏婵梁晨曦以及段啸三人出国的的出国,出市的出市,所以那天人是聚不齐的。
他们口吻一直都是:每年都这样,他自己嫌麻烦不想过,年后补顿饭一样的。
“那可不行……”关心坐在书桌前自说自话。
16号那天下午,关心列好清单,终于能给蒋诵发消息。
关门弟子:【24号你有时间吗?我给你送个东西】
蒋诵:【不忙了?】
这几天蒋诵一问她什么,哪怕是拿学习找她,都被她以忙为理由打发了。
关门弟子:【忙,但我希望24号那天你能留两个小时给我】
蒋诵:【你说留我就留?】
关门弟子:【那你给个地址我寄给你】
蒋诵咬牙,敲下几个字:【下午】
关门弟子:【好嘞】
19号这天,关心晚上八点回到家又立刻跑在房间包装礼物。
门没关,关远来敲她的门,告诉她奶奶给她上山求了个保平安的手绳。
关心双手接过来:“那奶奶呢?我都好几天没见到奶奶了。”
“奶奶跟司奶奶在一块,就等着你过去看望。”
“那还不行,我得给朋友准备生日礼物。”
关远知道自己女儿生日收到了很多礼物,他自己的女儿他当然了解,这些天一门心思在为朋友准备回礼。
关远:“放心,爷爷奶奶也忙着学习搓麻将,没时间接待你。”
关远帮她带上了门,关心这才拿起红色手绳端详,保平安……
是不是也可以送蒋诵一个,他肯定避免不了跟人打架,可以保佑他不被人打死。
但这个这么丑,他不会戴的。
是不是还有平安符来着,奶奶国庆的时候就说想求的,后来发现要收二百觉得是坑人的便放弃了。
第二天,山下的人很多,关心仰头凝望遥不可及的山顶,她默默给自己打气。
没成想爬一会歇一会,一个半小时过去,连一半都没走上。
阶梯人来人往,她甚至看见与她同一时间段出现在山脚的人已经略过她开始走下山的路。
这又是冬天,衣服又长又厚,关心泄了气准备放弃爬上去的希望,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楼梯刚下没几阶,她又不甘心,那不是白来了吗?国庆爬山在她家是例行公事,现在她要是两手空空回家,就是白受这苦了。
蒋诵,你真要感谢我。
关心重整旗鼓,终于在上午十一点半登上了山顶。
她问寺里的师父怎么求平安符,被告知大师父吃午饭去了,让她再等等,可以吃完午饭再来。
快累死了,哪还有力气吃饭。
好不容易等到大师父,关心跟着他,按他说的流程参拜神明。
按师父说的,在心里把蒋诵生辰八字,祝他平安,幸福总之一切好词全默念一遍。
最后拿到一个红黄配色的平安符,里面塞了东西却很扁平的一个符,拿手里都没什么重量,很好携带。
师父又问她是否需要开光,关心不懂,但认为开了光会更灵验。
她立即答应下来,说怎么好怎么来。
关心不知道的最好的开光仪式是五位师父单独诵经为其开光,只知道最后被拉去付了2000块钱。
23号。
关心坐车去郊区,打开那个接近半年都没有再来过的小园子。
这里住的基本都是花农茶农,再往后是一望无际的小山坡,春天的时候很美。
她的小房子在最尽头。
是个不算大的院落,关心喜欢暑假来这里避暑,她挑了个闲置的房间开始手动打扫。
在前院两个婶婶的帮助下,把院里邮递来的家具推进去摆好。
“心心要邀请人来做客?”
