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赢了。”
郝荨将那把还剩三发的左轮手木仓扔在吧台上，肾上腺素的分泌让她整个人亢奋无比，她点了点桌面，戏谑道：“轮到你了。”
良久，零零抬起双手，他没有去拿木仓，倒是鼓起了掌，神色平静：“精彩的一幕。”
郝荨心脏重重沉了下去，果然。
零零扫了她一眼，这下似乎是真的有些惊讶，他近乎叹道：“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聪明。”
“呵，”郝荨自嘲，“聪明有用吗？还不是被你耍的团团转，我该称呼你什么呢？零零？茶茶，还是——江老板？”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有些时候，没有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见他们似乎要聊天，十三也没有催，而是变出了一张高脚椅，干脆利落地坐下来开始玩……手机？
郝荨不确定那是什么，只看页面，看起来有点像某种内部论坛。
她沉默几秒，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疑惑：“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中困惑已久，她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和父母关系不好，头脑只能勉强算聪明，跟方柚柚这种真正的天才简直是云泥之别，为了赚钱疲于升级，朋友也没交到多少，还为了一份六千块的工作送了命。
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只是世界上的芸芸众生而已。
可她却被这所谓的神明选中，成为了神之子。
从此，她的世界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进入了【迷雾游戏】，一个又一个的厉害玩家接踵而至，看着平平无奇的学弟实际上也是个帅哥，失忆的高阶大佬只为她而来，天才少女有求于她甘愿当她同伴，就连这个神秘的江老板也上赶着要和她合作。
游乐园越开越大，她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一切仿佛都在迅速好转，就好像她前面二十多年积攒的坏运气在今天突然爆发似的。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怀疑自己拿了什么无限流主角剧本。
但郝荨知道，自己从未忘记，从未忘记她只是个六千块都赚不到的普通人。
就像现在，她知道了在那位鼎鼎有名的“预言家”眼中，自己似乎是个极其危险的玩家，危险到他即便疯了也记得一定要杀死自己，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是她？
江老板嘴角慢慢弯起：“你真的很厉害，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是你了。”
郝荨：……
真想让这群谜语人滚出迷雾游戏！
她的脸色冷淡下来：“如果你不想说人话的话，还是开木仓吧。”
“哦？不想知道真相了吗？”
郝荨无聊地端起酒杯晃了晃，没好气道：“你会说吗？”
“不会。”
“呵呵，开木仓！”
江老板笑着看她，那眼神很诡异，像是在看家里调皮的小辈，郝荨搓了搓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玩过游戏吗？”
郝荨挑了挑眉，把话还给他：“不管你怎么拖延，木仓都是要开的，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可以帮你，放心，我动作很轻。”
江老板扫了一眼黑山羊十三，笑了笑道：“玩游戏的时候，有一种叫做剧情杀的东西，无论你如何做选择，提前保护谁，又或是提前杀死谁，剧情杀都会以你永远也无法预测的方式准时到来。”
郝荨慢慢皱起眉毛。
“哪怕你回档一千次，一万次，你都无法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如果是你，你会如何破局呢？”
郝荨陷入思索，所有游戏中都存在上帝，这个上帝就是游戏的创作者，只要上帝愿意，你就只能以上帝要求的方式通关，如果真的是游戏，她大不了放弃保护，迎接剧情杀，又或是干脆不玩这个游戏，但她知道，这个江老板是在用这种方式暗示她什么。
江老板没有等她想清楚，而是继续开口：“有的玩家选择顺应命运，按照游戏给定的方式一步一步走下去，或许能迎来通关的结局，有些玩家直接删掉这个游戏，而有的玩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有的玩家，选择了一条特殊的道路，他选择了与游戏站在一起。”
郝荨眯起眼：“站在一起，剧情杀就不会来了吗？”
江老板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条路没有人走过，或许他会失败，最终成为了游戏里一个普通的npc，或许他能成功，那么，他就能正大光明的删除这个剧情杀，他想要保护的人永远也不会在游戏中死去，谁也不会知道他的结局是怎样。”
这注定是一条前方无光的道路，走上这条路的人注定孤独，他只能独自摸索着，寻找那一丝机会。
郝荨佩服这个独行者，但她不喜欢，也不愿意走这条路。
“与虎谋皮是没有好结果的。”
江老板看向她的双眼：“那你有别的更好的路吗？”
郝荨语塞，江老板没有在意，他意有所指道：“当你比虎更狠时，或许，赢的就是你了。”
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上帝。
郝荨沉默片刻，再度开口：“所以，为什么是我？”
她清楚得很，这个江老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都是想要骗她上他的贼船而已！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之前，她是不会听信他半点的。
