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一觉美美睡到临近饭点。
她翻了个身，抱住被子蹭了蹭，下一秒忽然睁眼。
窗外已至黄昏，天空是柔美的琥珀色，云层呈棉花状一簇簇漂浮在天际。
周渔低头看了眼两腿间深蓝色的被套，又见衣服完好穿在身上。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扯着嗓子朝门外喊。
“小峤！段！小！峤！”
脚步声逐渐靠近，很快身姿颀长的男生倚靠在门框上。
“您老儿终于醒了？”
周渔揉揉脑袋，刚想说点什么，目光落到段西峤脸上，定睛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按捺下心里的波涛汹涌，面上镇定道：“你、你嘴怎么了？”
段西峤呼吸不稳一瞬，接着似笑非笑看着周渔：“你说呢？”
有时候留白的威力就是如此之大，给人无尽遐想的空间。
“……”
周渔大脑一片空白，实际也死了有一会儿了。
不是吧不是吧、、
难不成她真的对段小峤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我、我干的？”
想了想，周渔颤抖着嘴唇试探道。
段西峤双手环胸，也不说话，闻言挑了挑眉。
往往就是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周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现在的她恨不得时间能倒流回到四小时前，拽着那时自己的衣领子，狠狠告诉她！
让你嘴馋！你居然对……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毕竟事已成定局，她也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
她眼一闭，心一横：“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你放心！”
“你想怎么负责？”
段西峤一步步走到床边，把她上衣顶端因狂放睡姿而蹭开的扣子系上，一半面容逆光隐藏在黄昏的阴影中，深邃而锐利的眼神望着她。
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明显的愉悦感。
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触及颈部皮肤，带来一阵引人战栗的触感。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周渔不自在地昂起头，但也没说什么。
只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人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在她睡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还能怎么负责。”周渔扣了扣手心，咬咬唇。
难不成让她和段西峤谈恋爱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她舔舔干涩的唇瓣：“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以后我可以跟你未来女朋友解释的，真的只是个意外，我完全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这么一想，好像有点亏。
初吻就这么不明不白献出去了。
果真酒精误人！
“我应该……没做什么其他奇怪的事了吧。”
周渔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呐呐道。
“没了。”
周渔刚松了半口气，就听这人悠悠道：“如果不包括——”
“某人非抱着我不肯撒手的话。”
“……不可能！”
周渔下意识反驳，耳根染上可疑的薄红，嗫嚅：“我怎么、怎么可能抱着你不放……”
“不信算了。”
段西峤耸耸肩，但话音一转，故作自怜：“你非要吃完一抹嘴不承认的话，我也没办法。”
“……”
周渔快受不了了，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段小峤是怎么回事？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太骚了。
跟求偶期的花孔雀一样，每一句话都让周渔难以招架。
还吃完一抹嘴。
好吧，她……也确实吃了。
周渔自以为隐秘的眼神从段西峤唇上扫过，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那你说吧，要、要怎么办？”
