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段西峤敛下眼睫，随手抽了纸巾开始擦手。
“我就是不知道啊……”女孩略有些纠结的嗓音响起，她撇撇嘴，“我和人家又不熟，但这次可能是我离茴大最近的一次了！”
段西峤没说话，见周渔一直在手机屏幕上划拉。
他低头看去：“你在做什么？”
“我在海鲜市场上看有没有人转手啊。”周渔如实道，“比起魏昱初，我更想跟你一起去见我喜欢的太太。”
“真可恶啊这些黄牛，居然价格都炒到五百多一张了！幸好这还是月初，地主家尚有余粮。”周渔碎碎念。
“……”
段西峤感觉胸腔里那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抿抿唇，迟疑开口：“……我明天可能没空，上午要陪老太太去医院。”
“啊——”周渔的嘴张得大大的，拖长了音调老大不乐意了。
但毕竟家里的事更重要。
她往后靠在沙发上，撅起嘴讲：“好吧，本来都打算大出血一次帮你买票了，看来你没这个福气见到我心爱的茴大。”
又过了半分钟，周渔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手机屏幕，低声：“魏昱初说这张票本来是她表妹要去的，但他表妹的补习班临时要考试，所以就多出来了……多出来的钱干点什么不好呀？我们还可以去吃火锅，为什么非得让黄牛赚呢？对吧。”
“……”
段西峤深吐出一口气，似无所谓道：“那就去呗。”
周渔睁大眼，望向他：“你说真的？”
“嗯。”段西峤面容平静地重复她的话，“就像你说的，多出来的钱我们还可以吃一顿火锅，为什么不去呢？”
“……”
周渔的腮帮渐渐鼓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别扭极了。
问也是她问的，可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试探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呢，上次运动会……”
“他和我没关系，也说不上喜欢和讨厌。”
段西峤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她：“如果去，是你认为最合适的选择的话，我没意见。”
“……”
从未见过段西峤这个样子，他在她面前一向是温和的、胡闹的，这么有压迫感还是头一次。
周渔有点怔住了。
可他又说了让她去。
所以应该是没生气的吧……
清楚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看着明显有些吓到的女孩。
段西峤稍稍平复了一下，尽量将心底的烦躁压下，放缓语气道：“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去，我很开心，但是明天真不行。”
他顿了顿，低声：“而且签售会人很多，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
周渔一想也是。
这是她第一次去城南体育馆，对那边并不熟，而魏昱初作为体育生，经常去那边训练。
有人带着自己确实会比一个人无头苍蝇一样乱逛好很多。
“好吧，那我回他一下。”周渔道。
随着微信铃音一响，很快魏昱初那边也回复了。
电影剧情已无人在意，段西峤视线往光亮的手机屏幕一扫，状似随口一问道：“他说什么？”
周渔撑着下巴，苦恼道：“他问我签售会结束后有什么打算，想约我吃饭看电影。”
“你怎么想的？你想看吗？”
“我不知道啊。”周渔努努嘴，低头看魏昱初转过来的影院排片表。
她眼神一亮，“诶，美国队长出新片了呀，评分还挺高，文霜双一直觉得埃文斯超帅的。”
“你说我要是签售会结束就立马回家，会不会显得有点过河拆桥？主要我跟魏昱初在学校都没说过几句话，就这样去看电影怪尴尬的。”
周渔简直纠结到眉毛打结，自顾自念叨。
最后只能看向自己最好的闺蜜，期待他能给点建议。
“……”
看着女孩亮晶晶满是信任的眼神，段西峤心里天人交战。
很快，心中已有答案。
他沉眉敛目片刻，当真像个为朋友考虑周到的军师，替周渔分析当下情况。
“立马回家确实不太好，如果你不想去看电影的话，考虑去图书馆？”
他看向周渔，伸手拭去她唇角的薯片屑。
一旦考虑好以后，接下来的话再说出去也没了心理负担。
“我记得那边新建了市图书馆，你可以去那里看新买的漫画书，他们体育生训练了一周，也挺累的，正好可以休息。”
他顿了顿：“新电影我可以陪你去看。”