“嗯,他以后来的话,婶婶们帮他指指路呗。”
“那是,到时候我给他送点茶饼,山伯伯那边还有不少花蜜,也一块送过来。”
“谢谢婶婶伯伯。”
“谢啥呀,你爸和你叔年年是我们这最大的买客,我们谢都来不及。”
小时候关心在这一片附近走丢,当时家长翻天覆地找,最后是关心借着山伯伯的老手机打电话给110才联系上父母。
七八岁的她在山伯伯的躺椅上哭了好久。
关远和李月华惊慌失措地赶来,好在他们唯一的女儿找到了。
关心喜欢这里,不然也不会脱离父母的管束,在这附近乱跑。
所以关远就在这买了座小院子,打点好所有,作为感谢。
关心:“我还带了点心过来,婶婶你们拿去啊,我得先回去了。”
“留下来吃饭啊,有时间把父母家人都叫来,我手艺你也知道。”
“今天就不了,我明天再来。”
“慢点啊!”
蒋正刚的院子里。
蒋诵的手机响个不停。
先是他妈沈女士的连环电话:“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大过年的你留你二爷院子里干什么!”
“你能比你爸还忙?!”
蒋诵就一个理由:学习。
晚上,是沈进唐的电话。
“听说你沉迷学习?”
蒋诵对着电脑打游戏,手机扣在桌上:“准备考个状元,给你一点压力。”
沈进唐:“我高三。”
蒋诵淡淡说:“恭喜啊。”
沈进唐跟蒋诵不常联系,奈何姑妈问他蒋诵近况,完全不信自己儿子主动上了半年学,一问老师,还真是名列前茅,姑妈忧心得紧,沈进唐打个电话意思意思。
蒋诵:“挂了。”
“有件事。”沈进唐想起蒋诵下半年的反常,“你朋友圈,骚得没边了。”
……
24号那天上午。
关心收好所有礼物,在客厅踱步,思索着还能不能再添点什么。
“别晃了,这一行李箱的礼物还不够?”李月华都怕关心把主意打在自己家里什么东西上,左顾右盼的,跟个贼似的。
关心:“万一人家不喜欢怎么办?”
“心意到了就好。”关远安抚女儿。
“也对,他人这么好。”关心道,“那我先出门了。”
李月华:“早点回来,明天起早去你林叔家准备准备过年了。”
“好的,我知道。”
约好了下午两点,关心一点钟就到蒋诵院门口了,意外扑了个空,蒋诵应该有事出门了。
那边的蒋诵上午被蒋东渊强势叫回家吃饭,他爸今年好不容易记起亲生儿子的生日,不容任何人缺席,当然包括生日主人公。
一吃完,他跟蒋东渊连寒暄都没有,借着回去收拾行李的名义,出门打车就走。
蒋东渊:“半点规矩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沈芝:“你教他规矩了吗?一年到头见不着人还有脸吼。”
下午一点半,蒋诵在巷子口看见一抹暖黄色身影在向他招手。
除了关心还有谁。
他快步过去,看她右腿边一个得有三十寸的行李箱,左腿边放着一大纸袋。
“你玩离家出走?”
关心告诉他:“这是都是礼物。”
蒋诵一时没反应过来,领着她进门。
她这怕冷的样子,客厅面积大,开空调也得等很久才能热,他只能把关心带去自己房间。
“我能进去吗?”关心有点不好意思,不敢踏进去。
“里面没妖怪。”蒋诵给她拿了双拖鞋,“新的。”
“谢谢。”
踏进房门,她才知道蒋诵的房间原来是这个风格。
颜色丝毫不单调但也不繁杂,应有尽有,干净整洁。
蒋诵:“等温度上来了再脱棉袄。”
关心:“好。”
她今天围了他买的那条围巾。
“你自己拆礼物,还是我给你介绍介绍?”关心说话有点不利索,还有点紧张。
蒋诵把她按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往床边一坐:“你怎么回事,我吃人?”