她顿了顿，更小声地补充：“反正都是你说，我什么也不记得。”
正在周渔内心忐忑之时，头顶的呆毛被呼噜了一把。
她愣愣地抬起眼。
男生清润的嗓音里溢出一声轻笑。
“骗你的。”他说，“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咬到了。”
“啊？”
周渔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十分怀疑话里的真实性。
“真的吗？正常人谁会咬到自己？”
“哦，看来你更希望我说是你咬的。”段西峤所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破嘴！让你多话！
周渔被燥得面色通红。
“既然是你自己的原因。”周渔故作镇定，睨他一眼，“那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吧？”
段西峤语带笑音“嗯”了一声。
尾音撩人，如一把小勾子在周渔心里挠啊挠。
让她几乎坐立难安，看一眼外面西沉的日落，她下床穿好拖鞋，蒙头往卧室外冲。
“那啥，老周喊我回家吃饭。”
过了两秒，又去而复返，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忘了。”
周渔重新拿起手机，刚要出房门。
段西峤：“给你煮了银耳红枣汤，喝点？”
周渔刹住脚：“哦。”
周渔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段奶奶烧好最后一个菜，看见周渔，在围裙上擦擦手，招呼她道：“留下吃饭啊小渔。”
“不了不了，我爸还在家等我。”
旁边段西峤拿保温杯给周渔装了满满一壶，递给她时，连带两颗圆滚滚的东西被放到了周渔手心。
她低头一看，正是剩的那两颗酒心巧克力。
趁外婆转身拿盘的时候，他附耳在周渔耳畔，缱绻勾人。
“留着明天吃吧，小乖。”
……
生物老师这段时间请婚假，原本上午的两节生物课一节改数学，一节改自习。
自习课是允许自由讨论题目的，不过要小声。
周渔很快做完了随堂练的题目，看着几乎空了一半的卷面，心里乱糟糟的。
她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把练习册往桌中间推了推。
“霜双，这个第32题第一问你写了吗？”
文霜双探过身子来一看，点点头：“写了，不过我感觉是错的。”
“好叭。”
“你怎么不去问你家小峤，我刚还看见班长都去找他问题目了。”文霜双道。
“……”不是她不想去问，实在是……没脸。
一想起那天晚上，段西峤在她耳朵旁边叫她“小乖”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点点撩人。
她几乎落荒而逃，直到家门口还捂着砰砰跳个不停的小心脏。
都怪段小峤，突然讲什么骚话。
之后她单方面冷落了段小峤几天。
原因无他，一方面是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另一方面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一旦靠近段西峤，就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周渔躲开文霜双探究的目光，随口找了个理由：“都去找他问题目的话，他自己还写不写了。”
其实段西峤一早就把老师布置的任务做完，这会儿正在刷额外的练习。
但文霜双并不戳破，眨眨眼道：“还怪贴心呀。”
“那是当然。”周渔一脸正直。
……
下午小课间，教室空下来大半，只留下少部分在位置上吃零食、闲谈和做题。
魏昱初和校篮队的几名男生来班上找人，商量下次和隔壁高中篮球比赛的事。
结束后并没直接离开，而是让朋友们先走，自己径直朝周渔的方向走来。
文霜双这个八卦脑袋立马双眼放光，开始疯狂肘击周渔。
周渔被她杵得生疼，低低斥了一声：“别闹。”
文霜双这才收敛，望着走到身前的大高个儿，主动打招呼：“Hi，需要我把位置让给你吗？”
“不用不用，谢谢。”
因为周渔的位置靠近走廊，所以魏昱初直接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周渔，18号我们校队和隔壁四中打比赛，你要来看吗？”魏昱初主动邀请道。
周渔还没开口，倒是身后的文霜双来了兴趣。
她把脑袋搁到周渔的肩膀上，问：“隔壁四中？是不是上次上了新闻网，里面的谁说是‘篮球小将’来着？”
“张立华。”魏昱初说，“他也会参加这次比赛。”
“哇！有明星球员，感觉还挺正式的，欢迎非受邀人员去看吗？”文霜双意有所指。
这回遭受肘击的换成了文霜双。
她选择性无视周渔快使抽筋的眼色。
魏昱初：“当然欢迎！应该都没什么人会去看，你和周渔要来的话，奶茶管够！”
“那说好了，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我也帮你一把。”
