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极为寂静。盛西柚躺在床上,他双手枕头,思维清醒。
他被贾路回的破事儿,带偏了节奏。只要一得空,他就在想怎么让父子俩滴血认亲。
在一心不能二用的情况下,他对夏柠檬的思念反而减轻了。
女人的理智一向比男人差,盛西柚认为,对贾主任思念至极的女人,会来医院找他。
怎么才能断定某个戴着口罩的美女,就是贾主任的情人呢?
只有在贾主任身边按插一个眼线,才能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
理由?人选?
盛西柚想到了贾主任的同事,包医生。人称包青天。他和贾主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貌也惊人有点丑,性格木纳少说话。
做事心细得人夸,嫉妒红颜总找贾。
盛西柚敲定了人选,又找了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我的表妹小青喜欢贾主任,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当然,我得亮出表妹有一个地位不低的爸爸人设。想往上爬的人自然趋附,身为男人,又有几人不想往上爬?
“牛肝菌,又是周末了,把你女朋友带回来认认门呗。”
盛西柚的思路过于集中,妈妈的话如地雷炸得他弹起身板儿。他一骨碌坐起来,问她,“老妈,这么晚了这让不让人睡觉!”
“量你就没睡着,不要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看你不修边幅的样子,是不是又失恋啦?”
盛西柚恼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他又不能让妈妈知道夏柠檬失业之事,这会增加妈妈认可她的难度。
他信誓旦旦的回答,“你儿子会失恋吗?只是最近医院有点忙,没时间打理个人形象。”
“这就好!”妈妈如释重负的声音传来,她的脚步声也很轻盈,声音渐渐走远,越来越小。
“周末?”
曾经很特别的日子,如今变得异常难熬。夏柠檬似乎拉黑了盛西柚的电话,他无论怎么打,她的电话都处在忙碌中。
“去寺庙抽签求佛?”
盛西柚算不上一个无神论者,他做手术时也会经常祈祷,观音菩萨,保佑手术顺利成功。
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谈何容易。盛西柚望着青一色的香客,眼花缭乱。
夏柠檬面含浅笑,盈盈地向他走来。
“你有马良神笔吗?怎么你的笑容一点就到?”
“因为我有一颗快乐的心呀。”
“可以把心分给我一半吗?”
“不可以。那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为何不可?影子而已。”
“影子也很重要,掉入黑暗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盛西柚通过回忆,认识到了夏柠檬之言的重要性,看似一问一答,却将夏柠檬的人生态度展露无遗。
白龙寺中,钟声清扬,安抚人心,又警示人心。
盛西柚在寺庙大门外站着,有些发呆,如贾宝玉想念林黛玉一般,入迷了。
他不禁自问,“你那么的独立,这辈子我还会遇见你吗?”
“阿弥陀佛!麻烦你靠边一点儿。”
一个身着义工服的大姐,轻柔的提醒他。
盛西柚回过神来,马上让开,并向大姐歉然,“对不起姐姐。”
义工浅笑,“叫我阿姨吧,我该是长辈了,和你妈妈差不多吧?”
盛西柚脸红,似乎有人窥见他好色一般。细观之下,义工头发乌黑,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虽然有少许暗斑,但仍然无法掩盖她清丽的天姿。她的眉毛并没描过,如天然的两片柳叶挂于眉梢。
让人称奇的是,她的嘴唇右侧,一颗黑痣刚好落在她的酒窝之中,如黑色的珍珠,点缀其中。
寺庙中人来人往,义工阿姨转眼间融于人群之中,她的义工服异常醒目。盛西柚注视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人有不老驻颜术?”
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头发都快白三分之一了。他拿出手机,镜屏中,他看见了自己头发中夹杂的几根银丝。
镜屏中,又出现了夏柠檬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盛西柚的心中,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他望着自己并不是十分帅气的脸庞,自卑心更甚。
“麻烦你让一下!”一个满是戾气的声音提醒他。
盛西柚缓缓下放手机,说道,“佛门圣地,不谈过往。”
女人的尖锐之声扑面而来,“我和你素不相识,谁和你谈过往了?”
盛西柚似乎有读心术,他说,“你的声音中藏着你的过去。不过,我并不喜欢听这声音。它冒犯了我。”
女人自知己过,忙道歉,“对不起!”
