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生被这一巴掌打迷糊了,他自觉自己没做错什么,惶惶然地抬眼看向秦嘉言,“娘,我做错什么了?你从来没打过我!”
秦嘉言这个母胎单身三十余年的人突然被人叫娘还有点不适应,但事已至此,为了不让人觉得她鬼上身,还是要把这个婆婆的角色扮演下去。
“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巴不得我死吗?”秦嘉言找好了理由,随即又给了李玉生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响起,众人都愣了神。秦氏可是从来都不会对李玉生动手的,顶多打打老大老二。
关键这一巴掌孔武有力,直接将李玉生的脸颊扇起一寸高,简直比胡氏的脸还肿几分,哪里像是将死之人有的气力。
方才嚷着要走的大夫见状都过来将秦嘉言的脉搏重新探了探,随后惊讶地说:“奇了,秦娘子的脉搏跟常人无异,甚至更明朗一些。”
“你这大夫,方才不是说我娘要死了吗?你这庸医诅咒我娘?看我不将你打个好歹!”李闻生说时就要撸起袖子打人。
秦嘉言知道此事不关大夫,是她突然穿过来占了秦氏的身体,才让这副身体恢复如初。
她忙出声制止,对李闻生说:“住手!你,请大夫为我开药疗愈,然后去送送大夫。”
“他这庸医!”李闻生还要与大夫叫嚷,看见秦氏一记眼刀甩过来,顿时不敢再轻易动怒,老实地让大夫开了方子,并将大夫送走。
之后,李家一家人都簇在秦嘉言的床边,几个儿子一会儿叫大儿媳妇送水,一会儿叫二儿媳妇抓药,一会儿叫三儿媳妇做饭,俨然都是大孝子。
秦嘉言实在看不下去李家几个孝顺外包的这么理直气壮,直接责骂道:“感情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连你们倒的半杯水都喝不着?一个个在跟前给我装孝顺!实际活全是儿媳妇干的!我今天要是真死了,是不是连你们床前尽孝都没享受过!”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几个儿媳妇。要知道以前秦氏可是一点都舍不得儿子们干活,反倒是把儿媳妇当畜生用的,这会竟然心疼起儿媳妇了?
不过,经历一次生死关人的脾性是会变一点,其他人都没太往深处想。
李玉生挨打没挨够,他不知道秦氏的身体里已经换了灵魂,照常用以前的嘴甜口吻对秦氏哄道:“娘!嫂嫂们孝顺不就是我们孝顺吗?哥哥们不孝顺怎么会娶贤惠媳妇回来孝顺你啊!”
秦嘉言差点被李玉生的谬论气笑了,“娶个媳妇回来孝顺娘”具象化了。
她笑呵呵地看向李玉生,然后对着他那张嘴脸又呼了一巴掌上去。
这次打得是另外半边脸,两边大的均衡了。
众人瞠目结舌。
李玉生捂着受伤的双颊,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怀疑地叫了一声:“娘?”
秦嘉言看大家都处在震惊的状态,这时候最适合立规矩,她总结了一下语言,随后说道:“我方才过了一次鬼门关,是真的去阎罗殿里走了一趟,阎王对我说我生前有罪,所以阳寿未尽就被拉了下来。但如果我诚心改过,他就允许我重返人间。”
秦嘉言懒得将那些大道理,乡下不认识几个大字的人最敬鬼神,所以她就直接从鬼神入手编了一番解释。
几个儿子还想说一句:“娘,你怎么会有罪呢?”
但看李玉生的下场,他们也不敢假意谄媚。毕竟他们娘事实上什么样,他们心里都有数。十里八乡的恶妇,这个名号可不是胡吹的。
秦嘉言看着几个儿子:“以后不光我要赎罪,你们作为我的后代也要替我赎罪,争取让我获得阎王爷的宽慰,多挣几年阳寿。”
“娘,我们怎么赎罪啊?”三儿子李水生不解,大哥打人,二哥贪财,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顶多就是......不作为?
“总而言之。”秦嘉言郑重其事地说:“以后,凡是我李家的儿媳,必须以待客之道相待,凡是我李家的子孙,必须艰苦能干,脚踏实地。”
“媳妇就是半个牛,都嫁过来了,还拿客人相待,娘你这想法我不敢苟同。”李闻生瞪了一眼胡氏。
胡氏立刻会意,对秦嘉言温婉怯懦地说道:“是啊,娘。媳妇孝敬婆母,伺候丈夫本就是应该的,做的不好婆母教导打骂一番也是常理,全天下都是这样,要是阎王爷因为这个就夺娘阳寿,那他就太不讲道理了。”
秦嘉言叹了口气,看来古代支教道阻且长啊......
