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建立起来。同样,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摧毁。但风某人的那些传闻,还是令鱼梦羲黯然伤神了。
还有一个现实摆在了她眼前——皇族的人憎恨她,甚至派出了刺客。
鱼梦羲只想仰天大喊一句——家人们,谁懂啊?我太冤枉了!
刺杀很要命,更要命的是肯定还有后来人。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鱼梦羲决定这些日子先窝在府中,没有必要则少出门。
今日,风极渊来访,他是来找司大将军的。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明面上还是相安无事的状态,还没有走到撕破脸的那一步。
消息传到后宅,鱼梦羲正躺在卧榻上看书,雪青在旁边给她投喂糕点,小桃在旁边给她投喂水果。
她对此有一个歪理:人生的最高境界便是——混吃等死。
对于这个消息,鱼梦羲抱着的态度是——既然极渊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那我也不必主动去前面见他。因为少不了有第三人在场,与他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一会,周婉儿娉娉袅袅地拜见鱼梦羲。这个女人虽是练家子,倒也有五分女性的柔美,一双杏眼透着精明,背着长剑则显得十分飒爽。
不知道她有什么事,鱼梦羲起身坐起——我乃端庄温和的女子,你有话直说,是不是极渊哥让你来的?
周婉儿既不行礼,也不示好,满脸皆是——你是公主,又如何?
“周姑娘来见我有何事?”鱼梦羲善于察言观色,她虽不在意对方的无礼行为,但得在意对方脸上的敌意——我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如今有身份有地位,还能被一个古人虐的不要不要的?
见面便将敌意写在脸上,多半不是最高明的对手。鱼梦羲在内心揣测原因——我和她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且我自认为没有做过坏事,她应该没有理由讨厌我的为人,也许她是极渊哥的爱慕者。
周婉儿:“我有话想和公主殿下单独聊。”
鱼梦羲让小桃和雪青先出去,且听听这个女人想说什么。
“上次和公主殿下说的事?”
“那我再回答一次,办不到!即便你的主子亲自来跟我说,我也不会同意,我有我做人原则。”
“是吗?”周婉儿挑了挑眉,转身出去了。
鱼梦羲心底再次升起那个疑问——这会是极渊哥的意思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在我心中是光风霁月般的存在,我们喜欢彼此,他即便想要达到某种目的,应该也不会想要利用我。
这时,小桃和雪青齐双双跑了进来,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自家主子——那个女人没有对您暗下毒手吧?
小桃说:“恕我直言,风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可没有多少好人。”
鱼梦羲没接话,但内心表示赞同。算起来她也算是丞相府出来的人,那座府里的人是个什么情况她心知肚明。
雪青接话:“俗话说得好,癞蛤蟆找青蛙,同气相投。这个周婉儿仗着她爹是廷尉,自己也做了丞相府的鹰犬,又有一身舞刀弄枪的本事,做事心狠手辣,听说她可是杀过人的。”
小桃:“你忘了?她本就是杀手,杀过人很正常。我听说她喜欢小风大人,之所以给小风大人做贴身侍卫……说不定她哪天就从侍卫变成了侍妾,甚至成了少夫人。”
“你们两个知道的还挺多啊?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是太子府的人与你们接头时告诉你们的吧?”鱼梦羲躺回到卧榻上,目光看向房梁上那张挂了许多天的蜘蛛网。她眼明心亮,早已知小桃和雪青是太子妘煜的人。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首先,妘煜对鱼梦羲这个小表妹没有恶意;其次,他是一国太子,趁着给表妹安排宫女的机会在大将军府安插上自己人,日常掌握大将军府内的情况,也属于精明的储君会干的事;最后,鱼梦羲和小桃、雪青相处的很好,她相信这两丫头不会做害自己事情。
小桃挠挠头,不好意思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您。不过,太子殿下他只是想知道您平时过的怎么样,并无他意。”
“刚才那些关于周婉儿的话,你们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不要出去说,不要惹麻烦。”鱼梦羲又称赞了一下小桃和雪青的忠心,随即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时候,外面有下人过来请公主殿下去西院小池边一趟,说是大将军和小风大人请她过去的。
鱼梦羲没有多想,但到了现场之后发现有情况。
西院是府中的下人居住和放杂物的地方,也有养马棚。小池是个人工水池,不大,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两位大佬不在前厅聊,跑到这里来,这是?
周婉儿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发抖,脸色异常苍白。细看,发现她浑身的衣裳上下已经湿透了——她这是落水了?
看样子,多厉害的女强人,也抵抗不住寒冷。鱼梦羲刚想对身后的小桃说——快带周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别冻坏了。
周婉儿突然站起来,说:“大将军、大人,属下只想要一个答案,请问公主殿下为何要让人将我扔进水池里?”