“我怕你不喜欢。”
“会喜欢,介绍介绍吧。”蒋诵双手后撑在床,目光锁定行李箱。
“好。”
关心先把那大盒子拎过来。
“我上上个月问过梁晨曦,他说这双鞋你应该会喜欢,所以一发售我就定下来了,你看看。”
蒋诵接过,扪心而问他并不清楚该如何给予关心一个合适妥当的表现,他从未这样中规中矩地接收过来自他人的礼物。
他心情不错,鞋也不错,可他做不到展露惊讶欣喜的神色,意识到这点,蒋诵恍觉亏欠,在说辞上下了心思:“这还怕我不喜欢?”
“总得有一个你喜欢的。”关心笑笑,放倒行李箱。
大大小小的彩色盒子放在里面。
蒋诵不想她一个人忙活,把书桌全清了,拖两人中间,再将行李箱放桌上摊开,“坐着。”
“你力气挺大的。”关心坐回他的电竞椅上,看着蒋诵坐回床边。
蒋诵挑眉,她什么时候能改改随时随地夸人的毛病。
“不然怎么打架。”
“打架也不光荣。”关心挑出一个盒子让他拆。
是个横向的风铃,木制的横杆下垂下八条穿了各种树叶花朵的透明标本。
“你肯定怕吵,这个挂墙上做装饰品,不会响的。”
“哪买的,这么丑。”蒋诵不觉得她审美有问题,只是不解于她为什么买了个这么丑东西。
丑树叶,丑花,挂墙上辟邪吗?
“丑?”关心无比满意自己的手艺,“你有没有品味,我做的就是这个风格。”
“你做的?”
“嗯。”
“挺好,挂上吧。”蒋诵起身寻找合适的位置,最后挂在门后。
“我妈妈想要我都没给。”关心又从行李箱抱出一个。
蒋诵决定谨言慎行。
每拆一个他都给予最诚挚的评价,有不少她自己做的‘手工艺品’,挺好看,例如那瓶扎染的花。
不少奇思妙想的玩意儿,比如她买的一沓彩票说让他刮,送他一个成为富豪的机会
关心静静地看他拆,蒋诵很给面子,至少没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不喜。
“最后一个了。”她按住盒子,身体前倾,“这个我做得最认真,你去关个灯吧。”
孤男寡女,别关灯的比较好吧,蒋诵:“不关不行?”
“不关怎么看光?”
有光啊,有光就行。
蒋诵把开关按下去,又被关心驱使着把窗帘拉紧。
关心睁眼适应了片刻:“你坐下来了没?”
蒋诵:“嗯。”
关心按开按钮,轻声说道:“快看。”
是个水晶球。
球形的玻璃里面是个站着读书的小子,洋洋洒洒掉落的是亮晶晶的雪花小闪片。
黑暗里关心的声音格外清晰,她的食指停留在水晶球的球面:“这是你。”
“生日快乐,蒋诵。”
她说里面那个丑小子是他。
“你找打?”蒋诵透过微暗的光望向她。
“我能力就到这了,神似,你能懂我吗?你看他穿着黑色短袖和牛仔裤,我第一次见你你就穿这样。”
蒋诵勉强接受她的论调:“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
关心:“书啊,你不是叫蒋诵,所以你在读书。”
什么可笑的言论,蒋诵不禁失笑,人好玩,做的东西也好玩。
他其实想偏头再看看关心,眼睛肯定很亮,但没敢这么做,怕露馅。
“挺好,当个夜灯不错。”
灯和窗帘被拉开,蒋诵收拾了一桌纸盒。
“我帮你我帮你。”她殷勤得过分。
一切恢复原状。
看似陷入安静,蒋诵却从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找出些许求夸奖的激动来。
下一秒,房间响起她轻柔的声音。
“其实我还有。”关心神神秘秘地将平安符从口袋里拿出来。
然后滑着他的椅子唰一下来到蒋诵跟前,飞快用双手捏着平安符的一角展示在蒋诵面前:“当当当当。”
她笑得很开心。
“平安。”蒋诵缓缓读出上面两个字。
一个还没他手指头长的红袋子,里面恐怕也没东西。
“你做的?”
