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也探着小脑袋，四下张望。小孩子的眼尖视力好，他看见三个人影，两个大人一前一后，中间夹着一个男孩。
“那！”他用小手一指。婉怡顺眼望去，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肩宽，臀窄，腿脚干瘦如一个男人，“假女人。”婉怡想起她给前婆婆取的另一个外号。
“她为何要阻止我见儿子？”此刻的婉怡特后悔抛弃了儿子，“虎毒尚不食子，我算什么？连畜生都不如。”
她蹲下身子，在心中大骂自己笨蛋。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号陶大哭。
癌症算什么！你活一天陪一天儿子呀！至少让他心中有念想，他有一个如此爱他的妈妈。
不远处，盛西柚和夏柠檬也追赶过来。
“夏天！”
“夏天！”
两人轮流叫着夏天的名字。夏柠檬怕惋怡将夏天拐跑了。这年头，骗子太多了，一个转身又是一个新身份，旧面孔。
“刘院长？”
盛西柚戴着眼镜，视力更好。他看见了五百米开外刘院长的背影。
“哪儿？”
夏柠檬顺眼望去，却只看见一壁残破不堪的矮墙，石灰已经脱落，红砖露在外面十分耀眼。
“我去！”
盛西抽追赶上去，夏柠檬则走向夏天。
“姑姑，大人们为什么要捉迷藏？”
夏天仰望着小脑袋，眼睛里满是疑惑。
夏柠檬也不知所以，她解释说，“不知道，因为我们还不是大人。”
夏天嘻嘻一笑，直羞夏柠檬的脸，“姑姑这么大个人啦，还不是大人。我才不是大人，你们都是。”
贾路回也慢悠悠的走过来，他说，“大人不好当，所以我们都不愿成为大人。”
“这就是你不认儿子的理由，贾主任，你这个大骗子，还我儿子！”
林婉怡突然暴跳如雷，向贾主任发难。她的拳头猝不及防的落在贾主任的前胸，贾主任后腿了两步之后，急忙蹲下身子。
林婉怡后悔自己下手重了，但她并没道歉，还是朝贾主任大喊，“快去呀！追回我们的儿子。追不回来，我跟你没完！”
一旁的黄景瑜也被老同学的狂暴惊住了，她没做母亲，还不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
她说，“婉怡，别这样大惊小怪好不好？刘院长是管理这些孩子们的。如一个大家长一样，她能把你儿子怎么样？”
不知细节的黄景瑜，话理明显偏向贾主任。
林婉怡的怒火还没消，她狠狠的盯了黄景瑜一眼，愤声说道，“不关你的事别管！”随即她又踢了贾主任一脚，“快去呀！”
夏柠檬捂着夏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肚上。夏天仍然说，“姑姑，大人们好可怕呀！”
贾路回受不了失去理智的林婉怡，他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站起身，朝残墙走去。临过林婉怡的身边时，他不忘骂了她一句，“疯婆子！”
“我就是疯了，不然怎么看上你这个伪君子！”
贾路回的后背发麻，林婉怡的话让他极不舒服。他转过残墙之后，十字路口让他犹豫了几分钟。他拈一条直白的排水沟走了。
他本不想真正去追，因为排水沟数里之内尽在眼底。
夏柠檬待贾路回走了之后，这才松开夏天。她向前走了两步，拍了拍林婉怡的右肩，“别理渣男，不抱期待，没用的。”
黄景瑜捂住嘴鼻嗡声说，“走吧！这里好臭的。”
几人不再说话，同时转过身，夏柠檬引着他们，朝福利院的办公室走去。
她知道这次去又是肉包子打狗，影儿都见不着。如果让林婉怡知道刘院长对善生不好，她会不会把善生带走？
祸福相依，是祸躲不过，是福抖不脱。
贾路回走了数百米之后，排水沟被挡在了围墙外。他只好左转，顺着一条林荫小道走向福利院大门。
十分钟之后，安静的空气中响起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你是谁？”
突然之间，一颗见证风霜的银杏树后面，探出一颗小脑袋。脑门下的大眼睛不断频眨，他对来人充满好奇。
“我是谁？”贾路回指着自己，哑然失笑。
“你活得太失败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叫盛善生，小名星星。”
盛善生胸有成竹的介绍自己。
“星星，谁给你取的名字？”贾路回再次听到自己的小名。
盛善生回答，“我妈妈，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没人叫过她。”
贾路回心中涌出诸多善意，他蹲下身子，拉着盛善生的小手，轻声问他，“那你妈妈长什么样？”
盛善生指了指自己，“像我，白皮肤，大眼晴。长头发。”
贾路回不禁低呼，“婉怡。”
盛善生极其聪明，他耳尖听得很清楚。这个名字他也听妈妈自己说过。小小年纪的他，显得颇为激动。
“你是我的爸爸吗？”
贾路回对盛善生的直问，哑口了。他躲开盛善生的眼神逼问，望向远方。他的心为之一沉，盛西柚过来了。
盛善生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他从贾路回的脸上读出了慌张。他也转过头，看见盛西柚朝他们走过来。
“爸爸！爸爸！”
盛善生欢呼，他朝盛西柚狂跑过去。贾路回的脸上无限尴尬，他的心也肉疼着。
“自己的儿子叫着别人爸爸，我这个真爸爸真无能啊！可是，我敢认吗？认了一个又有下一个，还是不要认了吧。”
他想着又想撤，开溜。当他转身之际，却被盛西柚叫住了，“贾主任，等一等！”
贾路回不得不收住了迈出的脚步。
盛西柚抱着盛善生急跑了几步之后，在贾路回面前停了下来。他把盛善生往他的怀中一递，“给你，你儿子。”
贾路回不得不接下来。他的手掌接住了盛善生的小屁股，股骨却如石头磕了他的手，他惊讶，“这么瘦！”
“现在这年代，这么瘦正常吗？”盛西柚反问。
贾路回反问，“为何？”
“有人专门款待他。”
贾路回又追问，“为何？”
盛西柚也是猜测，他懒得和贾主任废话，“自己查去。自己的儿子自己关心！”他也想当甩手掌柜了。
贾路回又耍赖了，“你血口喷人，他怎么就成我的儿子了？刚才不是叫你爸爸吗？”他想把善生放下来，却被盛西柚的话震住了。
“想要证据吗？三天之后给你。”
胸有成竹的盛西柚又让贾主任直起腰身。
“不怕我曝光证据，就乖乖的听我的话。”盛西柚心生一计。
贾路回很头疼他这个老同事，证据面前他又无可奈何。他问，“怎么个听话法？”
“少嫖几个女人，每个月给他一千块生活费。”盛西柚盯着贾主任的眼睛问。
“一千块？太多了。”说这话时，贾主任却笑了。
“还好意思笑！”
贾主任并不理会盛西柚的讥讽，他心中暗自得意，“哥嫖女人，可从不花钱的。”
盛西柚不理会贾主任的无赖，“就这样说定了，每个月一千块打在我的帐户上。我不可能出力又出钱的。”
他的话刚说完，凝重的空气中，传来夏柠檬斩钉截铁的声音，“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