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夏手贴在他的胸膛上,衣衫下跳动的心脏铿锵有力,一点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陈林照楚楚可怜,握着她的五根手指不轻不重地缓缓揉捏,和掌心下跳动的心脏同步。
“你听到了么,它说需要包扎。”陈林照诱哄般凑近,和她距离只差分毫。
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看得一清二楚,就连皮肤处毛孔上细小的绒毛,附着在白玉般的面孔,衬得那可小痣尤为可人。
柳未夏神情专注地摸到那颗红痣,轻轻一点:“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你的脸……”
陈林照来了兴趣:“嗯?很喜欢我的脸么,那多看看好不好。”
柳未夏被蛊惑般揉捏那颗小痣,眼角的皮肤受不住这样粗暴的蹂躏,没一会儿泛起粉红,和那颗痣在一起尤为应景。
她感叹:“这颗痣像熟透的樱桃。”
颜控就是这样,会在关键时刻被美貌硬控。
陈林照不易察觉丛猴间溢出一声轻叹,歪下脑袋,半张微红的脸在她手心乱蹭,轻柔又烦躁,还刻意避开手臂上的伤口。
“想再摸摸么?”这次声音更轻了。
跟着他引导的手指摸到腰间,外衫下腰带勾勒出紧绷的腰身,衣服下肌肉结实有力,手指从上面划下,陈林照猛然颤栗一瞬。
柳未夏手指慢悠悠的描摹腰带的细纹,走到下面,指尖顺着一根红线绕过,轻轻一拉,一只玉佩绕上指根。
“你防着我就是为了这个,那为什么还要带在身上。”
玉佩颜色好看,通透的润玉雕刻着古老繁复的花纹,简单大气的款式非常讨人喜欢。
陈林照放松身体,面色还泛着不满的红,微微后仰:“怕你知道,也怕你不知道。”
“救一个人容易,救一群人难,我本意是为了查清师弟的死因,并不想牵扯进那么多事。”
柳未夏注视他,用这双潭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他,没有任何打量,平静到不可思议。
良久,久到她觉得香都要燃尽了:“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你不清楚么?”陈林照反问。
他微微颔首,额角的发丝恰到好处垂到眼前,遮得那块红纸隐约可见,看不清晰。
柳未夏手中把玩玉佩,指节翻转,玉佩转出残影:“我应该清楚?”
她眼里的陈林照就是一直露出肚皮的老虎,虽然摸着很顺很柔软,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脸不认人。
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过于接近。
一炷香燃过半截。
谈起正事,陈林照可谓是知无不言,当真印证了那句“百科全书”。
不过柳未夏能感觉到,他的知无不言并不完全,一些信息说得模糊不清,换句话说,他瞒了一些事情。
柳未夏不急着追问,在整合已有结果结果,得出一条清晰的线。
待回到里,已是入夜。
柳未夏拖着受伤的身体,病恹恹回去。
门外再有人等候,见她流血的伤口,把玩东西的动作稍停。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迟西易扫过她的伤口,对着蝴蝶结点评:“这么丑。”
说着,顺道把蝴蝶结拆下,微凉的手指扶上伤口,轻轻摩挲。
他注视片刻,状似随意问:“用过药了吗?”
随意地似乎是刚看见。
柳未夏装作没有看见他腰间露出的伤药,抽出手,淡淡道:“用过了。”
“我不信。”
他紧紧捂住手腕不松,皮肤上的温度很亮,像是刚赶过来。
迟西易啧了一声,把人拉到身前,微微低着头,嗅到伤口漫出的血味:“还渗着血,包扎也不到位,疼么?”
“不疼。”
“谁信。”迟西易翻了个白眼,揭开封闭上的瓷瓶口,倒出药粉轻轻涂抹。
落在伤口的地方因为伤药儿滚烫,迟西易宽大的手掌是冷的,像是被浸在冷水泡过。
她缩了一下,却被紧紧箍着手臂,无法动弹。
“别动!”迟西易提高声音,动作又放轻了些,嘴上却不停:“身上这么多伤还敢乱跑,蠢死了。”
“你追在谢余寒后面跑了那么久,他怎么不来看你,何必喜欢他,当个小跟班有什么好的。还没动一下就伤了,怎么这么娇气。”
柳未夏抽回神,低头一看,手臂上五个红色指印,整整齐齐横在玉白色小臂上,乍眼一看扎眼得很。
“就连包扎也不会,包的那么丑,怎么见人的。”迟西易拿起纱布,一圈一圈缠在她手臂上,动作轻轻的,仿佛怕惊扰到她。
包扎好,柳未夏淡淡收回手。
纱布确实是自己包的,先前凌瑶包的那个,在陈林照那里胡闹了一通,没注意散开了。
路上她嫌麻烦,随意扯了几下。
柳未夏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忍住扯了一下纱布,手指轻轻扯动,那活结居然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迟西易用的什么手法,居然怎么扯也没反应,稳稳缠在手臂上。
迟西易瞥了她一眼,像只翘起尾巴的小孔雀:“怎么样,系得好吧。”
柳未夏没理他,给自己斟乐一杯茶,水已经凉了,她舔掉沾在红唇上的水,露出一小截舌尖。
迟西易移开目光,袖中手指蜷缩在一起。
“这几日你不是要出去,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柳未夏捏着杯子随口问,心里想怎么才能把人打发走。
迟西易一手支着头,用眼睛很认真地盯着她:“北方有一群魔族忽然暴乱,伤了整个村子百来口人,长老推测他们暴起有别的原因,派我去查查。”
他瞳色真的很好看,由灰色和褐色混合而成,在黑暗中偏向于黑色,却又不会是纯正的黝黑。
柳未夏:“哦。”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转过去。”
迟西易下意识听从,转过脑袋。
周围静的出奇,过了一会儿,迟西易慢悠悠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这么听话?