两人就此愉快达成了协议。
文霜双扭头就对周渔道：“我不管，你必须去，他说了奶茶管饱。”
“？？”
我们的友谊就值区区几杯奶茶吗？
周渔没一口答应下来。
18号，也就是元旦之后，月考之前。
她可不想再像上次英语考试一样，无颜面对段小峤了。
所以这次怎么都要多留几天时间，稍微复习一下。
“到时候再看吧。”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可能要带个人。”
至于要带谁，不言而喻。
魏昱初神情微妙，但还是点点头：“我给你们占前排的位置。”
……
注视着魏昱初从后门离开，周渔正犹豫该怎么和段西峤开口提篮球赛的事。
文霜双撞了撞她的胳膊，冲她挤眉弄眼道：“不错啊，带你家小峤去看情敌打比赛，真有你的。”
周渔一愣：“情敌？你说段小峤跟魏昱初啊？”
“难不成是你跟魏昱初啊。”文霜双一脸无语，一想到之后可能出现的两男修罗场，她满怀吃瓜群众激动不已的内心，叹道，“真希望快点到那天啊。”
“……”
周渔毫不犹豫戳破了她的幻想：“那也还有半个月，而且你期待的事也不可能发生。”
“Why！”
“他们又不是情敌关系。”周渔想了想，仅仅把这句话说出来都很不爽，“而且段小峤又不喜欢叶晨曦。”
“啥？？”文霜双怀疑自己听错了。
叶晨曦又是哪号女配？？
周渔没搭理她，自顾自道：“我上次也问了段小峤，他说不讨厌魏昱初，所以你说的情敌关系根本不成立。”
“……”
鸡同鸭讲半天，文霜双总算理清问题关键所在，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她头疼道：“我可没说他们喜欢叶晨曦。”
“我知道啊，段小峤才不喜欢她。”周渔撇撇嘴。
而且她甚至隐隐感觉，段小峤好像……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
但讲出来未免有自恋的嫌疑。
“……”
文霜双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说法：“我是说魏昱初喜欢你！”
“啊？？”周渔大惊失色，“不可能吧！这绝对不可能，我们才认识多久，他喜欢我什么？”
“别太小看自己的魅力，喜欢你很正常啊，你看你长得又漂亮、对朋友讲义气、单纯可爱，像个小太阳……”
她说一句，周渔就点一下头，见她停下，还挺不满，没听够。
“还有呢？”
“……”
文霜双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再想听就要收费了。”
周渔一脸失落。
文霜双若有所思，摸摸下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找王玹占卜的结果，别说还真挺准的。”
当时王玹说的是天降会是最终归宿。
周渔显然也想起来了，但还是不太信这种东西。
“不可能，段小峤和魏昱初，想也知道我会选……”差点就嘴快说出来了，周渔脸微红。
“选谁？”文霜双却不放过她，满脸揶揄。
“都说了是假的，封建迷信要不得！”
周渔正气凛然，把段西峤的话再次转送给文霜双。
说完就把练习册翻开，她囫囵道：“快写作业了，下节课要交的。”
……
与此同时，段西峤上楼的时候，正好与从教室出来的魏昱初偶遇。
两人眼神在空气中一个交锋。
魏昱初主动上前，语调懒散：“大学霸，18号有空吗？城南体育馆，我们和隔壁四中打。”
段西峤还没说话。
魏昱初一拍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忘了你们好学生放假，肯定是要乖乖待在家学习的，那可真是遗憾啊。”
嘴上说着遗憾，面上却啧啧两声，“不过周渔有好姐妹作陪，你也不必太担心。”
他哥俩好地拍拍段西峤肩膀，好心道：“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照看’她的。”
同一个楼梯间，同样的高低站位。
他终于不再是远远看着的那一个了。
魏昱初自觉报了当初那挑衅一笑的仇，连腰板都挺直不少。
见段西峤不说话，他心下奇怪。
不至于吧，这就气到失去理智了？
他试探道：“你怎么不说话？不会生气了吧，其实你非要来，我也是欢……”迎的。
“说什么？”
段西峤打断了他，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那不咸不淡的眼神，仿佛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魏昱初再一次体会到那天气血上涌的感觉。
他扯了扯嘴角，刚要嘲讽回去。
就见眼前这人探手摸了摸唇角已结痂的伤口位置，薄唇上扬，眼底光亮摄人心魄，分明是一副爽到不行的样子，却偏偏故作愁绪，好看的眉心微拧起。
段西峤幽幽叹了一声：“最近被一只小狗咬了一口，不太方便说话。”
他顿了顿，毫无诚意又多余解释一句：“不是懒得搭理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