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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女(下)

    地窖中不算黑得不见天日,有一丝光从外面透进来,把空气中细小的尘埃照得透亮。岳青罗原本跟在最后面,却在踏进地窖的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天旋地转。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伸手扶向地窖的墙壁时,她的手不再是穿墙而过、什么都无法触摸的虚物,而是能够真切体会到实体触感。

    她看向自己的手,那不是她的手,那是一双粗糙、棕黑、宽厚的手;她身上还套着不属于自己的衣服,衣服上绣着的都是她不曾见过的、颇具当地特色的纹样。

    “扎德,愣着干嘛,走啊!”

    走在前面的人看她愣在那儿,这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嘴里叫着的,也不是她的名字。

    “哦,走走。”

    岳青罗答应着,一开口却被自己如粗砂般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捂着嘴,旋即反应过来——她现在是附到了村民扎德的身上。

    她点点头,跟着往前走,最后和前面的人一同停在一个巨大的坛子旁边。坛子是最常见的棕色坛子,周遭弥漫着一股泛酸的气味,地上深一块浅一块,像是某种腌好的咸菜。

    “等等村长吧,村长还没来,这货不好验。”方才喊岳青罗的村民提议。

    “等村长来了更不好验!村长心太软了,里面的货叫几句他就又不忍心了,咱们还是趁他没来之前先把货验了吧!”老李摇摇头,不同意等待村长的提议,他看向岳青罗,“扎德,今天你来当第一把刀。”

    岳青罗暗自叫苦——她只是附到了扎德身上,又没继承扎德的记忆和经历,她既不清楚“第一把刀”是什么,也没明白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仪式”是要做什么。无奈之下,她干笑了两声道,

    “昨天把手摔了,今天使不上劲儿。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别的兄弟吧,下一次我来,下一次我来做第一把刀。”

    “把手摔了?”旁边的村民笑得猥琐,撞了撞扎德的肩膀,“还是有别的原因啊?”

    “行了!”老李喝止住这场玩笑,狐疑的眼神在扎德身上打量了半天,最后另指了一人上前,“阿木,那这次你来做第一把刀。”

    叫阿木的男人瘦瘦小小,看上去还是个小孩。他走上前,眼睛里露出凶光,点点头,靠近坛子。

    地窖里的光极其昏暗,岳青罗看得不够真切,她只依稀瞥见阿木在坛子边摸索了一阵后又捣鼓了什么东西,然后随着一声巨响,一个千斤重的钢槌连着数不清的钢针从头顶落下来,砸破了坛子盖。

    岳青罗看着铁槌,冷汗直冒——她不知道坛子里究竟放着什么,单看这铁槌的重量和钢针的密度,不管坛子里放着什么都能被砸个稀巴烂。木质的坛子盖被砸得四分五裂,早已经拼不出个完整的形状了。

    她探头看向坛子里头,大坛子又圆又深,没点光亮着实辨认不清里面的东西。但她闻见一股刺鼻的腐臭味,那股味道是她做渡人引魂渡魄时最常闻见的味道——人之将死时的腐味。

    “这次出的血不多,看来快要熟了。”

    老李上前扒着坛子看了半天,走到坛子边上,从侧面拉起一条绳子,几个村民见状连连过去帮忙一同拖拽。

    “兄弟们,加加油!今天催化结束,过两天再来一次就基本成了!只要有了山珠,咱还愁没有好日过吗?”

    “老李说得对!光靠浴池那点收入能养活得了咱这一大家子嘛!老村长说了,一颗山珠能养活祖孙三代,别看现在麻烦,等到时候珠子出来了,咱也就发达了!干!”

    “干!”其他人齐齐应和着,岳青罗也混在其中随口答应。

    绳索一张一弛,坛子里的铁槌上上下下捶打着,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都能让人听到坛子里的东西稀烂的声音。岳青罗眼睛一转,趁着所有人都拉住绳子紧绷时,突然松了手。

    巨大的惯性让她前面的人摔了个四脚朝天,铁槌也受此作用被甩到了一边。

    “扎德,你怎么回事!”老李面露不悦,“你不知道这个过程不能有停顿吗?就因为你一个人,我们还得再等七天!”

    “对不起对不起…”

    岳青罗上前扶老李,却被一把甩开。

    “摔伤了就别来了!真是越帮越忙!”老李的愤怒即将喷薄而出,最后愣是在看到坛子的时候把怒气压下去了,“行了行了,其他人都回去吧,一周以后再来!扎德你留下,留下来将功折罪。”

    扎德点点头,老老实实垂手跟在老李身后。其他几个人也没什么异议,转身离开了地窖。

    扎德在原地等老李的指示,谁知老李一转头问他:

    “你究竟是谁?”

