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柳梦远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但她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呆滞,喃喃自语道:“它走了,它走了,但它还会回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逐渐软了下来。
时昭心中一紧,意识到柳梦远可能进入了某种幻觉状态。她迅速调整策略,决定尝试用引导性的话语来打破柳梦远的幻觉。
“柳姑娘,你听我说,这里没有鬼,只有我,只有我们这些人。你很安全,这里很安全。”时昭的声音坚定有力,试图让柳梦远的意识回到现实中。
然而,柳梦远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她突然抬起头,目光中透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恐惧,指着门口的方向大喊:“它就在那里!它就在那里!”
时昭顺着柳梦远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身着靛青色长衫。男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和愧疚,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一块玉佩。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时昭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缓缓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同时余光仍关注着柳梦远的动静。
年轻男子慌忙拱手:“我……我是她哥哥柳明轩,听说妹妹病了,就赶过来看看。我不知道会这样,我……”
“哥哥”二字仿佛触动了什么可怕的开关,柳梦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挣扎着想要从诊榻上爬起来,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怪物!”
时昭迅速做出决断:“柳公子,请你先出去,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她转头对药铺掌柜道:“李叔,麻烦带柳公子去前厅用茶。”
待柳明轩被带离后,时昭重新握住柳梦远冰凉颤抖的双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
时昭轻抚她的背脊,感受到那单薄的身躯下每一根骨头的战栗。
“柳姑娘,你哥哥已经走了,这里很安全。”时昭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你很勇敢,你一直在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吗?”
柳梦远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她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它……它长着我哥哥的脸……但那双眼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每到子时,他就会变成那样看着我……”
时昭心中一震。这绝非普通的惊恐症,而是有具体指向的深度恐惧。
她继续轻声引导:“害怕是正常的,但你不能让恐惧控制你的生活。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它,一起克服它。你愿意试试吗?”
在得到柳梦远微不可察的点头后,时昭开始引导她进行深呼吸练习。随着规律的呼吸,柳梦远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但眼中的恐惧仍未完全消散。
时昭知道,这次的治疗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她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治疗方法,否则柳梦远的病情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那你为什么来这儿闹事?”时昭把柳明轩单独带出来聊,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责备,仿佛是在追问一个不合理的行为。
柳明轩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焦虑,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最终,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之前在这里买了药给梦远吃,但一直没有效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助,仿佛在面对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他继续说道:“我真的很着急,梦远的病已经拖了好久,我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却无能为力。我以为是药的问题,所以才……”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带着一丝哽咽,似乎在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愧疚。他低下头,眼神中满是自责和痛苦,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煎熬。
时昭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理解。她知道,当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时,任何无助和焦虑都可能让他们失去理智。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样闹事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告诉我,梦远到底怎么了?或许我可以帮到你们。”
柳明轩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仿佛在犹豫是否要将真相说出来。他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缓慢:“她之前遇见了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时昭心中一沉,这个模糊的描述让她感到不安。她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从柳明轩的神情中,她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和痛苦,仿佛那件事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时昭微微皱眉,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她轻轻拍了拍柳明轩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和决心:“我会治好她的。”
