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姜娇娇睁开眼时,没有往常睡后的滞涩,也没有熬夜后的酸胀,只觉得眼皮轻得像羽毛,稍一抬眼,整个房间的轮廓便清晰地落进眸子里。

    她侧了侧身,柔软的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的肌肤带着一夜安睡后的温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丝滑的床单,触感细腻得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昨晚一上床,便感觉到身下的褥子是新晒过的,带着阳光烘透了的棉絮香,厚而不沉,软而不塌。枕头的枕芯也填得极匀,不高不矮正合颈窝,里子似是塞了晒干的白菊,呼吸间全是清清爽爽的草木气,连带着后颈的肌肉都松快得很。

    被褥更是贴心,锦缎面子滑溜溜地贴着肌肤,内里的棉絮蓬松得像揉碎的春雪,盖在身上轻若鸿毛,一点都不会闷汗黏腻。

    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这一夜睡得这样沉,连窗外的风雨声都未曾入耳。原是这方寸床榻间,早被人用细意织就了一张温柔的网,将所有风霜都拦在了外头。

    她起身赤脚踩在床边地毯上,脚心传来的柔软顺着四肢百骸漫开,连带着胸腔里的呼吸都格外顺畅。走到镜前,脸颊泛着自然的粉晕,她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

    “唔……” 她对着镜子轻轻舒展手臂,骨节舒展时发出细碎的轻响,像春枝抽芽般充满生机。

    “今天好像…… 能多吃两个包子。” 她对着自己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又透着难以掩饰的轻快。

    简单用过早饭后,姜娇娇就开始对妆盒进行修缮。

    果然,因为一路颠簸,妆盒上有些螺钿松动掉落,此刻她也觉得进京这一趟值了。

    出发前,沈随之便来信叫人准备好了贝壳,并且按照姜娇娇给的说明,提前进行了打磨。

    现在她便对照着整个平面,不断对比着不同颜色的贝壳,选择最适合的进行补充替换,这是个极为精细的活,她一鼓作气,连午饭也没吃,一直到傍晚时分才修复完。

    姜娇娇将最后一枚碎裂的贝母片粘牢,指尖轻轻拂过接缝处,确认严丝合缝,才终于松了口气。

    久坐带来的酸麻顺着脊背漫上来,她往后仰靠在圈椅里,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下意间扫过室内。

    先是落在靠窗的位置,那里的光线最是适宜,摆着一张矮几,旁边配着两张软凳,角度恰好能让人斜倚着瞧见窗外的景致。视线掠过靠墙的博古架。架子不高不矮,最上层留白甚多,中层的隔板角度微微内倾,下层则做得宽深,恰好能容下稍大些的器物。这般疏密错落的分寸,莫名让她觉得亲切。再看墙角那盆文竹的摆放角度,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这布局让她心头微顿,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站起身,脚步轻缓地在屋里转了半圈,甚至连香炉里燃着的檀香,都是她素来偏爱的老山檀,烟气袅袅,萦绕出的暖意都格外亲切。

    她忽然站定,望着空处笑了笑。哪里是眼熟,分明是每一寸空间的布置,都循着她新宅的布置来的。恍惚间,那些心底的乡愁,忽然就被这满室的熟悉勾了出来。

    原来如此。

    这些日子,他总说这处院落最宜修复器物,让她尽管在此处落脚。她只当是他待客热情,却没料到,这屋里的一器一物,小到刻刀,大到书架的朝向……

    这哪里是一处落脚的客房,分明是他为她筑起的一方故乡。

    她想起他这一路,会不动声色地调整马车里的点心,会在她蹙眉时递上一盏温度刚好的清茶,总在最需要的时候恰当的出现……

    姜娇娇望着窗外竹影,指尖还带着修复器物时沾上的细尘,刚松快下来的疲惫里,忽然就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像浸了温水的棉絮,软得让人鼻头发酸。

    “在看什么?”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刚进门的轻缓。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察觉到她眼底未散的湿意,眉峰微蹙了蹙,走近两步,略带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修复时伤了手?” 说着便要去看她的指尖。

    姜娇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指尖的薄茧蹭过掌心,带来细微的痒。她望着他眼底真切的关切,忽然说不出话来。

    那些藏在器物摆放里的心意,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人眉梢的在意,让人心头发烫。

    “没什么,”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竹叶,“就是觉得……这里很舒服。”

    他闻言,眸色柔和了些,视线掠过室内,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即落在她身上,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试探:“若是合心意,想要常住也无妨。”

