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师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头思索了一番。
雅间内的檀香盘旋,时间也随着他的沉默而变得缓慢。
“姑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并非老夫有意推脱,实在是我家小姐身份特殊,自幼体弱,深居简出,寻常人等,即便是世家子弟,也非想见便能见的。”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看了看江若瑶的脸色。
见她没有不高兴或不耐烦的样子,才接着说:
“不过……你来得也正是时候。我灵医世家恰有一场一年一度的‘天’字级宴请会。届时,不仅老夫会出席,就连我家老爷以及……小姐,也会亲临会场。”
江若瑶一听,心里猛地一喜,眼睛立刻亮了。
这真是个好机会!
可是,墨师傅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深意:
“这个宴会虽然叫宴会,其实呢,是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世家之间,一次非正式的‘以物易物’之会。去的人,个个都是有权或者特别有钱的。”
他顿了顿,“到时候,每家都会拿出一些难以寻得的宝贝,比如稀有的药材、古老的宝物,或者秘密的书卷,大家互相交换,各取所需。”
他看着江若瑶,带着点打量:
“姑娘此番在我灵医世家消费甚巨,按规矩,自是获得了受邀的资格。但,若想在这场合中显得名正言顺,不想被冷落,甚至想有机会跟主人家说上话……最好呢,也能准备一两件能让人注意的‘敲门砖’。”
他说得挺客气,但意思很清楚:光有钱不行,还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显示你的分量。
江若瑶马上明白了。
这种聚会,比的不仅是钱,更是眼光、资源和背后的实力。
她立刻点头:“谢谢大师傅提醒,我懂了。三天后,我一定准备好‘心意’,准时参加。”
“那就好。”
墨师傅点了点头。
待江若瑶起身告辞,行至门口时,他又好像不经意地加了一句,目光扫过她身上因为赶路而风尘仆仆的装束,语气像是在提醒般:
“江姑娘,赴宴之前,不妨也稍稍留意一下行头。都城之地,尤其是这等场合,先敬罗衣后敬人,乃是常态。姑娘如今这身……实在太简单了,恐怕还没进门,就会被看人下菜碟的仆人拦住,白白添麻烦。”
江若瑶脚步停了一下,低头道谢:“我记住了,多谢提醒。”
……
回到热闹都城街巷,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江若瑶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刚才在店里,靠着心里的冲动和对师兄的担忧撑起来的劲儿,现在好像慢慢消退了,她感到一阵无力。
找了个没人的墙角靠着,看着眼前车来车往,马车压在繁华的街道,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发起愁来。
刚才为了见到管事的人,她几乎花掉了能调用的大部分钱,现在手头紧的很。
钱,已经不够用了。
可墨师傅的话还在耳边——无论是特别的宝贝,还是像样的衣服,哪一样不需要花很多钱?这就像两道很难跨过去的坎,挡在了她面前。
“丫头,怎么刚出来就叹气?事情不是有进展了吗?”
脖子上的吊坠轻轻一动,司蒙那带着点懒洋洋的声音直接在她耳边响起。
这个老妖怪虽然附在这坠子里,感知能力却特别灵,这会他感受到了女子的愁虑。
江若瑶苦笑,老实说道:
“前辈,进展是有,可麻烦也更大了。前辈,刚才为了取信于人,花费甚巨,如今我身上剩下的银钱……恐怕连一件能去宴会的像样衣服都买不起,更别说要找能入那些大家族眼的‘好东西’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泄气。
“就为这个?”司蒙的声音里有点不屑,“你们人类就是规矩多,真麻烦!要我说,既然没钱买,又急着要用,那不如……去‘借’点来用用?”
“借?”江若瑶一愣。
不一会就明白了过来,司蒙说的“借”肯定不是普通的借,多半是妖的那种“直接拿”,说白了,就是偷。
她下意识地摇头:“这……不好吧?都城里面管得很严,而且……”
“哎,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司蒙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狡猾的引导,“我说的‘借’,又不是让你去偷东西。你想想,你认识的人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个既富得流油,又可能愿意‘借’东西给你的人吗?”
司蒙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江若瑶,她想起一个人——天禄门的二公子,公孙尧!
那个行商起家、富可敌国,对奇珍异宝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并且似乎对自己一直抱有某种莫名善意和关注的公孙尧!
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家的生意,可是大到不行。
如果能得到他帮忙,不管是买衣服还是找稀奇东西,应该都不难。
只是……就这么突然去找人家帮忙,开口就要贵重的东西,这……合适吗?
自己失踪数年,突然出现,他会不会不见她?
他会是什么反应?
重要的是。
他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吗?
公孙尧他会怎么想?
而又该用什么理由开口呢?
想法在江若瑶脑子里飞快地转,让她既看到了希望,又陷入了新的不安和犹豫里。
她站在街角,目光不由地投向了都城中最繁华的那个方向——那里,正是天禄门旗下诸多产业汇聚之地。
“看来……得去试试运气了。”她小声对自己说。
远处,那挂着天禄门标志性的黑旗的高大门楼,在阳光闪着光,旗帜随风飘荡,好似在向江若瑶招手。
她咬咬牙,朝那个方向走去。
……
“你谁啊?”看门人拽得二五八万的,“咱家公子是你这一身破烂的平民想见就能见的?”
果不其然,又遇到了“拦路虎”。
不对,应该是“看门虎”。
这天禄门家大业大的,门人拽一点也是情理之中。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人的态度竟似曾相识。
在回忆中搜寻,最终有了答案。
这人的说话方式、看菜下碟的态度,与初见小凉时候,一模一样。
小凉,也就是公孙尧的贴身侍卫。
而同样的,小凉在知道公孙尧与江若瑶交好后,态度那叫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江若瑶倒是心大,她认为自己现在一身破烂,能被看不起也是正常的。
没有再同看门人多理论。
思虑再三,她选择站在门口“蹲守”,她就不信了,这公孙尧能不出门?
于是乎,她在旁边摊位买了几个烧饼,还向商贩讨要了一些水。
就这样,她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开始了她的“蹲点”。
……
时间过了很久,直到夕阳染红天边。
说来这天禄门也奇怪,家大业大的,怎么一整个下午了,除了她以外连个拜访的人都没有?
唯二的人员出入只有采买的下人。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江若瑶的注意——
“喂,你,别光看门不干事啊,快去拿扫帚把这门前扫扫,这门口的落叶都快堆成山了,成何体统?”
“哎哟,凉管事,”只见方才拽上天的守门人露出谄媚模样,“我这就去……这就去哈!”
而后守门人麻溜的准备扫地,还不忘碎碎念:“妈的,这府内不是有专门打扫的人嘛……这也要我来……”
“你说什么?”小凉明显听到了,一步上前,“再说一遍试试?”
“不敢了不敢了,我这就扫,保证扫得干干净净!比那打扫的姐们扫得还要干净!”守门人认怂。
见状,江若瑶直接冲了上去,死死揪住小凉的袖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哪里来的乞丐?”
小凉显然没认出江若瑶,嘴上依旧不依不挠,“快滚快滚!这里不是要饭的地方!”
江若瑶抬起头,寒暄到:“好久不见,小凉。”
“江……”小凉一怔,眼睛瞪得溜圆,话都卡在喉咙里,“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