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他俩形影不离，谁离了离都不行，所以当啊宝问他娘，凭什么傅九决能常伴她身？明明都有鼻有眼，凭什么傅九决就不一样？凭什么自己就不能陪着她？

    那个傻呀，气得宝娘直翻白眼，还说了句大实话：沧离能看上你那才叫凭什么。

    明眼人都清楚的事，就他不清楚，稀里糊涂傻大个，又气得宝娘给他迎头暴击。被敲脑袋的啊宝气鼓至极，气完了仍旧不清楚。爱情嘛，专横霸道，不容他人参与侵占，即便是喊他宝哥的傅九决，也不行。

    可究竟阿宝是真不明白？还是明知装傻？只有他自己知晓，虽然大家或多或少有此猜想，但也能理解，便不多说。

    啊宝难得消停几日，不在花里胡哨地吸引沧离注意，倒以习武为由，直接登门求她传授武功。沧离无奈，猜过啊宝夹杂私情甚过习武，却也还是答应了他，把他当可塑之才，悉心教学他俩。

    最初就带着别样目的的阿宝，怎么可能将心放在学习上？不专心，自然跟不上，加之傅九决学武天赋极佳，慢慢地差距越来越大，同样招式，傅九决一遍就会，啊宝却要四五次，久而久之落后大截，也拖延了教学进度。

    即便沧离对啊宝给予关照，将两人分别教学，但啊宝仍旧力不从心，始终跟不上进度。

    啊宝都明白的，他眼明，免不了要心急：“沧离姐，为什么他今日所学我没见过？我们不是一起学的吗？难道在学武上傅九决也是不一样？你……你是不是偏心？”他语气显然是在质疑。

    沧离内心坦荡：“阿宝，我既应了，就会好好教你，不会偏心，你们天赋不同实力不同，进度也就不同。九决今日所学你自然也会学到，另外，我在找更适合你的功夫，这样会对你更有益，不过我现在尚未找到，可能要多等……”

    “那就是承认偏心了。”

    啊宝断定不公，爱意磅礴又注定无果的他，难免昏头，见不得她对傅九决搞特殊，更见不得他们亲密无间，在他看来，沧离提前教傅九决后面的招式，就是偏心。更因为知晓他们不是血亲，才会方寸大乱。

    “我学不会，你应该对我耐心些，或者等等我，学堂里的夫子尚且谆谆教诲，反复教导，而不是判定我无药可救，认为我拖累别人。”

    他似是意识到沧离不会做这种事，否则早就不教他了，可因为“情敌”不是别人，是傅九决，他才更加慌张。

    “总之，不是无药可救直接放弃，你……不能放弃我。”

    “阿宝，你在说什么？”

    沧离满脸狐疑，她不会同啊宝计较，可她把啊宝视作弟弟，被弟弟说偏心，难免心生伤怀。

    武功要义在于脚踏实地，并非一蹴而就，啊宝心急失败必然，教与不教没有区别，便对他实施放一放，慢一慢，等一等策略。可她忘了，教学看似简单过场，实则复杂难测，学生心生不平，她这个教导的难免责任。

    各中情绪在嘴边化开，苦涩难熬，沧离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也不会放弃你，但成与不成关键在你。”

    武者，脚踏实地心怀大义，以血肉之躯撑片天，破无间，护众生。单是这样阿宝就差太远，不说脚踏实地，他心不静，教与不教结果都是失败，哪怕徒劳无获他也决然要学？她不想阿宝白白耗光精力，久不见成效，必会影响心境，届时只会更严重。

    沧离从不做这般蠢事，她教导的弟子，也不需要浪费精力在无意义的事上。

    阿宝起了反应，别扭着脸就跑远了，他在瞎吃醋抽癫风，这几日不自在的别扭经历，更如榻上梦魇，已经快将他折磨窒息。

    他在前跑，傅九决就在后追，留下沧离原地思索，她叹道：“不该耽误啊宝的，他也不该来这，心不静啊，目也容易不明。”

    不久后，傅九决便灰溜溜地回来了，沧离见他就道：“没追上啊。”

    “宝哥他躲我。”

    这一刻傅九决就明白了，他明白沧离不会接受啊宝的爱，也明白她对待男女情爱是铁石心肠的。他觉得沧离拒绝啊宝，就是在拒绝他无声的情。想想也是，若非沧离无心情爱，又怎会孤身数年？他越想，心里就越失落。

    他是被沧离喊醒的，她把手掌贴在他额头，脸上挂满担忧：“想什么呢？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有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可别自己憋坏了。”

    傅九决魂归，瞬间跟个没事人样，浅笑道：“我在想，找到宝哥的话该说什么？省得我安慰了他，他还要反过来气我。”

    他俩从小爱打架，可骨子里，终归是念着对方，就算现在因为沧离闹出了不少笑话，也不会影响他们刻入骨髓里的羁绊。

    沧离看着他，忽然道：“你想怎么办？打一架？还是讲道理啊？”

    打架讲理这事，傅九决从六七岁起就记不清做了多少回？总之是，阿宝来一回他就要做一回。

    方才被盯着看，傅九决这会倒有些脸红了，他笑道：“师姐果然还把我当小孩儿，不得不说最了解我的莫过于师姐了，我就想着，要是说不通，就打一架，反正每次和宝哥打完架就和好了，道理讲不通就来拳头，总会好的。”

