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摇曳的烛火,她几度觉得自己意识一片黑暗。水声嘀嗒,有时像是滴在地上,有时又像是滴在她身上,似要把她滴穿才会停止。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磨人的水滴声吊着她的意识,神经被迫处于一直紧绷的状态,她只感觉头痛欲裂。
牢门又被打开了,发出刺耳的声音,甚至一度让她感到一阵耳鸣。
窸窸窣窣走进来几个人,牢房内充斥着冰冷的器械声。
一个冷漠的男声响起:“记录:第一百二十次实验,准备开始注射。”
一旁的另一个人朝女子体内注射了一种闪着诡异光芒的液体。一刻钟过去了,女子没有任何反应。
但那群人毫不慌张,拿着本子的人依旧维持着握着毛笔的姿势,静静等待着。
女子开始有了动静,她咬紧牙关,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发出呜咽的声音,她指尖泛着白色柔光,光芒似乎很微弱,一闪一闪地。但女子似乎更痛苦了,双手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鲜血开始流了出来,顺着冰冷的铁床慢慢流趟到地上。
忽而,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的血迹处,迸发出了纤细地藤蔓,这些藤蔓似是有生机,缠绕着床沿,在女子身下开一朵朵梅花。
如此奇异的景色,为首那人还是语气冷漠:“记:实验体出现微弱反应,建议加大剂量,或是找寻变异植株。”
记事的人写完,几人沉默着离开,女子已经疼到握不紧拳头了,浑身被冷汗浸透,下意识地弓起身子,抱住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剧痛终于从身上退去,她松开了自己,手指忽然触碰到细弱的藤蔓,女子摸索着将藤蔓捧在手里,触碰到小花似乎令她惊喜了一下,她将小花举向光源,想欣赏一下这朵神奇的生命,忽然,她愣住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眼神空洞,注视着摇曳的烛火,宛如一尊雕塑。
她看不见了,只能感受到一些微弱的光源。发生什么了?剧痛之后的思路反而更加清晰,她强迫着早已精疲力尽地大脑再次运转。试图从空洞的世界里找到一丝支点……
但是……一无所获,她再一次坠入黑暗。
这次是一些低语将她的意识从搁浅的边缘带了回来。她此时是坐在地上的,应该是被换了一个牢房关押,一只手被锁在一个巨大的铁链上,沉得让本就消瘦的她抬不起手来。
“大人,夕离草的供应有些跟不上了,那些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这就有些难办了。”另一人的声音在窸窸窣窣的翻纸声中听不真切,“夕离草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植株。实验先继续,但也要做好撤离的准备。”
说完,进来了两个人,无尽的黑暗让她练就了一副好耳力,一胖一瘦,瘦的人身上穿着盔甲,胖的人穿着臃肿的华服。
瘦子将一条鞭子递到胖的人手中,胖子似乎还有些惶恐,举着鞭子犹豫不决。
屋外的人将记录翻到空白的一页,然后淡淡开口:“第二百四十次伤情实验开始。”
下一秒,瘦子举着胖子的手,啪地一下,一条红肿的划痕出现在女子的身上,胖子此刻还有些犹豫,他只是最近因为家事整的心烦,喝多了酒昏了头,听信了狐朋狗友的介绍,才来到了这里,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但是这一鞭子一鞭子地下去,他也怕打出人命啊。
“老爷放心,”瘦子似乎看出来胖子的迟疑,接过胖子手中的鞭子,迅速挥舞了许多下在女子身上,女子不声不响,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任由新伤叠在旧伤上,再渗出鲜血,“她的哥哥已经死了,没人再替她申冤了。”
这句话彻底撕下了胖子伪善的面孔,他接过鞭子,从试探性地挥舞变成了发泄。
嘴里咒骂着:“你这个贱女人,哪个男人出门谈生意不得去青楼坐坐?”
“我养你这个贱人容易吗?”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凭什么告诉你爹?”
“还有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要死的人了,掌控欲还这么强,商会的事情还不肯交给我。”
“去死,去死,老不死的东西!”
