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瑶握剑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此兽她认得，名为月野毒狼，是玄阴护法饲养的魔物，性毒辣，喜食人脑。
多年前被众仙门绞杀殆尽，不想在此处见到。
难道……玄阴门的人也混进来了。
夜深渐凉，密林雾气缭绕，厚重的湿气笼了上来。树木高耸入云，枝叶繁茂，缝隙洒落斑驳月光。
冷风吹过两人衣袍，树叶沙沙作响。
毒狼身形矫健，毛色油亮，前爪按地，虎视眈眈地瞄准两人，齿间嗡嗡作响。
江青瑶正要起身，被池厌按住，耳边飘来低哑男声。
“师姐，别怕。”
她微愣，这声犹如隔世。曾几何时，她将他护在怀中，抵御凡间肆意横行的妖兽。
罢了，正好探探他如今实力。
池厌抬起一双金瞳，荡出诡异光芒，如暗中冥火，冷幽幽对上墨绿色狼眸。
毒狼受到挑衅，咧牙跃起，利爪伸到跟前，“嗷！”
他冷笑，背后炸起一道蛇形残影，蛇头破雾气而出。竖瞳亮起，化作利刃直刺毒狼。
毒狼被一股无形力量束缚，动弹不得。
它动了动兽耳，皮毛紧绷，兽眸中满是恐惧。
池厌眉眼微压。
“嗷呜嗷呜。”
毒狼仰头长啸，不受控制地抽搐，调转方向，扑向背后的大树，利爪嵌入树干。
伴着一声凄惨嚎叫，狼头无力地折垂，鲜血四溅，断了气。
池厌妖异的金瞳缓缓熄灭，转为幽深。
“怎么了？”清冷的女声在风中格外清晰，带着几分关切。
丝丝绵绵撩拨心弦，让人舍不得放开。
“嘘，别出声。”池厌压低声音，缓缓埋进她肩头，“我们……要被发现了。”
江青瑶点头，有些疑惑，目光透过青鸾剑面折出的反光，看向身后密林。
空地处寂静一片，那毒狼不见踪影。
怎么可能，她抬头望向眼前树木，狼影分明还在来回窜动，那举动像在细嗅踪迹。
影子跟实况对不上。
“快了，它很快就会离开。”池厌缓缓靠近，修长有力的手环住她腰际，慢慢拉近。
江青瑶伸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
“男女授受不亲。”
她余光瞟向池厌，他唇角勾起诡异的笑，夜色中，那双冷眼幽深昏暗。
他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见她沉默应允，他欺身伏近她脖子。
江青瑶只觉一股寒意顺脊椎骨直冲天灵盖，瞳孔微缩，耳边传来冰冷急促的呼吸，痒痒的。
他身上的气息，闻着叫人清醒。
“有种符术可吸人魂魄，控人心神，施符者想什么，便可对中符者干什么。”
“师姐可曾听闻。”池厌慢条斯理说着，露出尖牙，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光。
江青瑶心跳加速，仿若被凶狠的猛兽盯上，她已成囊中之物。
听他描述，怎么像瞳术呢。
透过剑面折射，他锋利的尖牙缓缓逼近脖颈，汗毛竖起。
她心跳得快，摸向剑柄，池厌突然起身，神色戏谑地垂眸看她。
“师姐莫怕，此符是我随口编造。”
江青瑶迅速退出数米，捏剑的指节紧了几分。转眸看去，地上有滩血，像留下不久。
池厌蹲下，眉头微皱：“这妖应当跑不远，也活不久了。”
他指尖凝结红光，随手点燃，火光在暗中闪烁，声音低沉温和。
“师姐，夜里冷，你先去休息。”
他竟是火灵根，看施法手势，修为应当不低。
江青瑶点头，转身回到篷里。
她抱腿而坐，望着窗外黑色背影，忍不住打寒颤。
“到现在我都看不透他修为，团子你说说，他究竟有没有失忆。”
有几个瞬间，池厌看她，没由来地浑身发冷。那眼神不是冷漠，亦不是讨厌。
是一种比仇恨更深的情感。
她有预感，只要剥开那层冰冷硬壳，就能看到一只长满触角的软体怪物，疯狂地缠住她。
青鸾剑嗡鸣震动，团子飞出来，翅膀硬气地拍拍胸膛。
“主人，不怕，有我在呢。”
还有它可以抱团取暖呢，大不了他们一起被池厌锤，它剑身硬，还能挡挡。
“罢了，明日还要寻九彩石。”江青瑶侧身睡下，掌心发硬。
定睛看去，衣角竟沾着片细小的黑鳞。
她仔细端详，跟小黑身上的一模一样，不由猜测，“难道池厌跟小黑……”
团子激动叫出声：“主人，你终于发现了！”
池厌就是那条黑蛇，等下次出现，可得好好教训它。
江青瑶恍然大悟，“原来小黑是他的灵宠，难怪他总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池厌并非恢复记忆，而是占有欲，他定察觉她有收小黑为灵宠之意，暗中较劲。
夺人所爱，他能不对她有敌意么。