“我上山替你求的。”
他总算直视关心的眼睛。
以为他不信,关心着急为自己正名:“你不信?真是我爬上山顶求来的,还开了光的。”
蒋诵:“腿不疼?”
关心点头,实话实说:“疼了两天。”
蒋诵:“怎么还迷信?”
“信则有,留着也没坏处。”关心把平安符放他手里。
蒋诵捏了捏,这么一小破玩意儿也值得她呼哧带喘地去爬山,还是专门给他求的。
无声的沉默。
关心问:“你怎么不说话?”
蒋诵配合说:“你想听什么,趁我心情好,想听哪句都能给你说。”
关心抿抿嘴,迟疑片刻道:“那我有话要说,前段时间我就在想,我给夏婵他们每一个人都送了礼物。”
她悄悄抠手,吐露心声:“但是只有你没有,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好像什么都不缺。”
“我怕你会觉得我故意忽略你,明明你对我那么好,我最应该给你送东西。”
在她一顿十分突兀的叽里咕噜里,蒋诵缓缓直起身子,心里打鼓,她在说什么,念诗?
瞧着还挺愧疚。
没必要,真没必要,他有时候都想谴责自己哄骗她那么多次。
“有些话放心里得了,这你也跟我说?”蒋诵不是怪她不该说,而是他不会回答,他常常觉得自己招架不住关心突如其来的哪怕一个字。
活像个百发百中的钓王。
关心:“我不说我怕你误会。”
“误会个屁,欠我那么多顿还没还,想赖?”
“不赖,那我其实还有个礼物。”她笑出来,变魔术似的把地址发给蒋诵,随即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你可以随便去,那里可以休息还能看风景。”
这姑娘今天着魔了还是怎么着?变戏法啊什么都送。
蒋诵:“你脑子在外面冻傻了是吗?”
“这就是一个喝茶吃点心的地方,你去那吃东西还得付钱,你想什么呢!”
静默一秒。
“嗯。”蒋诵收下关心手上的钥匙,“什么时候能去?”
关心:“初八之后。”
除夕那天。
关心一家在林叔的家里过年。
晚上她在房间和夏婵视频。
说起来也不是单独和夏婵视频,八个人的群,现在只有她和夏婵在说话。
十来分钟后秋暖,宁盛风,尤泽霖,梁晨曦,段啸,蒋诵陆续接通,也不聊什么。
段啸:“卡死了!梁狗跟婵姐在一块还搞俩手机视什么频!下一个!”
梁晨曦把脑袋凑夏婵的视频里:“大过年的喊什么喊,你爹压岁钱给少了?”
段啸:“拜关心所赐,在这段家,哥还是祖宗级人物。”
秋暖:“德行。”
八个人各干各事,偶尔聊两句搭个腔。
关心随便翻翻书,手机立在一边有点催眠。
尤泽霖段啸宁盛风早挂断玩游戏去了。
只剩蒋诵一个人,他手机没对着脸,从头到尾没一个字。
秋暖是懒得挂视频,自己在那画画。
夏婵跟梁晨曦嘀嘀咕咕聊起来。
突然,蒋诵声音响起来。
“把关心叫起来。”
秋暖一愣,以为幻听了。
结果真是蒋诵的声音。
叫关心干嘛?秋暖看视频一眼,原来关心趴桌上睡着了,就露个胳膊也能猜出来是睡着了?
这得有多关注?
夏婵跟梁晨曦耳朵聋了一样,这责任不落在她肩上落谁肩上。
秋暖喊了几声:“关心!关心!”
“嗯?”关心缓了一会才回话,睡眼朦胧道,“我睡着了。”
“别着凉了,你回床上睡去。”秋暖提醒她。
“好,那我挂了,晚安。”
秋暖点头,她一个画画的,眼睛保护得很好,绝对不会看岔,关心视频挂断的同时,蒋诵的视频框也消失了。
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