    姜娇娇抬眼时,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眸子里。那里头映着窗外的天光,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会察觉,知道这些细微的用心会落在她心上。

    可她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回答,只望着他轻声应道,“让你费心了,多谢你。”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直白,耳根微微泛起一点红,只低声道:“举手之劳。”

    姜娇娇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满室的不动声色的铺陈,终究是不及眼前这人半分的。

    “竞赛定在十日后,届时由我代表珍宝阁参赛,你和我一起上台。”沈随之看着桌上的妆盒,信心满满的说道。

    他露出少有的清亮,笑着打开食盒:“刚从西街买的酥山,尝尝如何。”

    姜娇娇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试探的问道:“要不要留下吃饭?”

    “好!”沈随之一口答应,弄得姜娇娇都愣了一下。

    六福和琼月被安排出门采买物品,今日只有他们两人,姜娇娇便做了凉面,沈随之竟然吃了三碗,吃完后便走了。

    第二天姜娇娇决定妆盒的外立面就此停手,再加装饰就有些过犹不及了,进行最后一步,将妆盒内部,用棉花打底,红绸缎封面,做出柔软的垫面,借鉴现代化妆盒的分区进行设置。

    这样掀开盖子的上层是开放式空间,设有若干卡槽,可用来悬挂放置长款项链,避免缠绕。下层细致分隔成多个专属区域,一侧有专门的项链摆放区,能稳妥放置不同款式的项链、吊坠,让其有序陈列;相邻区域是耳钉与戒指的收纳处,一个个小凹槽精准适配,耳环、戒指各就其位;还有独立的手镯放置区,宽敞空间可妥善安置手镯。

    暮色漫进窗棂时,姜娇娇心满意足的手工,在厨房忙活一顿后,刚将最后一道莲子羹端上桌。她解下围裙正要坐下和琼月吃饭,忽听得院门外传来轻叩声。

    开门见是沈随之,他立在渐浓的暮色里,手里提着只油纸包,见了她便微微颔首:“刚从东边铺子过,见新出了种梅子糖,带来给你尝尝。”

    姜娇娇接过那包糖,指尖触到纸包的温热,正待邀他进来坐坐,却见他目光掠过她身后的饭桌,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试探:“闻着像是莲子羹?家母往日也爱做,只是家厨的手艺总差些意思。”

    他话说得轻,尾音微微上扬,眼底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姜娇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侧身让开半步:“刚盛好,你不嫌弃的话,坐下尝尝?”

    他眼里瞬间亮了亮,却还是端着些分寸:“会不会太打扰?”

    “不碍事,多双筷子罢了。”

    那一顿饭吃得安静却融洽。他话不多,却总能在她添汤时恰好递过汤匙,夹菜时避开她爱吃的那几样,连喝羹的速度都与她堪堪同步。琼月这一顿饭下来,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临走时,他望着空了的碗底,认真道:“姜姑娘这手艺,比御膳房的的厨子还胜三分。”

    姜娇娇只当是客套,笑着送他到门口。

    没成想,第二日傍晚,他又准时出现在院外,手里换了包刚出炉的桂花糕:“今日路过糕饼铺,想着配粥正好。”

    第三日,是一小袋新摘的莲蓬:“路上碰到刚摘的,一起尝尝这口鲜。”

    第四日,他干脆空着手来,却在叩门时道:“听闻你今日做了荷叶鸡?我……恰好今日歇工早。”

    姜娇娇望着他眼底那点越来越明显的熟稔,从最初的诧异,渐渐变成了哭笑不得的纵容。起初还特意多备一副碗筷,后来索性在摆桌时便直接放好他的位置。

    他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会自然地帮她递过灶上的锅盖,会在她择菜时安静地在一旁拨弄着花草,偶尔还能点评两句 “今日的盐比昨日少放了些,更鲜了”。

    暮色里的厨房,渐渐从她一人的清静,变成了两人的默契。他总说 “恰好路过”“顺便带来”,却从未缺席过一顿晚饭。

    就连六福和琼月也都有时在院里放松的打闹起来。

    姜娇娇望着饭桌上日渐丰富的菜式,有他带来的新鲜食材,也有她特意按他口味做的几样,他这样的有些 “顺便”,她又何尝不知她的心意。

    这天傍晚,他又准时敲门,姜娇娇隔着门便笑问:“今日又是哪里恰好?”

    门外传来他低低的笑:“恰好……肚子饿了。”

    她拉开门,见他立在橘黄的霞光里,眼里的笑意比往日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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