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沉，好像所有的热闹喧嚣都和这方天地分割开，只能听到两道不稳定的呼吸此起彼伏。
“圣臣陪我待会儿吧?”灵魂上的痛楚还在，春野偏头努力露出笑容，“有点太累了。”
“……嗯，”佐久早试探着开口，“站着是不是太费力气了?”
春野用眼神表达疑惑。
佐久早让春野后退，脊背靠上墙面。
冰冷陌生的触感让春野瑟缩了一下，佐久早一下僵住。
春野让自己放松下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佐久早这才缓缓松开扶着春野手臂的双手，从背着的包里掏出外套。
啊，明白过来他的意图，春野发出短促地笑音。
她身上已经脏了啊，满是灰尘。
这下还会弄脏佐久早自己干净的衣服。
春野垂下眼，看佐久早把外套铺平在地上。
对方的头发被跑动得凌乱，头顶的发旋也被几缕发丝微微遮挡。
铺好外套，佐久早起身，示意春野。
春野挪动脚步，小心地坐下——
虽然身上没有伤口，但灵魂上的洞口总让她感觉身上鲜血淋漓，有种被一举一动牵扯到的幻痛感。
和切实的疼痛放在一起，更让人难熬。
佐久早也在一旁坐下，春野努力放松身体，靠在对方身上，闭上眼睛。
“千……”佐久早转头，正要开口，就看到了这一幕。
“嗯……”春野轻轻应声。
回答她的是佐久早的沉默。
“圣臣不问点什么?”
“嗯……”佐久早抬头看夜空，“之前说会长命百岁……是真的吧?”
“哈，当然……”春野回答，“我已经跟你确认过一次了哦?圣臣不相信吗?”
佐久早抿唇：“不，不是不相信，只是会担心……”
“……啊，抱歉呢。”春野声音又弱下去。
“千澪好好休息吧?我陪着你。”
气氛又安静下去。
手机来电打破了寂静。
佐久早连忙摁断电话，看了眼春野，见对方眼睛还闭着，才看向手机。
是古森。
佐久早发了个短信过去。
“怎么了?”
古森控诉：“小臣……你们去吃好吃的不叫我啊！”
佐久早不背锅：“是千澪突发奇想。”
“好吧，”古森接受了这个理由，又兴致勃勃，“我去找你们吧！”
佐久早：“不……”
又想了一下，有些心虚的佐久早重新打字：“你不是说会给玲也带礼物?再不回家，她就睡着了……你要失约吗？”
古森：！
“是呢，行吧，我要去挑礼物了。你们玩得开心。”
“嗯。”
也算是应付过去了……某种程度上来说都靠他跟着春野耳濡目染。
佐久早收起手机。
春泽舍得将「来劫剑法」教给自己，本意是让自己能够顺理成章地修习「聚心咒」吧……
他对自己从来都只有利用——此刻，春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也为此松了口气。
不论是上一世得益于春泽，她不必为吃穿发愁，还是这一世带着记忆转生——她再也不曾亏欠这个人什么了。
但……那道缝合线，给春野的感觉相当不舒服。
春泽……还是春泽吗？
想到这，春野的睫毛轻颤。
过了一会儿，佐久早被春野倚靠的地方泛起灼热，但他却皱起眉头，有些担忧春野这么睡会着凉……正在犯难时，春野主动睁开了眼。
“千澪！?”佐久早惊喜，观察了一下对方，发现她虽然还是脸色煞白，但眼里总归是有了些许神采。
春野在地面上借力起身：“嗯，时间不早了吧?回家吧？”
“好点了吗?”佐久早也跟着站起来，收起地上的外套。
“嗯，今天谢谢圣臣了。”
“不……”佐久早意识到春野和之前一样，不想过多谈论，“我没帮上什么。”
春野的视线从佐久早眉上的两颗痣，挪到对方漆黑的眼睛上：“哪里，圣臣这次又找到我了，不是吗?真的非常感谢。”
“这样……”和她对视的佐久早率先败下阵来，伸手要再扶着春野。
“啊……好烫……”刚一接触到春野纤细的胳膊，佐久早就无法忽视平时泛凉的肌肤此时传来的灼热温度，“千澪……发烧了?”
“是吗？”春野用手心贴上自己额头，但她的手心同样很热。
不过，春野确实感觉自己的状态比之前要好了。
佐久早帮忙拎起单簧管，着急：“去医院吧……”
“不用啦不用啦，”春野摆摆手，带着对方走出小巷，“家里有药的。”
见佐久早有些不赞同，春野继续：“我想回家啦，圣臣?”
