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

    记忆中,他们在一座低矮的山脉中,是常浮在天门山中寻得的落脚之处。

    他时常前往那间小屋中同常浮说话,却并不开心,偶尔有几只金鸟飞来,他便欢呼雀跃,飞鸟化作灵力散尽时便低垂着脑袋。

    常浮会给他讲些藤族的趣味,也会教他辨别花草,教他如何种植药草,直到对方告别离开。离别后,常浮回到藤城中,雕塑着从前的苦哑藤妖模样。

    白石室阵法已经消散了,逐渐荒废,苦哑藤妖的身躯缓缓的化作灰烬,直至眠兮过来神秘兮兮地跟他说抓到了只大补的妖。

    再往后就是卿竹失忆后,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直至山崖下的画面黯淡下来后,卿竹才转头问:“我那时在等什么,怎么成日郁郁寡欢的模样?”

    记忆中飞来的金鸟声音并未传到常浮耳中,他也无从得知金鸟说了哪些话。

    常浮垂目看着他,缓缓道:“那时无名山草妖作祟,乔绝前往时将你留在天门山中,你在等他回来。”

    卿竹问:“为何不带我一起走?”

    常浮道:“那里终日见血,你修为不高。”

    如此说来卿竹就知道了,那时候天门山中妖邪皆退,而他剑身再没有诅咒,便成了普普通通的剑灵,修为也不高,往无名山中走去只会徒增危险。

    想了想,他又问:“你让我看这些是为了交代遗言吗?”

    常浮摇头,幅度很轻微,道:“我不知道。”

    卿竹道:“那你为何将记忆中的场景皆给我看?”

    常浮望着山下,正午的日光高悬,极度温暖,他道:“我此生没有故交知己,心中许多事无人可说。”

    卿竹疑惑道:“郁缠呢,他不是你的知己好友吗?”

    常浮道:“不是。”

    卿竹困惑道:“可你们曾经有过很好的过往,也未曾有争吵。”

    常浮没再说话,只是摇头。

    记忆中无从得知历经者的所思所想,唯有所见所闻。

    卿竹回想了一下记忆之中郁缠与常浮相处的场景,仍旧未觉得他们哪里不合。二妖的相处甚至算得上是心有灵犀,纵使久别重逢也未有生疏。

    忽然间,他看到远处飞来了绿叶,叶片掠过他和常浮的头顶,下一瞬就成了绿色的灰烬落下了山谷。山下小妖被浇了一头,慌乱地摸着发丝跑了。

    回头时,身后却没有人影。

    更远处是天门山弟子送来了正午的餐食,和寻常的样式不太一样,多了些糕点与甜汤。

    卿竹张望了一眼,又拿起落在身边的绿叶,是郁缠常用的叶片模样。

    见状。常浮轻轻地笑了:“回去吧,他在等你。我也要走了。”

    闻言,卿竹便拍拍自己的衣摆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服饰,将风吹乱的头发又重新绑好,轻轻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那我走了,今日好似送了些新鲜玩意来。”

    距离他和白书在石屋失散已经过了快一天,纵使相信常浮的为妖,此时也应该回去看看了。

    他到归来崖的时候,正午的阳光已经向西斜去。他从小径缓缓向上走,刚抬头,便看到屋外站着一只极其眼熟的花妖。

    花妖正在和乔绝说话,见状他便躲进了竹林之中,小心偷听着,只有依稀的话语飘来,听得不清晰。

    忽然间,面前山石化作了烟尘,飘在阳光之中,朦胧地洒在竹林阴影上。

    花妖回头,定定地看向他。

    卿竹被灰烬呛了一下,小声地咳嗽了一声,他揉着进灰的双眼,手中沾着浅浅的泪水,内心十分困惑,喃喃道:“不会这就被发现了吧?”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只手覆在他的眼睛上,眼中的酸楚瞬间就好了。他透过指缝,看向了归来崖小屋处,花妖还站在远处看着。

    他回头,身后是乔绝,面色很平静,道:“那是师祖。”

    卿竹极其困惑,忽而又想起了天门山中确实有位师祖,是乔绝师父的师父。据说是只花妖,叫朝戏。

    朝戏走近了,戴着绿藤花面具,十足的妖的做派,每走一步便带起无数的藤蔓,散落无数鲜花。他伸手揭下了面具,层层叠叠的藤蔓从他面上消失,缠绕着的藤蔓也尽数褪去,只有漫天的花雨。

    那是一张极其轻佻的面容,身着的服饰是带着青色与粉色,如同冬日的绿梅与春日的桃花交叠在一起。

    他将垂眸转到了卿竹的方向,他面容似乎很愉悦,伸出左手,无数花瓣从他手中飘落,他浅浅笑道:“朝戏,万年前花族中岌岌无名者,如今是亡魂一个。论辈分而言,你该叫我声祖师爷。”

    卿竹眨眨眼,那花妖的模样看上去极年轻,大约和常浮同龄,比乔绝略微年长一点点,他思索了片刻便唤了声师祖。

    对方听完哈哈大笑,眼尾上翘,笑了许久才道:“也不算可惜,你身上流有她的血液,也还算听话。”

    卿竹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想,似乎有些巧合,他刚在常浮记忆中看到了为非作歹的花妖,如今对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看上去似乎不坏,便顺口问道:“你两千多年前,是不是去过藤城,见过一只苦哑藤妖?”