周渔微微低头，看向近在咫尺段西峤的手。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如美玉一样光洁，中指边缘有一个小小的写字茧，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作为一个有轻微手控属性的人，周渔时常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人的手简直像艺术品一样让人迷恋。
她愣怔着，又措不及防听见了段西峤的话，略一思索，确实有道理。
既避免了尴尬场面，也不显得过河拆桥。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还能考虑到魏昱初平常训练辛苦，想着让他去图书馆好好休息。
看来是真的不讨厌魏昱初，还怪体贴人家的。
周渔彻底放下心来。
想到明天就要见到茴大，又努力把心里那一丝别扭忽略。
她应该高兴的，毕竟段西峤一向替她着想。
“好呀，那就去图书馆，周天我们再一起去看电影！就这么说定了！”
周渔手一拍，快乐地一锤定音道。
……
“据我台气象报道显示，未来三天，C江流域将有寒流经过，多地气温骤降，大家出门注意保暖……”
电台里温柔知性的女音播报着近日的天气预报，厨房里，老周哼着歌熬煮着美容梨汤，钟婉香在客厅练瑜伽。
就在这时，敲门声打破了一室宁静。
老周从厨房钻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嘴里应着“来了来了”，然后跑去开门。
他一见是对面楼的帅小伙，立马就笑成了一朵花。
“小段吃早饭没？家里有油条和粥。”
“吃过了。”
段西峤一一和两位家长打过招呼，看向某间紧闭的房门，迟疑开口：“周渔还没起床吗？”
周逢良道：“一大早就起了，也不知道在房里折腾啥。”
恰逢这时，女孩扯着嗓子在房里喊：“是不是段小峤来了！快进来呀！”
两个男人无奈对视一眼。
段西峤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叔叔，那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
周逢良一脸慈爱地目送少年直到进入房间。
……
段西峤背靠房门，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周叔的眼神他都很难招架。
就跟他是什么香饽饽似的。
“怎么样，我穿这身好不好看！”
段西峤一抬眼，就看见女孩穿着美式棒球服，下搭小短裙，正站在镜子前扯着裙边臭美。
就这都还尤嫌不够，又来到段西峤身边轻盈转了个圈，像一只翩飞的小蝴蝶。
段西峤鼻尖翕动，忽然道：“你喷香水了？”
“对呀～”飘到外太空的尾音彰显着女孩极致的好心情。
她猛然踮脚，措不及防拉近了距离，让段西峤更清晰地闻到了那股茉莉栀子的幽香。
看着女孩骤然放大的娇颜，只见她睫毛扑灵，化着淡妆的五官更显精致了，皮肤白皙光滑找不出任何瑕疵。
像个调皮的小恶魔拿着羽毛轻轻挠在最瘙痒的地方，偏还要问饱受折磨的骑士。
“我香不香？”
段西峤感觉嗓子莫名干涩，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他移开视线，艰难道：“香……”
“嘿嘿，那可不，本大人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周渔有点小得意。
看着显然精心打扮过的女孩，段西峤迟疑两秒，提醒道：“今天外面很冷。”
“没事，反正也不在外面玩呀，等下就进去室内了。而且我这么穿，不好看吗？”
说着，周渔又悠悠然转了一圈，芳香四溢。
“很好看。”段西峤如实回答。
周渔心里更美了，拉起他就往床边走，安置他在床沿坐下。
她不知从哪摸出来面小镜子，接着又拿出有点眼熟的唇釉。
看向段西峤，巴巴道：“我不知道用哪支，感觉都很好看，你帮我试一下吧。”
“怎么试？”
段西峤下意识伸出手，以为周渔要在手上对比试色，他看网上那些卖口红的都是这么干的。
一听他同意，周渔眨眨眼，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过来捧住他的脸，将其固定不动。
“不用手。”她讲道，很快拿出了那支段西峤送给她的“闺蜜间第一支唇釉”，认真仔细地涂在少年浅绯色的薄唇上。
一瞬间，仿佛最洁白的雪染上了浓艳之色。
少年略显冷丧的五官多了种别样风情。
周渔不禁看呆了，喃喃：“段小峤，你让我们真女生情何以堪啊……”
“……”
段西峤倏而伸手，捂住了双总惹自己心乱的水润眼眸，尽力自若道：“说什么梦话？我是男是女，你不是最清楚吗？”
周渔“啪”一声打开他的手，已作下决定。
“我想好了，我就涂你嘴上的！”
“……”什么叫涂他嘴上的？
段西峤额角跳了跳，扒拉开周渔越凑越近的脑瓜，偏过头纠正道：“是涂和我一样的唇釉，周小渔，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
