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咳咳咳……”
刚一扑进山洞深处相对安全点的角落,余鹿就蜷缩在地上,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咳嗽都让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她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孢子残留的甜腻感。
“小鹿姐!小鹿姐!你怎么样?!说话啊!!”姜向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疯狂地呼唤着她。
余鹿颤抖着,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将石头凑到嘴边,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蚊子低语:“我…没事……暂时……躲进…山洞了……”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你……怎么样了……门……”
“门开了!”姜向安的声音急促地传来,“掉下来一块发光的石头!我捡起来就往门里冲!”
她喘了口气,继续飞快地说:“我现在在一个好大的洞穴里!墙上画满了奇怪的画。我一直在等你的声音!一直等不到!”
“后来我抓着那块掉下来的发光石头,不知道怎么弄的,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说什么海渊之心……然后就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你了!看到你在树林里被一群长着蘑菇头的怪物追!”
余鹿听着,心中奇怪,两颗海渊之心?任务会和墙上的画有关吗?
“那些……村民……全部……变异了……”余鹿强忍着眩晕和左眼再次加剧的刺痛,断断续续地解释,“它们……有毒……精神……污染……不能……杀……”
她还想说更多,关于菌盖下的人脸,关于那可怕的催眠魔音,但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上,迅速吞噬着她的意识。
视野开始旋转、发黑,姜向安焦急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从水底传来。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瞬间,那个如同诅咒般的、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再一次无比清晰地、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睡吧……”
一丝冰冷的诡异感如同毒蛇般窜过余鹿即将停滞的心头,但是极度的疲惫,让她连思考这一丝异样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就直接陷入了混乱迷离的世界。
没有逻辑,只有破碎而强烈的感官冲击和绝望的情绪碎片。
她“看”见一片无限放大的,有着无数蠕动纠缠着奇异的微观世界。这些结构扭曲着,蠕动着,自发地排列,最终在她意识的画布上,清晰地拼凑出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不祥气息的。
“死”。
紧接着,无数泛黄的手稿碎片如同雪片般在眼前疯狂飞舞。
潦草的暗红血迹的字迹扑面而来,伴随着书写者濒临崩溃的呓语和绝望的嘶喊,直接灌入她的脑海:
我取走了它……用生命换来的……钥匙?……诅咒?……」
「…噩梦开始了……船……沉了……同伴……疯了……互相撕咬……说看到了……树根……从海里伸出来……缠住他们的脚……」
「……它在低语……在梦里……三角……在墙上……在食物里……在血里……它在生长……它要回去……它要……食物……」
「……我们都会死……为它……为那棵树……献祭……祂在看着……就在……那棵树里……」
这些混乱、癫狂、充满终极恐惧的记忆碎片狠狠扎进余鹿昏迷的意识深处。
……
光照射进洞穴里。
余鹿迷糊的睁开双眼,视野里是山洞顶部凹凸不平的画面。大脑像一团被粗暴搅乱的浆糊,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噪音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低语疯狂地冲撞着她的意识。
“嘶……”
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谁?!”
眼角余光捕捉到洞口阴影里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是一双眼睛!冰冷,空洞带着非人的恶意直勾勾地盯着她!
“滚开——!”余鹿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声,身体比思维更快,蜷缩在地的同时右手已经下意识的打开血鬼!嗡鸣声刚起,锯齿上的红光才微微一闪,那阴影和眼睛却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幻觉。
又是幻觉。
余鹿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她艰难地撑起身体,手脚并用地爬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缕垂挂的藤蔓。
外面一片空旷死寂,昨晚那些恐怖的蘑菇村民消失不见。
余鹿只觉得更深的不安。昨晚那些癫狂的记忆碎片,耳边持续不断的低语和眼前时不时闪过的扭曲画面,让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拧到极限、随时会爆裂的螺丝。
她颤抖着拿出海渊之心,冰凉的石头此刻成了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向安…你在吗?”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和试探。
“小鹿姐!”姜向安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从石头里冲了出来,充满了狂喜和如释重负,“你终于找我了!你怎么样?吓死我了!”
这熟悉的热切和担忧本该是温暖的慰藉,可不知为何,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悄然舔舐过余鹿紧绷的神经。
好奇怪……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她根本抓不住源头,只留下心头一片更加冰冷的空洞。
“我…还好,暂时安全。”余鹿强迫自己稳住声音,“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
“有!有大发现!”姜向安的声音立刻拔高,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小鹿姐,我研究了洞穴里那些壁画!我明白了!归乡岛有两个世界!一个是你所在的‘明界’,一个是我被困的‘暗界’!”
“海渊之心也有两颗!一颗在你那里,一颗在我这里!壁画上显示,只要我们打开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让两颗海渊之心融合,就能彻底解决这里的污染,完成任务了!”
两颗海渊之心?
余鹿的眉头紧紧锁起,“打开通道?怎么打开?”
对面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沉默了几秒,姜向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嗯…力量…它告诉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强大的,纯粹的力量作为钥匙…”
“它?”余鹿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石头里,“它是谁?”
“海渊之心啊!”姜向安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不言而喻的真理,“它在指引我!小鹿姐,你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
力量…很多很多的力量…
余鹿低头,看着掌心中这颗平平无奇的石头,一张冷硬,笼罩着雾霭的脸庞毫无征兆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佑!
还有那个眼神清澈却处处透着诡异的仪!
“佑…仪…”余鹿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
她们是归乡岛的核心,是“海主”,她们的力量…不正符合“强大、纯粹”的描述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向安的声音立刻冷静“她们就是钥匙,拿到她们的力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小鹿姐,那边靠你了。等你拿到她们的木坠,这边通道就可以打开了。”
“……好。”余鹿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确认一个冰冷的计划。
余鹿闭上眼睛,大脑里像是两个战场在厮杀,一边是充满希望的“唯一出路”,一边是直觉疯狂拉响的警报。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那丝疑虑。
我必须行动,余鹿喃喃道,她们肯定在石阵,只要拿走木坠任务就能完成了。
余鹿爬出洞口,强忍着刺痛和幻听,踉跄着再次回到那片白色石阵时。
佑和仪果然在这里。
佑站在石阵边缘,那双雾霭弥漫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而仪,那个曾对她展露纯真笑容的少年,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和力量,挥舞着一把边缘闪烁着寒光的锋利石斧,狠狠劈砍那些刻有三角符号的白色巨石。
“住手!”余鹿的嘶哑喊声在寂静的林间响起。
仪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转过身。当她看清是余鹿时,眼神瞬间冷漠:“去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了过来!手中的斧头划破空气,带着致命的寒光直刺余鹿的咽喉!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远超余鹿的想象!
余鹿瞳孔骤缩,血鬼瞬间嗡鸣,猩红的光刃仓促格挡!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一股巨力顺着电锯传来,震得余鹿手臂发麻,她踉跄着后退,血鬼险些脱手!
仪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
“小鹿姐,拖住她!再靠近一点。”姜向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隐藏的兴奋。
余鹿咬紧牙关,身上又添了几道被石斧划破的血痕。她完全落入了下风,仪的速度和力量简直非人。
她又一次狼狈的翻滚躲开致命一击,余鹿背靠着一块巨石,仪的身影如同死神,带着浓重杀意,锋利的石斧高高扬起,对准了她的喉咙。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在余鹿濒临崩溃的脑海。
再来一次……
那无法言喻的恐怖气息瞬间在记忆中复苏,让她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但此刻,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