    啊宝在生沧离的气，同时也生傅九决的气，虽没表露，但这点眼力劲傅九决还是有的，也察觉到了。

    “师姐也别真的生宝哥的气，宝哥不是故意冒犯你的，等我逮着他，让他给师姐道歉好不好。”

    沧离笑笑：“我跟小孩生什么气。”

    她偏过头，忽然想到阿宝为何会喜欢她的原因，淡然笑过。其实阿宝会爱上她根本没道理，只是刚好情窦初开，刚好身边只有她。她又认真思考了一下，傅九决会早恋，大概也是和啊宝一样，见过的姑娘太少了，只要是对自己稍微好点的姑娘，就会错把感动当成爱，彻底沦陷了。

    所以她忽然试探：“九决，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姑娘啊？是外村的姑娘还是云村里的?我见过吗?”

    傅九决一时被问住，含混道：“我还没确定是不是真的那种爱呢？反正……哎呦，师姐你就先别问了好么，在过个几十年老了又或许没人要了，我就可以一辈子赖着师姐了，甩都甩不掉。”

    还不确定啊，看来把感动当成喜欢的成分颇高，她还在想令他心动的姑娘是什么样呢？自己在云村数年别说见过，连怀疑对象都没个，现下更加确认傅九决并非早恋了。

    她笑道：“我们家九决这么好怎么会没人要呢？以后带了人家姑娘来，可要好好对人家。当然了，你要是想随我修行，我也愿意带你，总之不会没人要的。”

    不知怎的，傅九决听了这话不太高兴，他撇了撇嘴，“哦”了一声，随后就开始练习法术。

    她在傅九决专注修炼时走开了，晚饭也不回去吃，傅九决像只等主人归家的忠诚小狗，一直等她到半夜。他知晓沧离不会这般小气，更不会对阿宝的事耿耿于怀，招呼不打就消失，必然是碰上事了。

    越等越着急，索性冒着黑天就寻她去了。夜间寒风越吹越野，眼见这黑天，是要下雨。

    他实在不知该去哪找她，但他知道，只要沿着回家的路，就一定能等到她。

    阵阵“呼啦”刮过，猝不及防间大雨天降，奔波在回家道上的沧离，早成了落汤鸡，她浑身无力，身体也变得冰冷异常。十几年了，她的身体又开始出现了异常，怕傅九决见到她狼狈样，才偷偷跑远。

    她虚脱无力走不动了，定定站在雨里，抬手去接大雨，一时恍惚究竟是雨凉，还是自己体冻。她看见雨里含霜，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绝】，她晃动不清醒的大脑，提起精神往前走，老远就看见前方有人影。

    “师姐。”

    傅九决先她一步看见对方，他朝沧离冲过去，着急忙慌扶住她，摸到她手的那刻，彻底慌了：“手怎么这么冰啊？”

    沧离手里被硬塞进把烫乎乎的伞。

    傅九决边捧住她包裹伞柄的手，边哈气摩搓：“还能走吗师姐？我背你吧，上来。”他弯下身，任由雨水打湿半截衣物，他催促着：“师姐快上来。”

    沧离确实没力气，连让他“快起来”的话都没力气说，她慢慢爬上身前这个结实宽厚的脊背，搂住他的脖子，安心合上眼睛休息。

    两幅身躯，一个冷得像死尸，一个烫得似火球。

    沧离开口了：“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又打算整夜不睡等我啊，这可不是好习惯，要改改啊九决。”

    “我已经改了，师姐，你看我这次没等，是来找你来了。”

    “找和等在我这儿是一样的。”

    他能感受到沧离病状的语气，气息也是忽高忽低，怕她昏厥，就想说话给她提神。

    “师姐，你记不记得，以前下雨天，我也是这样，撑把伞来路上接你回家。然后你就像现在我背着你一样背着我，那个时候，那么大的雨，还有惊天雷声，我都不觉得害怕，因为师姐在，我就很安心。”

    “嗯。”

    傅九决非常宠溺地“哼”了一声，佯装舒松：“你还不愿让我接你，还说下雨了，不好好窝在被窝里，跑出来活受罪干嘛，又不是村头眼巴巴等主人回家的可怜大狗。”

    沧离脑袋靠他肩头上，微弱呼吸时刻吻着他修长好看的脖颈，撩拨太过，他有些热，耳朵和脸颊也晕晕粉红，水气太大，瞧不真切，当然，沧离也睁不开眼睛。

    他说话，沧离向来必搭，即便是在昏昏欲睡的时刻：“我记得，家里没好伞，你随便撑了个破破烂烂的伞，浑身湿漉漉的，还是我背着回去的，后来，你就病了，病得我以为你会死掉，让我心惊了大半月……”

    “师姐，别睡啊，在撑一撑，很快就到家了。”

    环住他脖颈的臂膀渐渐松懈，沧离耳边时时听到傅九决呼唤，她见过许多人倒在她眼前，而沧离，从没在谁面前真正倒下过，强撑着力气，迷迷糊糊间嘟囔道：“不会睡，你还，需要我。九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