    岳青罗一愣,旋即回他:“老李,你魔怔了吧,我是扎德啊!”

    “你是扎德?我看你手根本就没受伤,扎德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第一把刀!”

    老李说着,一把捉住了扎德的手,恶狠狠道,“你是外来人?”

    “我是什么外来人!”岳青罗甩开老李,把锅推回去,“我看你今天才反常!你究竟是不是老李?还是说你收了谁的好处?”

    “你!”

    “老李!”

    地窖口传来男人的声音,岳青罗依稀辨出那声音属于村长。

    “老李,你在窖子里吗?”村长又喊了一声。

    岳青罗打算应和,却被老李一把捂住了嘴。老李拖着扎德往坛子后面藏,村长下来扫了一圈见没人,也不再细细查探,转身走了。

    “既然你是扎德,那就应该知道要将功折罪。”老李说着,从腰间抽出生锈的匕首,照着扎德的胳膊狠狠割下一刀。

    岳青罗听闻中的老李和蔼、稳重、踏实,但现在的老李狠毒、暴戾、可怖。扎德胳膊上的肉被锈迹斑斑的匕首生生剜下一块,鲜血从伤口处顺着胳膊流到指尖,又从指尖递进那口坛子。

    坛子里的东西疯狂扭动着,岳青罗这才看见坛子里还盖着一块颜色相近的布,那块布被里面的东西弄破了一角,露出一团肉色。

    “血是最好的滋养品,只要给的血够多,山珠的生长速度就越快,她的身体和山蚌就融合得越好。”

    老李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他看向坛子的眼神仿佛要把里面的东西一口吞下肚子。

    “咔嚓”一声,坛子底部传来碎裂的声音。岳青罗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便看见坛子边上伸出来一只灰白的手。

    那只手长得很奇怪,五根指头扭曲畸变,三根指头上的指甲被削掉了大半,指尖有青紫的淤血,也有正在低落的鲜血。

    老李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到这种场面竟也不慌。他拉起坛子侧面的绳子打算用上面的铁槌把这只手锤回去,可还没动手,就被那只手拽住了衣领。

    岳青罗做渡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令人头皮发麻的场面,即便是在乱世之中,她也从不曾见过这样可怕的面孔——

    坛子里的那张脸几乎不能称之为人脸,那张脸上的五官碎的碎、烂的烂,血沫和碎肉混合在一起,骨头裸露出小半,比冥界最可怖的厉鬼更叫人心惊胆战。

    岳青罗看不清这张脸上的表情,它只要动一动,面上的血肉便要簌簌往下掉。偏偏这样一个残缺的东西劲儿却出奇大,它死死拽着老李的领子,老李怎么都挣脱不开。

    “扎…扎德,快…快来帮我!快来帮我!”

    岳青罗本想找点工具帮忙,绕到坛子后面才发现老李的后背已经被坛子里这东西的指甲挂住了,鲜血浸透了他的上衣,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现在变得狼狈不堪。

    神力无法使用,人间的锄头、榔头怎么敲打也没用,那张破碎的脸面下面却是坚如磐石的身体,无论用什么敲打,那只手都始终不从老李身上挪开。

    岳青罗还打算再想想别的办法,却突然被人拉到了一边。她猛地抬头——是村长。

    “你让开。”

    村长冷静得吓人,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手里托着一只碗,碗里装着不知名的液体,岳青罗刚刚往后退了几步,那只碗里的液体便被尽数泼到了抓住老李的那只手上。

    黑烟蒸腾,那只手一点一点融化为液体,然后掉在地上变成一滩粘稠的液体。老李总算能够喘口气了,他跪在地上,稍微一用力就会把后背上被指甲刮出来的伤牵动。

    “去医务室看看吧,这东西毒得狠,尽早处理才是正事。”村长把老李扶起来,看也不看那口坛子。

    “不行,现在走了就功亏一篑了!”老李忍着疼痛拒绝,“有了这颗山珠,一切都有着落了!”

    “不是还有其他的嘛,不急这一时,先去处理伤口吧。”村长不由分说把老李搀着往外走,快走到地窖口时才想起还有“扎德”这么一号人:

    “扎德,你来善后,走了以后把地窖门关好!”

    “交给我吧。”岳青罗点点头,目送着两个人离开。

    临走时,村长深深看了一眼她,似乎要透过这具躯壳看穿里面的灵魂。

    扎德这具躯体很有力气,岳青罗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就把坛子四周的瓶瓶罐罐清理干净了。她掀开一层黑布,里面还有一层,再掀开一看,两颗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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