“哎呀！你懂我意思不就行啦。”
周渔大咧咧满不在意，她忽然小狗一样在空气中嗅闻两下，接着就要往段西峤身上扑。
好歹被浑身警铃的男孩止住了。
段西峤抵着她的肩膀，就跟良家子抵抗恶霸的调戏一样。
他悄悄红了耳根，紧惕道：“你干什么？”
周渔无辜指了指他的嘴：“我想知道是不是草莓味的？”
“……”怎么个知道法？
段西峤放在床尾的手骤然握紧，望向周渔的目光欲言又止。
好在周渔很快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对劲。
上过腮红的脸颊更浓艳了一分，如初春三月枝头桃花。
她急忙找补：“我、我只是想闻闻！不是想、想……”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了。
越说越描不清。
“你直接闻你手上的不就行了。”段西峤有些无语道。
周渔视线缓缓下移，看见了手上拿的唇釉管。
对哦，她何必舍近求远非去闻段西峤嘴上的。
一瞬间，她真被自己蠢到了。
但她绝不可能承认的！
她忍着羞燥，哼了一声，理不直气还壮。
“你管我，我乐意！”
刚说完，掩耳盗铃似的拿起镜子挡在两人中间，阻挡了那抹让她心慌意乱的目光。
安分没几秒，她想到什么，低头看一眼刷头，莫名一笑，扭头对段西峤讲：“刚才你用，现在我又用，你说我们算不算间接接吻了？”
“……”又来了。
段西峤人都麻了，右手悄悄捂住滚烫的耳朵，语调镇定回击：“按你这么说，我们从小到大接吻次数都数不清，你第一次知道？”
这回轮到周渔说不出话了。
她缓缓瞪大眼，仿佛段西峤被什么人附体了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哎！”周渔后知后觉感受到脸上传来的热度，大叫了一声，一记娇羞又暴躁的小拳拳过去，自己率先撇开了脸。
反倒打一耙道：“段小峤，你讲什么骚话！
几乎手忙脚乱地上完唇釉，周渔对镜欣赏两秒。
很满意。
嗯，就是腮红稍微手重了点，跟外婆菜园子里新成熟的红番茄没差。
周渔又打开柜子开始找搭配的鞋子。
一连选出来三双，往旁边一站，扭头期待地看着段西峤。
段西峤一秒会意，指了指中间的厚底玛丽珍鞋：“配我们上次一起去买的袜子。”
“bingo～”周渔打了个响指，明媚道：“英雄所见略同！”
接着又哼哧哼哧跑去衣柜里翻找，忙得不亦乐乎。
之后，段西峤蹲下身帮周渔整理怎么都弄不好的堆袜形状。
低头就是男孩头顶干净的发旋。
段西峤好像永远对她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明明是男生，也从来不避讳陪她做女性闺蜜会做的事。
而且还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
周渔想了想，拿出手机。
段西峤抬头的一瞬间，只听“咔嚓”一声响起。
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拿手捂住嘴。
画面中女孩充分利用近大远小原理，搞怪地把男孩“拿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照片将男孩明显愣住的神情拍得一清二楚，有种奇异的乖萌感。
好一个唇红齿白少年郎。
周渔乐不可支地看了半天，难得一见段西峤有这种表情。
她躲开段西峤试图抢手机的手，嚷道：“小气鬼，我好心帮你记录第一次涂唇釉的时刻！”
段西峤唇上的膏体已经被他擦得所剩无几，他额角跳了跳，低道：“不需要你记录，删了！”
“略略略，我就不！”
周渔哪能如他愿，宝贝似的把手机紧紧藏住，笑道：“我等你结婚那天在婚礼上放，肯定精彩！”
“……”
段西峤又抢了几次无果，最后直接摆烂，木着脸放言：“随便你，我不会允许的。”
周渔哼了一声，并未对此发表看法。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等他们出门的时候，客厅里静悄悄的，鞋柜上的零钱包不见了。
老周同志和钟女士应该手牵手买菜去了。
大门一打开，一阵寒凉的穿堂风瞬间灌入。
周渔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段西峤低头看了看女孩露在外面不断打哆嗦的白嫩膝盖，提议：“要不还是换裤子吧？”
“不行，我们都市靓妹一向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周渔煞有介事，“我不能拖我们广大女性同胞的后腿！”
“……”
段西峤知道这人一向歪理多，他也懒得跟她争。
他双手环胸，目光凉凉：“是吗，我还以为你特意打扮给某个人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