    闻言,朝戏似乎想起了某些画面,目光透过遮掩的树木,望向了南面早已沉没在沼泽地的藤城之中,半晌才将重新正眼看他,玩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卿竹一想也有道理,便没再问,只是不远处半敞木门遮掩下。屋内似乎摆了吃食,他建议道:“要一起吃吗?”

    朝戏转身背对着他们,缓缓向后走去:“免了。”

    话音刚落,花瓣飘零,花妖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那般。一阵风吹过,淡粉的花瓣与洁白梨花齐齐向山下飘去。

    此时已是傍晚。春风吹拂着大地,往下瞭望是无尽的绿草飞扬,温煦的阳光照在脸颊上竟有些晃眼。

    脚下的地面带着阳光残留的的温度,耳边还能听到远处天门山弟子谈笑声。

    卿竹踮脚,从竹林中探出头,小声道:“他去哪了?

    乔绝道:“不知。”

    卿竹内心愈发困惑,许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那你都跟他说什么悄悄话?他似乎不是好妖。”

    乔绝道:“叙旧,还有些还未商酌完的事。”

    空中花瓣飘到它们身侧,卿竹伸手接了一片,那灵力化做的花瓣很快便消失在他掌心中,他又问:“我想知道可不可以?”

    乔绝将他领进屋,坐在桌旁,缓缓道:“是个阵法,他想复活一只妖。”

    卿竹想起了最初听闻的传说,倾花神诞生时身边便跟着一只小花妖,性情桀骜,容貌艳丽。

    草族当年给花族投毒,倾花神为救花族亡故,后来藤族前往消花谷时,那花妖也战死了。花族皆避世,它们的传闻,便逐渐淡去。

    往后提及诅咒,提及青心,世人常想起草妖与藤妖的争乱,鲜少记起花族才是最初的受害者。

    他随手拿了块点心,边吃边思考着,半晌问:“那藤城中的事,是他干的吗?”

    乔绝看着他,淡淡道:“我没问。”

    卿竹叹息,只能继续啃着糕点,望着窗外思索下一句话该接什么。

    屋内寂静了半晌,恰好归巢的飞鸟簌簌飞过,发出鸣叫声。乔绝补充道:“不过曾听闻当年明琅前往消花谷夺取青心时,与他曾有一战。”

    卿竹从糕点堆里抬起头,好奇道:“是个怎样的故事呢?”

    乔绝道:“当年他曾被明琅杀死过,往后百年也无动静。只是有日花族之中忽然亮起了幽幽青色火光,便有传闻他又回来了。

    至藤城明火坛火亮起时,明琅才再一次见到对方。他们打了一架,明琅败了,便被囚了起来,等再出来时,已是两千多年后。

    还有传闻,当年草族前来说有藤妖挑衅,那藤妖便是朝戏所扮。往后藤城众妖败昼的离奇死亡,也说与他有关。”

    这么一听,卿竹便觉得有些神奇了。如此说来,藤族的灭亡,似乎全是自己惹来的。

    藤族当年极其昌盛,又身处偏远沼泽之地,草妖本来是无意去招惹它们的。便是因为有藤妖先行挑衅,才引来了败昼。

    往后才有藤城众妖离奇死亡、败昼被囚猝死的事情。之后才有草族与藤族混战,城中藤妖皆中邪草毒,苦哑藤死亡,神坛明火亮起藤妖烧死的祸端。

    若传闻无误,那可真是巧合。明琅夺取青心是为了以防万一,为保全藤族,却又惹来了朝戏引来了草妖,致使藤城覆灭。

    感慨着感慨着他忽然发现屋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左顾右盼了一会,便问: “诶,剑去哪里了?”

    乔绝道:“碎了。如今在灵池中放着。”

    卿竹诧异道:“碎了?”

    乔绝解释道道:“一时灵力过甚,剑身承受不住就碎了。”

    闻言,卿竹捧起了一块糕点盖住了自己,常浮将那灵力给他,他便吸收了,也没有想太多。他问:“那岂不是要再修一遍?”

    乔绝答道:“不必,已经放灵池里涵养。”

    卿竹抬头看了两眼,便抓起糕点走回房里,状似有事要忙,不敢再多问。

    夜刚刚深,乔绝便去休息了,作息十分规律的模样。

    他则偷偷溜去了灵池看,他略有些心虚,不太敢跟乔绝多说话,只能趴在岸边的石头上,对着泉水中的碎剑祈祷:“拜托拜托,你快点好起来吧。”

    春日里有花瓣飘落在灵池水面,恍然间,他想起从前自己也在这里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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