夜深人静,时昭在自己的药房中翻阅医书。烛火摇曳,在她专注的面容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她几乎翻遍了所有典籍,却找不到与柳梦远症状完全吻合的记载。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一本破旧的《鬼遗方》从书架高处掉落。记载了许多奇症异方。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纸页,忽然眼前一亮——
“……受惊过度,神魂不宁,见人如见鬼魅者,乃心窍被蒙,需以安神汤治之……”
时昭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古朴的文字,心中豁然开朗。
安神汤由朱砂、茯苓、远志、龙骨等十余味药材组成,具有安神定惊、驱散恐惧之效。其中最关键的一味是“灵台芝”,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十分罕见。
次日清晨,时昭便带着药篓上山采药。山路崎岖,她纤细的手指被岩石划出道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当她在绝壁缝隙中发现那株形如莲花、通体莹白的灵台芝时,朝阳正好穿透云层,为它镀上一层金边。
回到药铺,时昭立刻按照古方配制安神汤。她将灵台芝与其他药材按特定顺序放入药壶,文火慢煎三个时辰。
药汤渐渐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清香,既不似普通草药的苦涩,也不像花香那般甜腻,而是一种能让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柳姑娘,喝下这碗汤,你会感觉好很多。”时昭轻声说道,同时点燃了一支安神香。
袅袅青烟在室内盘旋,形成一个个缓缓上升的螺旋。
柳梦远犹豫地看着那碗泛着微光的药汤,在时昭鼓励的目光下,终于一饮而尽。
不到半刻钟,她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呼吸也逐渐平稳。时昭轻轻扶她躺下,为她盖好锦被。
“睡吧,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时昭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柳梦远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沉沉睡去。
这是多日来,她第一次没有在梦中惊叫醒来。
接下来的几天,时昭每天都会为柳梦远进行心理疏导,并让她按时服用安神汤。
她发现每当谈及“哥哥”时,柳梦远除了恐惧,眼中还会闪过一丝深切的悲伤。时昭没有追问,只是耐心地引导她放松身心。
“想象你站在一片开满荷花的湖边,”时昭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微风吹过,荷叶轻摇,你可以把所有的恐惧都放在那片荷叶上,看着它随风飘远……”
柳梦远的眉头渐渐舒展,紧握的双手也松开了。时昭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几道已经结痂的细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伤的。
第七天清晨,当时昭照例来为柳梦远诊脉时,发现她已经自己坐起身来,正在梳理长发。
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她脸上,那曾经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时大夫,”柳梦远主动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我感觉好多了。我想……我可以试试面对那些事情了。”
时昭欣慰地笑了,她点燃安神香,让那令人心安的香气弥漫在室内:“现在,想象那个让你害怕的‘它’正在慢慢消失。它只是幻觉,它并不存在。”
柳梦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呼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恐惧:“它真的消失了……我感觉好多了。”
又过了三天,柳梦远的症状明显好转。她开始能在院子里散步,甚至帮时昭整理药草。那天下午,当时昭在药房研磨药材时,柳梦远突然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时大夫,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柳梦远将茶递给时昭,眼中含着泪水,“若非遇见您,我恐怕早已……”
时昭接过茶,轻轻摇头:“医者本分而已。不过,柳姑娘,若你愿意,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
柳梦远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在案几上。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其实…我之前被人绑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被人毁了清白……”
时昭心头一震,忽然明白了柳明轩为何知乎不言,在古代女子的清白至关重要,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和别人说呢。她轻轻握住柳梦远的手:“你现在安全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
夕阳渐渐沉入山峦,天边的晚霞如火般绚烂,映照在药铺的青瓦白墙上。
时昭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那块从柳梦远送给她的玉佩,这是柳梦远硬塞给她的。
玉佩温润,雕琢着繁复的花纹,中间嵌着一枚小小的血色玛瑙。在灯光的映照下,玛瑙闪烁着幽深的光芒。
第二天,柳梦远和柳明轩一起来到医馆,两人神色恭敬,朝时昭深深鞠了一躬。
“时大夫,多亏您妙手回春,我妹妹的病已经好多了。”柳明轩眼中带着感激,声音微微发颤。柳梦远也连连点头,脸色比昨日红润了许多。
时昭微微一笑,温和道:“医者本分,不必言谢。再服两剂药,调理几日,便可痊愈。”
见柳梦远兄妹千恩万谢地离开医馆,围观的街坊邻居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哎哟,时大夫的医术真是神了!前几天那个女人还想疯了一样,今儿个就跟没事了!”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婶啧啧称奇。
“可不是嘛!”旁边卖豆腐的老汉接话,“要说时大夫是真厉害。”
人群里有个穿绸衫的胖子却阴阳怪气道:“这算什么本事?要真厉害,怎么不去治治城南徐家小公子的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