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话落,七公子随意的点点头,显然是在敷衍。
此时此刻,他的关注点在那把蔬菜上,具体还挑拣出多少能吃的。
谢云一行人走后,他的菜也挑拣的差不多了,起身走去厨房,完全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两个人。还是上官叙白忍不住先开口的,“那菜还能吃?”
这句话把七公子吓了一跳,他转身,没想到还有两个人没走。“啊,能吃。”上下打量此人几眼,看衣着扮相定是大户世家出来的公子哥,不然也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有什么不能吃的,只是蔫了一点黄了一点。
上官叙白跟着他进了厨房,在一旁看着他。
七公子开始点火,一瓢水倒在那口叫花子都不要的铁锅里,菜都没洗一下就进了锅。上官叙白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忍不住问道:“那个...阁下怎么称呼?”七公子又是吓了一跳,随口就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上官叙白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天色将晚,想请...七公子收留一晚。”他看着锅里煮着菜的水,陷入沉思...
七公子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他以为这人迟迟不走,也是为求花,万万没想到会是借宿。“看阁下的衣着品味,貌似我这草屋不太适合你。”即便是适合,他也不想留此人在这。
“嗯,确实是不太合适,但城内客栈住不了了,只能请求阁下收留一晚。”碰上他这样的公子哥求留宿,都会客客气气高高兴兴的欢迎。此人却不同,开口便是拒绝。
七公子微微一笑,口气从容平静,“客栈住不了,还可以找住户。”煮菜的锅溢出了些水,顺带着把火也浇灭了。他没在点火,用筷子搅了搅,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干脆坐在了那口锅旁边吃了起来。上官叙白看他并未有邀请他一起用的意思,轻笑出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看上去清风霁月,纤尘不染,却吃得下这白水煮菜。”
七公子没接话茬,细嚼慢咽的吃着。他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不想过多的和这人交流。他不说话,上官叙白也不说话,一个人默默的吃饭,一个人默默的看着。
这顿饭吃的时间那叫一个长啊,但上官叙白像是看不够,目光一直在七公子身上。
终于在半炷香后他咽下去最后一根菜,抬眼瞅了瞅上官叙白,起身走出厨房,在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个木桶。上官叙白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阿远叫了几次都没管用,只能气呼呼的和马坐在一旁。
上官叙白看着他提着木桶往草屋后方走去,又跟了上去。
他在河边把木桶装满水后,提着木桶走到花池旁,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瓷瓶,上下摇晃后,将瓷瓶里的药水倒进了木桶里,拿起旁边的木棍搅拌几下。上官叙白不明所以,走上前去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七公子没理他,用水瓢舀了水,大力的泼洒在那些花骨朵上面。瞬间,整片花池的花骨朵从嫣红变成了黑红。那颜色看上去令人着实压抑...
上官叙白看见这一幕瞪大了双眼,又直愣愣的看向七公子,问道:“这...怎么会这样?”七公子皱眉,“阁下...该离开了。”
上官叙白像是没听见,又接着问道:“你刚刚在水里放了什么?”七公子挑挑眉,觉得这个人甚是奇怪,不仅要留宿,还这么多问题。
七公子道:“我说...阁下还真打算留宿在我这破草屋?”
上官叙白蹲在花池边,仔细的研究刚刚变了颜色的花骨朵,他眼睛都快看瞎了,依旧没看出是什么名堂。他抬起手,一把就抓住了七公子的手腕,“你...怎么做到的?真的是太神奇了,我看了这么久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名堂。”七公子看着被他抓着的手腕,眼角一抽,脸上的表情不在自然,声音不悦的道:“阁下...能松手吗?”
上官叙白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手,站起身抱拳施礼:“那个...见谅,见谅。在下真是好奇其中的名堂,一时失了礼。”
七公子微微一笑,道:“在下是靠着这门手艺活着的。”
上官叙白恍然大悟,问的这么直白属实是冒昧了。
七公子抬手一礼,微笑道:“阁下还是趁早离开吧,在下这草屋实在是留不下客。”上官叙白哈哈一笑,“在下上官叙白,想与阁下结交为知己好友。”
七公子被此人的直白惊着了,这才见面多久就要结交好友了?欠身施礼道:“承蒙阁下抬爱,在下孤身一人已久,实在是分不出来心思结交好友,在下这草屋不是什么安全之所...”
上官叙白听出此人话中之意,笑道:“在下是真的无处可去。不知道阁下听没听说城内客栈一事,现在城内家户都人心惶惶,即便是进了城也怕是要露宿街头。”
七公子问道:“阁下知道城内客栈一事?”