“好好,你们都给我等着,先等这个老不死的死了,我就把那个贱女人绑在房间里,像这样日日抽打,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一家给我等着吧,再把这贱人剥皮抽筋,让你们到地府里也认不出她。”
………
在胖子几近癫狂的呐喊中,忽地传来微弱的抽泣。门外的两人惊讶地抬起了头,从外面走进来,制止住了胖子。
女子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嘟囔着什么。
被称为“大人”的人凑上前仔细辨认着,她在说:“哥哥,对不起……”
领头的人给属下递了一个眼神,属下很快打来了一盆热水,领头从水中拿出一个温热的毛巾,替女子试去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假装柔声问道:“为什么要给哥哥道歉?”
为什么?为什么要道歉?这个问题让女子再一次感到头痛欲裂,她探究不出原因,只觉得这个称呼像一个符号,一提到就让她心痛,这种疼痛早已深入骨髓,远比皮肉之苦痛上千万倍,亿万倍。
女子口中说不出原因,领头又冷了下来,把毛巾甩回盆中,说道:“继续。”
瘦子示意胖子继续,胖子却呆住了,哆哆嗦嗦地指着女子:“她的伤口……”
新添上的伤口已经止住流血了,老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再仔细看的话,女子身上没有一点旧伤的痕迹。
“是的。”瘦子点点头,“但也没打算多解释。”
“我忽然发现,她怎么细皮嫩肉的啊?”
“高门贵户的小姐。”瘦子似乎很得意,“不过是曾经了,我们把她哥哥杀了,她哥哥临死前很不甘呢。”说道这里,瘦子还舔了舔牙齿,似乎在回忆那一幕。
“高门贵户,有多高的门?多贵的户?”
“书香世家。”
胖子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叉着腰兴奋地说:“我还没碰过官宦世家的小姐呢,这样吧,我给你们加点钱,让我和她独处一会,换个干净敞亮点的地方。”
“这是实验体,只能进行实验用途。”领头的人生硬地拒绝。
“嘿,我说,你们是不是傻?”胖子不满意地说,“这里就我们四个人,我把钱给你们,你们让我和她独处一会,你们全当没有看见,这个钱也不用上交啊?”
瘦子有些动摇了,看着头领,希望他能拿个“好”主意。
领头的人发出不屑地嗤笑:“一个小小的商人,不过有些臭钱,敢教我做事?来人,送客。”
很快走来两个人将胖子架走,领头继续吩咐道:“再给她注射一次最新的甲类药物,关回去观察几天。”
再次醒来似乎是被颠簸的路段晃醒的,女子在黑夜中怔了怔神,感觉这是她今生呼吸过最新鲜的空气,为什么能谈得上今生呢?因为她的脑子比以往更加空落落地了。
她的双手被铁扣紧紧绑在一块,这让她感觉手腕酸痛,双臂紧绷到快要失去知觉。
熟悉的声音还在低语:“大人,他们快要追上来了,我们骑马吧,骑马跑得快。”
被称作大人的人沉吟了一会,努努嘴:“把她杀了。”
“啊?”另一个人迟疑了一下。
“心脏,腹部,多捅几刀,使劲捅,能把肠子翻出来的那种。我知道他们的手段,你要是这样把她扔了,说不定她很快就能恢复神志,帮他们逮到我们的老巢,咱们骑马不就是为了逃命吗?”
听到是和小命有关的,马车上的几人都坐不住了,掏出匕首,一刀一刀疯狂地扎向女子的身体。血液染红了木板,也染红了这些人的双眼。
领头听着血肉模糊的声音,把握着时间,紧接着吩咐道:“匕首就不要拔出来了,再给她注射甲类药物,把车上的都注射了,别让她想起来。”
“是。”
女子能感受到力气在一点点从身体里消散,冰凉的液体淌过她的身体,对□□的感官消失,对风的感觉却开始灵敏起来,刺骨的风穿透她残破的身体,呜呜作响,好像在呜咽。
冷,脑袋都要冻僵了。
就在她决定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冰封之时,她忽地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呼唤:“坚持一下,别睡。”
一双柔软的手抓住她快要冻僵的手,那双手在颤抖,温热的泪珠还滴到了她的手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虽然不知道来的是何人,但女子还是本能地颤抖着抬起手,抹掉那人的眼泪,小声说道:“别哭。”
说完,她双手脱力,闭上了眼睛,她在心里喃喃道:对不起,我还是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