或许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次，江老板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
他凝视着郝荨，轻轻开口：“半年前，预言家的天赋正式升级成了高阶，他获得了一个新的能力——【预兆之主】，能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选择一处进行解读，他选择了最亮的一处。”
郝荨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有预感，江老板接下来说的话一定跟她有关。
“没人知道他为了解读预兆花费了什么代价，我也不知道，他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话。”
郝荨：“和我有关？”
“嗯，他说——他看到了一个疯子在毁灭世界。”
郝荨：“……”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防，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
毁灭世界？
她？？！
江老板的脸上重新带上笑意，似乎是觉得很有趣，郝荨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什么能力真的准吗？！我也遇到过一个占卜师，她做出预测的能力不过是一半一半而已，真的有人能百分百预测未来吗？”
江老板漫不经心地拿起左轮：“谁知道呢，毕竟，每个人的天赋都只有自己知道。”
郝荨很想说这太离谱了鬼才信，但她也知道，预言家能这么出名，一定是他的准确率极其高，而且他预测完就跑来杀她，很明显是对自己的天赋极为自信，她的头脑有些混乱，知道一声清晰的上膛声响起：
“咔哒。”
“等——”
她还没问完！
江老板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外面等你，我的接班人。”
“砰！”
江老板的太阳穴炸开，一时间鲜血飞溅，十三还是那颗羊头，她放下手机，郝荨明显感觉到她有点不太高兴。
【恭喜。】
十三把酒杯推向郝荨。
【给予勇敢孩子的奖励。】
郝荨深吸一口气，她现在思绪非常混乱，江老板、预言家，还有生死未知的霍格，一切的一切像山一样压在她的头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酒既然是奖励，那就一定要喝。
她一口喝下，差点没把她辣晕，她喝酒不多，只感觉这酒和酒精也没什么区别，刚一入口就立刻灼烧了她的口腔，顺着食道滑入胃里。
郝荨强撑着站起，十三双手置于身前，微微弯下腰：
【多谢款待。】
视野暗下，再度亮起时，零零，或者说江老板的那具身体轰然倒地。
她没有听【黑山羊轮盘】的系统播报，而是冲向了站在那正在愣神的霍格：“霍格！”
见到她，霍格猛然回神，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怀念，又像是遗憾。
他几步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她。
两人即将相拥的瞬间，郝荨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霍格，化茧了。
他的皮肤上冒出丝丝缕缕白色，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茧。
“霍格！！！”
郝荨四下看了看，捡起不知道是谁遗落的尖刀就要划开，紫藤花却像是感知到危险，迅速爬了过来，它们动作熟练地一圈圈环绕住这枚茧，轻松将它托起，然后，这枚茧就被紫藤花簇拥着，托举到了花海中央。
W夫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通关了。”
她话说完，舞池中央出现了一扇闪着白光的传送门。
郝荨脚步没动，她转身看向W夫人：“我要救他，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开。”
W夫人摇头：“他已经死了，即便他现在没死，按照规则，你们中也只能活一个。”
紫藤花和蛹，只有一个阵营能够存活下来。
郝荨心思一转，她盯住W夫人：“不，这场游戏不公平。”
她记得，这些BOSS跟玩家一样，都只是游戏的一个环节而已，也有他们要遵循的游戏规则。
果不其然，W夫人立刻提高了声音：“谁说的，这游戏哪儿不公平了？这游戏可太公平了！”
嗯？
郝荨压下了心底一闪而过的违和感，她集中注意力：“据我所知，高阶副本的存活率在百分之十上下，【W夫人的舞会】等级是A，按照规则，存活率只会多不会少，但你开了这么多场舞会，我确实第一，也是唯一一个通关的玩家，这不是诈骗是什么？！”
“胡说八道！”W夫人被气笑，“那些玩家自己要自相残杀，怎么能算诈骗呢？！”
郝荨不为所动：“从结果看，这场游戏的等级和S级，甚至SS、SSS级也没什么两样，而从规则看，这场游戏也并不公平。”
“游戏中有三个阵营，要做到公平就必须要三方互相钳制，蓝翅蝶可不受限制的杀紫藤花，紫藤花可在死后化茧重生在蓝翅蝶身上，到这里为止还勉强算公平，可是，蛹呢？”
W夫人：“蛹怎么了？蛹没有特殊能力，任务难度又高，所以给了身份挂，这有什么不公平的。”
郝荨指向花海：“紫藤花对上蛹，必输无疑。”
紫藤花杀人机会难得，只有在跳舞时才能杀人，他们就势必会更加谨慎行事，那么，对于紫藤花而言，能够确认是自己人的蛹，才是真正的危险。
片刻后，W夫人语气变软：“作为第一个通关副本的玩家，理应有些奖励。”见郝荨要开口，她连忙补充，“复活不行，他已经被规则判定了。”
看到对方通红的双眼，W夫人忽然靠近，拍了拍郝荨的肩膀，快速而低沉地说：“或许，这是命运做的选择也不一定呢。”
郝荨微微一愣，不等她反应，W夫人再次高声道：“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啊，趁着我心情好，橙色品质的道具和技能——”
她话没说完，郝荨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想好了，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