团子试图提示，“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
江青瑶接过话茬，“就是主仆关系，得想办法把它弄到手。”
“啊？”
团子呆愣在原地，想要解释什么，却见江青瑶累得睡着了，无奈地摇摇头。
它有预感，她发现他真面目时，场面会相当精彩。
凉风习习。
火光忽明忽灭，滋滋作响，星火冉冉上升，砰到树枝末梢。
一束尖锐红光破空而出，池厌甩符相撞，金字化作勾子卷碎红光，看向深林。
谢文湛从暗处走出，手握火红色长剑，“你果然没死。”
池厌半眯着眼，环腰斜靠在树干旁，“阁下是何人，深夜擅闯丹霞宗营地，是何居心。”
谢文湛冷笑声，“别装了，你根本没失忆。”
“你潜伏在师姐身边，骗她博取同情，当真无耻。”
池厌笑眼闪过冷意，反唇相讥，“你不也偷偷跟过来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眼神交接之际，他满身妖血都在沸腾，从第一眼起，就对此人充满敌意。
第一次见面，谢文湛就往江青瑶身上盖披风，投来的眼神满是挑衅。
不过，嫁祸之仇还不能报。
若江青瑶知晓，他认得谢文湛，装失忆的事就暴露了。
“还有你错了，她如今身处丹霞宗，是我师姐，你个外宗弟子凭什么这般叫她？”
“她如今口口声声唤我，池师弟。”
“你。”谢文湛脸色微沉，闷气半天倒腾不出来，恶狠狠骂道。
“不要脸。”
两人话不投机，剑光与浓郁妖气在暗中交织，碰撞出刺耳声响，周遭树木翻飞弯折。
“再不滚，我就叫她过来。”池厌笑得添油加醋，“让她看看，相处几百年的人，背地用的什么肮脏手段。”
若没猜错，那月野毒狼，是谢文湛故意引到此处的，为的就是试探他。
他取出一支红箭，上面沾着引诱妖兽的香粉，对嗅觉灵敏度狼来说，是致命诱惑。
谢文湛心中一凛，咬牙切齿，“池厌你等着，师姐要知道你是妖物，定会再杀一次。”
说完，消失于黑暗中。
翌日清晨。
四人整装出发。
江青瑶来到洞口前，四周灵草丛生，淌过涓涓细流，灵力极为充沛。
传闻九彩石藏于此地，只是路途凶险，一路脚印不断，看来有不少弟子进去了。
云萝与池厌紧随其后，只留庆朗愣在原地。
庆朗见众人走远，玉珏嗡鸣声响，他眯眼左顾右盼，摁开冒红光的按钮。
“师兄，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快了快了啊。”
不归谷山路险峻，洞穴内怪石嶙峋。
江青瑶走到深处，昏暗视线逐渐开阔，一小束光落在水潭中央。
瀑布从石缝流出，浇灌一排通体赤红的植株。斑光倾洒，如红鸟仰头饮露，是朱燕仙草。
炼制二品升阶丹的必备药材。
“既然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这可是二十块上品灵石。”云萝挥鞭破除杂草，跃到水潭积石上。
快碰到仙草时，耳边传来声尖锐鸣叫。
头顶漫过阴影，一只朱红色巨鸟从空中俯冲而下，掀起阵水浪，展翅守在仙草旁。
它瞳孔皱缩，倒映出池厌的身影。
并非人形，而是一条巨型黑蛇。
那是池厌真身。
鸟蛇素为天敌，况且遇到的，并非普通的蛇妖。
它绕过江青瑶，朝池厌发动攻击。
池厌迅速闪避，手中的符破出，形成道保护罩，“是朱奇鸟，这守护灵兽不好对付。”
传闻此鸟是朱雀的旁亲，身上的神兽血脉虽然稀薄，比起妖族其余，抵得上一方大妖了。
若开了灵智，堪比化神期修士，若未来，也有元婴修为。他们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巅峰，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江青瑶微微愣神，这鸟一上来，为何只攻击池厌。
分明采仙草的人，是云萝。
团子在脑海提醒，“主人，趁现在快采。”
“好。”江青瑶迅速飞到仙草旁，攥紧云萝的手，借力把她甩回岸上。
“瑶瑶，这水潭有些古怪，小心些。”
江青瑶点头，拔出仙草那刻，朱奇鸟猛然转头，红瞳迸发出极盛怒意，双翼染上漫天火势。
朝她扑来。
“破！”江青瑶挥剑甩出剑气，大鸟抵御，反手甩翅，刮起劲风。
她翻身躲闪，手臂撑在石面，往上踩去，一阵冰寒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潭水凝成冰，五指焊在石面上。
“瑶瑶，小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