风极渊和司炎融都没有说话,他们定定地看着鱼梦羲。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鱼梦羲惊讶地张大嘴巴:“我让人把你扔进水池里了?从后院到这边,约五百多步的距离,我若看你不顺眼,让人把你抓住暴打一顿即可,何须这么麻烦?”
风极渊:“周婉儿是我身边的人,梦羲你不该针对她才是。”
鱼梦羲:“我针对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上次让人杀她,刺了她一剑,她差点死掉。梦羲,你从前是纯真善良的,不知道何时竟然变得这般心狠手辣?”风极渊说着,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黑色熊皮大氅解下来,披到了周婉儿的身上。
鱼梦羲差点气笑了:“我心狠手辣?我曾让人杀过她?什么时候的事?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
风极渊:“对味居楼上的事,我当时就在对街的楼上。那日,我原本担心你的……没想到梦羲你长大了,不仅让人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打了个半死,就连我派去的周婉儿都被伤成了重伤。若非她拼命逃走,只怕已丧身于你手下人之手了。”
周婉儿:“大人,你也别怪公主殿下。她也只是嫉妒而已,见不得我能跟随在您的左右,见不得您身边有别的女人。我没事的,我身体很好,暂时死不了。”
风极渊:“周婉儿,你是我的得力助手,让你受委屈了。梦羲,过去的事可以不提了,但是今天这事是你得给婉儿道歉。若不是我和大将军过来看马,发现周婉儿在水里,她就被淹死了。”
“你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鱼梦羲的心凉了半截——我以为我的心墙坚不可摧,却在你的置疑中崩塌,原来他们之间的信任不堪一挑唆。
“不必再说了。”风极渊此刻的目光锐利如鹰,在他看来她接下来的话应该都是狡辩——原以为你和普通女人不同,没想到你也有普通女人都有的毛病,你在意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我不想看到你成长成一个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女人。
“你不信我?”鱼梦羲打了一个寒噤,她觉得有点冷,一种来自体内的一种凉意浸透全身。这是风极渊第一次用这样正言厉色的态度跟她说话,即便昔日她身份低微时也不曾被他这样对待过。
所以,他们分开这许久以来,他的身上发生什么?又或者,她也许并不完全了解他?当然,也许一切只是这一时片刻的误会,很快她的极渊哥就会相信她说的话了。
周婉儿说:“大人,我看道歉就算了。梦羲公主今日不同往昔,她如今身份高贵,怎么能给我这样低贱的人道歉呢?况且我大概也没有性命之忧,不如就算了吧?”
鱼梦羲:“够了!周婉儿!本公主早已离开了丞相府,也无意参与到你们的生活当中去,你没有必要通过自残来污蔑我。”
半天没有说话的司炎融,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相信羲儿说的话!周姑娘你作为曾经声名在外的杀手,就这么弱吗?我府中人竟然能不损片瓦就将你捉住?不如我叫人过来查问一番,事情真相一问便知。”
周婉儿披紧大氅,咬着牙冠道:“我看不必了,大将军府中的人自然是看大将军的眼色来说话办事,又岂能向着我这个外人说话?”
“小风大人,看来你找了个‘好’侍卫啊!既能飞檐走壁,又能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还能这般牙尖嘴利。什么话都让她说了,这截断别人自证清白的路数高啊!但这阴沟里的东西就不该冒出来,真是扫兴,扰了本大将军的心情。今天这礼物(马)我突然就不想回赠了。小风大人,你带着你的人,请回吧!亦可将你带来的那些礼物带回去。”司炎融的语气中有五分嘲讽,五分蔑视——到我府上来找事,那就不要怪我不给面子了。
“周婉儿,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那我们走。”风极渊一甩衣袖,起身就走。他本是来找司炎融示好的,没想到把表面上的关系弄的更僵了。
走出去五六步,风极渊突然回转身,回来拉住鱼梦羲,靠近她耳边低声说:“梦羲,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的心只能记挂在我身上,我早晚会来带走你。我希望那些关于你和他的传言,以后不会再有。”
接着风极渊又大声说了一句:“梦羲,对年纪大、心机重的人,只管使唤他便是,没必要对他太好。他对你好,是君命难违,是他的使命,也是他保住权力和富贵的手段。”
这段话有些刺耳,司炎融觉得自己的人格和尊严被人踩踏了。他眯起眼眸:“风极渊,你当着我的面离间我和羲儿的关系,你当我是死了吗?”
至此,友情彻底断裂,遗憾难免,昔日同去桃源郡剿匪的那些友爱瞬间被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