盛西柚淡然回答,“没关系。”
盛西柚将手机插进上衣口袋中,他这才打量来人。她很瘦,脸色疲惫,苍白中难藏病态,早衰之态,异常醒目。
特别是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像寒夜中的弯月,冰冷且质地很硬。
女人并没再说什么,她冷漠的移开双眼,若有所思的样子,让男人看了,莫名的也会产生一丝心疼。
男人同情女人,并不都带喜爱的感情色彩。因为男人两个字中,自带怜惜弱小的深意。
他们会帮助处于困境中的女人,但这种女人要有他们欣赏的特质,比如勤劳,坚韧。
盛西柚见有故事的女人,一只腳踏进了佛门,另一只脚却不急着跟进,像又在犹豫。
他静观其变。
果然,女人收回了前脚,她转过身,走向盛西柚。
盛西柚的汗毛倒立,似乎要撑破薄薄的羽绒服。羽绒服鼓鼓的,像要迎接一场战斗一样,全神戒备。
女人在定定的看了盛西柚一眼之后,嘴唇嚅动着,像有话说。但在数秒之间,她又转走身,双脚很快踏进了佛门。
盛西柚见她朝观音阁走去。出于好奇,他跟了上去。
观音阁内,盛西柚见瘦个子女人问,“师父,我想出家。”
“施主,出家如隔世,你有尘缘未了。”穿灰色尼姑服的师父一抬眼,便知分晓。
“我已生无可恋。”瘦女人说。
尼姑容貌端庄,她单手释惑,“阿弥陀佛!施主的至亲之人,至情之人,都是你难离红尘的牵绊。望施主三思。阿弥陀佛!”
“哦。”女人转过身,向许愿桌走去。
盛西柚觉得站着突兀,他走到观音菩萨像前,诚心跪拜。三拜之后,他起身离开观音像,也走向许愿桌。
女人说,“给我拿一个许愿牌。”
男义工说,“88块,扫这儿。”他指着微信二维码。
女人踌躇,低声说,“这么贵!”
许愿的人三三两两,并没人抬头,或者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女人低头翻了翻布质掛包,她从包中摸出一张折皱感很多的毛爷爷,递给了男义工。
她请了块许愿牌后,就弓着腰在上面写了话。她挺直了腰身,把话又浏览了一遍,这才把许愿牌挂在了许愿架子上。
架子上的红绸很多,许愿牌都很安静。安静地等待着观音的降临。
她取了三柱香燃了,在观音菩萨面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在了炉缸中。
烟雾缭绕,冉冉升起,她的愿望会实现吗?
她再跪了三拜,双手合什……。
一会儿,她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
盛西柚走近许愿牌。女人的字迹工整,愿望也齐整:
祈求观音菩萨保佑小星星顺利长大成人,成才,永远幸福。
“小星星?幸福?”
盛西柚瞬间魔怔,她会是贾主任的情人吗?转身,他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大步流星的追上了女人。
他并没马上寻问,而是自言自语,“你说幸福是个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祈祷的人满心愿望,可事实却残酷至极。”
一个柔和的声调响起,“真正的幸福是肉眼可见的付出。陪着朝暮,走向未来!”
“阿姨,是你?”盛西柚感叹缘分的奇妙。
瘦女人放慢了脚步。她缓缓的转过身。
女人的眼中疑惑,眉头纠结。她问,“你们是……?”
“有缘人!”两人异口同声。
女人挤出了笑容,她说,“你们的玩笑开得有点大。”
盛西柚问,“不想听原因吗?”
义工阿姨回答,“我不听,你们聊。”她转身离开。她不想关注别人的因果。
瘦女人的双眼闪烁,似乎看见了希望。她说,“愿闻其详。”
盛西柚说,“好!我们去外面。”
女人很顺从,跟在盛西柚的身后,一路无话。
两人出了寺门,下了几十步台阶。盛西柚把瘦女人带到了那片银杏树下。
女人径直走到了她熟悉的那棵树下,盛西柚也知道那是放善生的地方。
他在她身后说,“我在寺外的银杏树下发现了他。他的出生日期是2019年4月初8。”
女人即刻转身,泪眼朦胧。她颤抖着问,“他,在哪儿?”
“噹!”钟声响起,悠远绵长。银杏树下一片金黄。雪霜未化,叶子冻得变了形。
“在福利院。”
女人松了一口气,她说,“难得你们想这么周到。谢谢!”
盛西柚反问,“不去看看?”
女人搓揉了双眼,泪痕全无。她抬眼望着盛西柚说,“你请坐,我自我介绍一下吧。”
两人各自坐在了石凳上。石凳上有些凉。两人同时歪了歪身子。
女人低着头说,“叫我胖妞吧。以前我胖如杨贵妃,现在瘦得像赵飞燕。”
胖妞停顿了。
盛西柚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也不得不惊叹胖妞依然美得有丰韵。
她的五官不是特别惊艳,但她的全身零件搭配比例很和谐,尤其是女人的两个显著特征异常突出。
盛西柚在心中骂了贾路回,“你个龟儿子还挺有艳福的!”为了求证,他又问,“他的爸爸是贾主任吗?”
女人很痛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他叫贾用心。”
盛西柚讥讽,“名字取得不错!”
女人说,“是呀,无脑,无心,无情!”
盛西柚见状,他的男人扶弱之心又犯了。他安慰说,“骗子又没写在脸上。人生在世,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女人感激地看了盛西柚,柔光消失。她问,“小星星好吗?”
盛西柚追问,“为何起名小星星?这是我们听到的第二个叫小星星的。”
盛西柚要打破女人的幻想。
女人颤声问,“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