“……嗯，”佐久早败下阵来，“回家后，你好好休息、好好吃药……”
“知道啦。”
她如今发热应该是灵魂的损耗反馈给身体所导致的，药物没法解决。
要是反转术式能治愈灵魂就好了……把没有希望的想法抛开，春野和佐久早一起慢慢往家赶。
家门口，佐久早想和春野一起进门，但被春野以“灯都灭了呢，葵生他们说不定都睡了，我自己进去就好啦，会吃药的”这一理由婉拒了。
佐久早于是选择看着春野走进院子、打开房门。
而春野走进客厅，发现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客厅沙发上，葵生和甚尔躺在上面。
听到动静，甚尔立马睁开眼睛。
春野对对方比了个上楼的手势，又掏出手机，示意对方待会儿查看消息。
甚尔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葵生。
重心上升，葵生“哼唧”了一声，但很快就在甚尔怀里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安静了下来。
强撑着洗漱完的春野把自己砸进床上，掏出手机联系甚尔。
“春泽隼人好像没死。”
“好像?”
“但他额头多了道缝合线，你之前不是说他跟缝合线打架……所以很奇怪。”
“你见到了?”
“嗯……今晚就是他来找我了……他应该很精通反转术式，现在也觉醒了领域展开，算是特级了。”
“你俩打起来了?”
“是他打我……”
“受伤了?”
“不算受伤……我搞到了他的血液，查一查……”
“……行，明天。”
和甚尔结束了简短的对话，春野把湛卢召唤出来，收集了一下剑身上的血液——这还是这一世她第一次伤人……
春野垂眼，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没甚意义的事情。
她又刺破自己的手指，单独存放起自己的血液。
把两份血收进抽屉里，早已筋疲力尽的春野往后一歪，就陷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春野是被葵生喊醒的。
“小澪?小澪?”葵生焦急不已，“天呐，这孩子又病了……甚尔，打盆水来吧……”
冰凉的毛巾敷在额头上，春野紧皱的眉头微松，意识逐渐清醒，睁开了眼。
“……葵生?”看来是自己这一觉睡得有点沉了，春野心里懊恼，作势就要起来，“抱歉……”
“哪里需要你抱歉的?”葵生不由分说地按住她，“躺好，该好好休息才是。”
“……”春野愧疚自己又给葵生添了麻烦，却还是抓住了她的胳膊，道，“不去医院……葵生……”
“不去不去，”葵生知道她讨厌医院，“我把医生叫到家里来……等会儿要好好看病哦。”
“……嗯。”所以还是要看医生啊。
在桌子上放了杯热水，葵生看了眼时间，她今天上午有个重要会议。
“不能再耽误了……甚尔，你在家里等医生来，让小澪乖乖看病……我得走了，小澪也好好休息啊，学校里请了假。”
说完，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春野的卧室，还在楼梯口碰到了惠。
“妈妈?”惠揉揉眼睛，还在疑惑今天没人叫他起床。
“啊，小惠呀，”葵生弯腰亲了亲惠的额头，“今天也要开心哦。”
“嗯，”惠压压自己彻底炸起来的头发，“妈妈也是。”
等到甚尔把惠送到学校回来，春野才和他说上话。
她示意对方拉开旁边的抽屉。
“两份?”甚尔拿出来春野准备的血液，“要查什么?”
“查查这两份血液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一份，”春野指指右边的，“看那一份是谁的。”
甚尔了然：“那剩下一份就是你的了?”
春野恹恹地应声。
甚尔拿着两份血液出去联系孔时雨了。
春野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咒力运行生涩了许多——不知道最后是情况好转还是靠自己去适应……
想着想着，春野就精神不济地闭上眼。
孔时雨人脉广泛，当天下午，甚尔就拿到了血液监测结果，他仔细一看，露出便秘似的表情。
“怎么了？”春野从被子上捡起被甚尔扔下的报告单。
两份血液，一份毫无疑问匹配的是春野自己，而另一份，也确实是春泽的。
春野继续往下看——
“支持存在生物学关系”……
春野一下攥皱了纸张。
“我们真是兄妹？”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那么，春泽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春野出生时，春泽已经十岁……他多半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春泽之前被春野以为是逢场作戏的话语，都是事实？
关于父母被咒灵所杀、十岁的春泽无法照顾刚出生的自己……这些事。
今生的兄妹关系……他们的转生是被「来劫剑法」影响到了吧？
不然也太凑巧了。
春野思绪飞速转动——那昨天，头顶一道缝合线的春泽是怎么回事？
再回忆起来，昨晚的人多少有些举止怪异……过于女性化了。
他被夺舍了？
不过嘴脸丑陋这一点还是一如既往。
“捋明白了吗？”甚尔一副天塌下来不嫌事大的样子。
“接下来再查那道缝合线吧……”春野心情平静，“我还很好奇春泽隼人十岁之前的事。”
甚尔爽快地答应下来，反正真正需要忙活的也不是他：“行。”
除此之外，春野还私聊了孔时雨：“之前让你查的那串意义不明的文字，不用查了。”
想不明白对面两个人在搞什么，孔时雨只能一味点头说好。
没办法，谁让他没有那么逆天的武力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