上官叙白答:“路上遇到一位猎户,听那猎户所说。”
七公子脸色甚为平静的看着眼前此人,面相英俊,谈吐大方,若不是身上带着那绿竹样式的玉佩,他还真的想与此人结交为知己好友了。他不在下逐客令,带着上官叙白走去草屋偏堂,指了指铺满杂草的木床,让他晚上睡在那。上官叙白微笑着点点头,拘礼谢过。其实他是睡不了这“床”的,但能留下,拼了...
一夜过半,上官叙白还坐在木凳上,看着那所谓的“床”出神。他觉得七公子此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就可藏锋,可头上戴的簪子又惹眼至极。要问他能不能看出这“七公子”有没有本事,单就行为举止来说,那妥妥就是一个生活所迫、吃白水煮菜的“凡人”。
从幽冥阁传出苍祁突然暴毙,上官氏接到赫连氏的密信不过才月余。从海天一色出来也不才十几日,恰巧遇到猎户听到客栈变“鬼”栈一事,猎户指路找到草屋,偏又遇上谢云一行人,即便这些都算是巧合,也就罢了。但看到这间草屋时,上官叙白下意识的认为,居住在这个地方的应是落魄老人才对,但见到的却是“七公子”这样的人,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更何况,七公子头上戴的那支红玉簪,甚为特殊...样式看上去也有点眼熟。阿远坐在一旁,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他哪里受过这个苦。“少...公子,咱们明天能离开吗?”上官叙白被阿远一吵,思绪回归:“明日之事,明日在...”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有一阵丝丝梭梭的声音。阿远惊恐:“公...公子,这声音...是...”
上官叙白立刻抬手对着阿远做了个“嘘”的手势,他眼眸低垂,脸色肃然,刚刚吊儿郎当的坐姿随之不见,动用周身内力仔细倾听着屋外的声音。和刚才神游的脸色比,那叫一个转换之快。阿远被那声音吓得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挪着身躯向上官叙白的方向慢慢的靠拢。
阿远轻声的说道:“少主,蜡烛要不要...灭掉?”上官叙白微微摇头。他周身内力外敛,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救...救...救命...”求救声?还是女人?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七公子突然推门而进,吓了阿远一跳,双手捂住嘴巴差点喊出声。上官叙白看到他,倒是微微一笑,脸上毫无震惊之色。“你进来的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
七公子神色微怔,笑答:“正好起夜,看你还亮着灯,就来看看...”上官叙白又是一笑:“哦?起夜...那巧了,一起吗?”七公子又是蹙眉又是尴尬的回了一句:“那就...一起吧。”
上官叙白让阿远留在屋里,他和七公子去了外面查看情况。上官叙白对七公子说了刚才听到求救声,是一个女人。
七公子挑挑眉,似是很惊讶,女人的求救声?这深更半夜幽幽竹林,怎么会有女人的求救声?他拉着上官叙白躲在草屋前的一个隐蔽角落。
上官叙白觉得这个位置还真是不错,能看到草屋前方,微微侧身也能看到草屋后方。
一群黑衣人在花池周边来回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上官叙白轻声说道:“看样子,应该是在找那个女人。”
七公子点点头,说道:“你在这别出去,等我回来。”说完,他就大大方方的走向花池。上官叙白被他这一举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那一行黑衣人的行动,训练有素,他调动周身全部的内力都感知不出来到底有几人,这定然不是小门小派能训练出来的。他...他就这么的走出去了?上官叙白其实是抬了手的,但晚了几秒...终是没拦住。
七公子走进花池,轻咳一声。
那一行黑衣人如鬼魅幻影一般聚拢在一起,站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领头人了。那领头人双眸惊惧,他武功本不低,但竟没感觉到此人的靠近,顿时觉得此人危险无比,周身杀意四起,右手聚合内力...
七公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礼,说道:“在下是这草屋的主人,请问阁下深夜到此所谓何事?”
领头人闻言一愣,此人不会武功?他收起掌力,注视着眼前之人。
七公子施礼时,余光恰巧看到躺在花池间的女人。还好出来的及时...
领头人用内力发声,问道:“你是谁?”
七公子又是微微一礼:“在下无名无姓,来这的都称在下一声七公子。”
领头人闻言,收敛了杀意。抱拳一礼:“惊扰了。”随即消失不见。
上官叙白走上前来,笑道:“七公子这大名真是名震江湖啊,连许久不出的极乐谷都认识你。”
七公子笑笑,没有反驳。
是真的认识他这个人吗,他摇摇头,发出一声轻笑,他这个人还不如他的花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