“我可不是来和你告别的,你不要多想。”迟西易咳了一下,耳朵尖不经意漫上粉色:“你之前答应我的条件,不是太过分的话,我可以用么?”
柳未夏带着兴味看他,似乎在说倒要看你能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她等了一会儿。
迟西易揉着后脖颈,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等我回来再用,你说话算话。”
柳未夏轻挑着唇,绕到他身后,手指绕过斗篷上的衣带,轻轻一扯,为他系好。
迟西易身体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好啊,我答应过你的。”柳未夏凑近他耳边,语调轻佻。
“什么条件都行——”
话音未落,她轻轻一推,迟西易身体往后退了两步,被关在门外。
他面对着关上的门,眼前还是女孩在月色下对他眉眼弯起的笑脸。
月黑风高的夜晚,孤独寂寥。
他站在门外一刻,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屋内。
柳未夏解开头发,用水打湿去擦发梢上的肮脏灰尘,姿态随意闲适。
狐狸叼着一小袋布包出来,后面跟着“嘶嘶”爬行的青蛇,两只小妖一前一后出来。
布包打开,里面装的正是柳未夏丢掉的芥子囊,东西一个不少,甚至还多了一些。
下方压着一张纸条,笔迹清秀写下一段话:
八乘宫有你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狐狸看了一眼,神态惊讶。
柳未夏不做声,烧毁纸条,火舌巻上纸条一角将之吞没殆尽。
柳未夏嗓音轻轻:“有人邀请我,去看一场戏。”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心情很好地给自己编了个复杂的发型。
按照记忆里的步骤,她手指在发间翻飞,废了不少力气,最后成品不怎么如意。
“有点像兔子窝。”
别人是这么评价的。
柳未夏庆幸山下的人看她的眼神还算正常,租赁马车付钱时,老板也只是在她身上定了一下,立马赔上笑脸。
目前她也算小有资产,租赁的马车以舒服为主,车内坐塌上铺了一层绒毛,她得以睡了个安稳觉。
八乘宫位于高峰,山脚下进去要过几道门槛,很是麻烦。
柳未夏暂时找个客栈,扔下银子,问小二要了一间客房和热水。
小二叫住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
“怎么了?”柳未夏停下来,目光扫过他为难的脸,心中大概有底:“是不能住店?”
“不是不是!”小二立马解释,“刚有个客人已经预定了,让我等他拿完银子回来,这空隙您就来了……”
周围其他客栈要么住满,要么要价高出天际,她也不是傻子,上赶着去当冤大头。
“不适还没付钱么,我出双倍。”
小二为难:“客人……”
他面色转忧为喜,遇到喜事般朝门口高兴地招手,“您回来了!这位客人是——”
“柳姑娘。”
这熟悉的语调,熟悉的音色。
陈林照清清淡淡的眼眸没什么情绪,见到她却填了一分惊讶,熟稔地同她挨在一起。
听完小二的介绍,陈林照眼睛在她身上流转一圈,颇为通情达理道:“自然可以,毕竟是晚辈,照顾一下也是应当。”
柳未夏坚定说:“我可以双倍赔给你。”
“不用,其实我也没地方住,”
柳未夏顿感不妙。
陈林照淡淡咳了一下,手握成拳抵着唇,身体微微躬起,像是受了什么大伤:“姑娘若是愿意拼房,房费我来付就可以。”
小二非常赞同这位公子的话,真心实意劝解她:“这位工公子说的对啊,最近八乘宫人挤人,抢不着客房,姑娘委屈一晚上也比在外面过夜强呀!”
两个人都等着她的答复。
柳未夏拢好让风吹得不成样的斗篷,拿走桌上的钱袋,往外面的风雪中去:“我住外面。”
在马车上对付一晚上也并非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