秦嘉言又在床上将养了几日,受的脑伤方才养好了一些。养伤期间,她的儿子自是指望不上了,全程都是几个儿媳妇在跟前忙前忙后。
尤其是胡氏在秦嘉言面前更是小心翼翼,毕竟,秦嘉言是因为带着她去地里劳作受得伤,胡氏害怕秦嘉言秋后算账,想法子折磨她。
“娘,您喝药。”
这一天,胡氏照常到秦嘉言床边端来了汤药,她小心翼翼地笑道:“大夫说了,这已经是最后一幅药了,等您喝完身体就能痊愈。”
秦嘉言端过药喝了一口,那药汁是胡氏刚刚熬得,难免烫了些,一入口,秦嘉言便皱起了眉头。
“娘……”
见状,胡氏吓得够呛,秦嘉言尚未说什么,她已经率先抬起手挡住了脸,似乎是害怕秦嘉言给她一巴掌、或是直接将药泼到她脸上。
“儿媳错了,不该给你端这么烫的药。”
眼看着胡氏吓得六神无主,秦嘉言缓和了语气安慰道:“无妨。”
“先前大夫说了,良药要趁热喝才有药效,你也不是故意的……”
闻言,胡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恶婆婆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性情当真变了,这段时间胡氏负责照顾秦嘉言,竟没有被责骂过一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面对性情大变的秦嘉言,胡氏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老大呢?他人在哪儿?”喝完了药,秦嘉言开始打听李闻生最近的动向。
胡氏老实道:“相公在屋里睡觉呢。”
秦嘉言冷哼一声:“他倒是会享清福,不知的,还以为受伤养病的人是他。”
以往李闻生在家里也是什么都不做,然而,秦嘉言从未有过责骂,胡氏已经习以为常了。
“相公昨夜通宵看书,自然累了,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应该的。”胡氏甚至还好心的帮着李闻生说话。
提及此事,秦嘉言更是来气。
原身的大儿子不思进取,整日只会跟着一群不学无术的损友吟诗弄月,看似满腹经纶,实则读书多年连秀才都没中一个,唯一强些的地方就是比普通庄稼人多识两个字。
偏偏李闻生还整日宣扬自己有才华、有抱负,家里的农活一点不沾手,用读书当作借口光明正大的偷懒,所有脏活累活全都压在了胡氏的肩头。
“看书?他看得那门子书?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荒诞话本。”秦嘉言怒骂道:“他这副模样,这辈子都别想中举了,还看什么书?打今儿起,你在家休息,他去地里干农活,正好现在是农忙的季节,家里差人手,他清闲了这么多年,也该为家里做一份贡献,为你分担分担了。”
胡氏不可置信道:“娘……您刚刚说什么?您说让相公去地里做农活?!”
秦嘉言对她生得四个儿子可谓疼爱至极,别说让他们干农活了,便是一般得脏活累活也都没有碰过,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
秦嘉言点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只管告诉他,便说是我的主意。”
胡氏张了张口,想说李闻生恐怕不会愿意,但见秦嘉言心意已决的模样,又不敢多劝,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次日,胡氏按照秦嘉言的叮嘱,推醒了睡得正香的李闻生。
李闻生骂骂咧咧地苏醒,尚未反应,胡氏便颤颤巍巍地嘱咐他去地里干农活。
“贱妇,反天了你!居然还敢使唤起老子来了!”
李闻生恶狠狠地甩了胡氏一巴掌,胡氏挨了打,害怕地捂住脸解释道:“相公,你别生气……此事是娘的主意。”
“你还敢胡说八道?!”李闻生追着胡氏狠打,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出了房间。
“娘这么心疼我,怎么可能使唤我干农活?分明是你这贱妇想要偷懒!”
这边闹得沸沸扬扬,自然惊动了其他人,老二媳妇陈氏想要去劝,却被李金生拦住了。
“大哥自家的家务事,我们还是别插手了。”
李闻生喜欢动手打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李家众人早就习以为常,反正打不死人,便由着李闻生闹……
“贱妇,还敢拿娘当借口,老子今天打死你!”李闻生追着胡氏到了前院,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扫帚,正想敲打胡氏,下一刻,他突然发现手中的扫帚动不了了。
李闻生微微蹙眉,下意识动了动,却被一股比他更有劲的力道拉着往后退了两步。
“大清早闹什么?”
李闻生一回头,便见秦嘉言站在身后,连忙松了手道:“娘,您怎么出来了?”
“大夫说,您身子还未养好,吹不得风,不宜出门走动啊。”
秦嘉言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来,你岂不是将人活活打死了?”
“……”
李闻生无言以对,众人面面相窥,纷纷想不通秦嘉言突然唱哪出?这老大打媳妇儿都已经打这么多年了,以前也没见过秦嘉言出面阻止啊。
“娘,这贱妇满口谎言,想要偷懒,竟打着您的名头诓我去地里干农活……”
李闻生的话尚未说完,已经被秦嘉言打断了,“此事确实是我的主意。”
“……娘,我没听错吧?您怎么能让我去干农活呢。”李闻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为何不能劳作?天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了自家媳妇身上,成何体统。”秦嘉言指责道。
闻言,李闻生立刻拿出了以前经常忽悠原身的说辞。
“娘,我可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心思当然要放在正道上,怎么能做这种小事。”
然而,这一次,秦嘉言明显不会买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