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林子里出现的怪异女孩,盯着那只,怪异的影子生物吞吃着黑色的液雾。影子漆黑混浊,他在液雾里,在外边看来都分不清,究竟是他抓起废种吞掉,还是他深陷废种中不可挣脱,
女孩叫李凌,来自这个世界线不一样的未来,她的任务是在这个时空加点合适的参数,调整未来。影子是伪生物魇鬼,是未来群体为了消灭“垃圾”而创造出来的其中一种存在。
伏在李凌腿上的海地土卷,卷面升起,一道稚嫩又有机械转动感的声音响起:“主人,你要小心这只魇鬼,一次让它吸收太多暗圾(黑暗垃圾),恐怕会失控攻击你。”
李凌轻轻嗯了一声,就当听见了。
蔓延在大地上液雾状的黑海,覆盖在绿林上的黑色大网,忽然,全都剧烈地波动起来,顷刻间铺天盖地化成灰烟,一声声响都没有。
明月高悬,冷淡的光线穿透墨绿密集的枝叶间洒落下来,清晰的照过被废种,被那种湿漉漉黑色液体、黑色雾气渗透弥漫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损伤。
一切如初。
大地之下淡色的气飞速的穿梭,所过之处,萎缩的地脉渐渐膨胀,金黄色的光亮重新充盈在其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海地土卷上金色的线光飞跃而起,随着地脉脏污的清除,也跟着勾画出世界地脉的分布。
残余的灰烟旋转飞旋,如丝如缕,在月光的照拂下染上一层的圣洁的透明色彩。
李凌站起身,海地土卷悬浮在她身边。
她向着代表黑暗的纷飞遗痕中央,那道似人非人的影子生物。
影子黑暗的身躯比原先还要再庞大一倍,站在他身前的李凌,彻底被笼罩在暗影之下,魇鬼的周边渐渐浮现红色的浅光,像是烟花的溅血。
月光轻柔的漂移过来,影子动了,他屈膝将要跪下。
“别动。”
魇鬼不敢再动,维持着半躬身半屈膝,头颅低在她面前。
“怎么样?能克制住吗?”李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似乎只是例行责任的问一句。
得到影子肯定的回复后,“变回人。”
听到这样的命令,黑色的躯体明显一愣,不过几秒后黑雾散去,一位沉默冷峻的少年出现了。
李凌向远方凝望,一会,预料中的人终于出现——
怪球车正朝着他们飞驰而来,与此同时陆十方也从天而降。
在这样的林子里突然出现两位少女少年,陆十方原本应该惊讶,但是他却像是和李凌熟识了很久。
“李凌,李晏安,你俩怎么在这?诶,安禾他们回来了?”
李凌面色如常,那位沉默冷峻的少年倒是露出点异样,低下了头。
怪球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触手回缩,露出个门。
陆十方好奇地往里面看,看见昏迷的乌溪和王登科,还有中央躺地的武塘。
“这是?”
万清摆手,“恶雾感染解决了,回去会合后再说。对了,你有没有看见冷江?”
提到“冷江”,陆十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回去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里确实不方便。”
万清视线看向李凌和李晏安,也没对他们的存在产生疑问,“你们上来吧,陆十方他自己飞回去。”
陆十方登时大叫:“我也想坐这样的车,哇塞,万清你究竟啥时候搞出这样的车来了。”
李凌和李晏安上车后,万清关上车门,“这是安江的车。你飞快点,这车速度特别快。”
怪球车再度高速的飞驰起来。
安禾感受到一抹陌生的视线,在“感知”中发现了两个从没见过的人,安禾以为是陆十方和万清认识的人,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很奇怪,但是安禾把这个奇怪的感觉跳跃了过去。
安禾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这样的外形太吓人了,“我的眼睛看不见,是不是很吓人,不好意思,我还没有习惯把眼睛闭上。”
李凌扫了一眼万清的神情,看见他并没有对这样的对话察觉到奇怪,只流露出对安禾的关切。万清发现她的注视后瞥了过来,不经意间流露出冰冷的敌视,李凌眉头微耸,收回视线。
真有意思。
李凌手按在一旁少年的手背上,语气随意道:“没有,不用把眼睛闭上。你现在的眼睛和白雪一样的颜色,是一双非常纯洁的眼睛,很漂亮。”
万清缓和了神情,笑道:“我早就说了,你白色的眼睛和白色头发都非常的漂亮,没有任何一丝的奇怪。”
真有意思,居然没有成功在安禾意识里加上“李凌和李晏安是队里相处很久的伙伴”。
万清刚才那个表现,实际是刚加上修改的认知还不稳定。毕竟他们对于万清来说其实就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在意识中加点新认知,是海地土卷中的古老生灵的能力,非常有利于时空工作者获得个适合的身份融入现时空的人群中。
李凌问:“安禾,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
陆十方的速度更快,先一步到了地下墓室的入口,怪球车紧接而至。
李凌和李晏安先下了车。
万清打量了一下李晏安的身形,王登科、乌溪、武塘,他哪个都背不起,三个人的体形都比他高大。
万清啧了一声,估计李晏安才十五十六岁,人类幼崽真是非常弱小的存在。
陆十方可以同时扛上王登科和乌溪,但是万清实在是不想背武塘那么大一个块头,要不然干脆拖着这个大块头走算了。
安禾闻声,“万清,怎么了吗?乌溪他们……不好把他们带走是吗?”
“我们先下去,这些触手……它们,不会消失,还可以变形。”
互相连接缠绕的触手,在安禾下去后,开始分散,托起昏迷的三人。重新组成三个方形隔开的空间,底盘下面撑起了六个轮子,像一串小火车那样。触手移动伸缩,填补较大的镂空位置,避免三人掉下来。
“哇塞,它可以自己动吗?”
陆十方上前敲了敲外缘的触手,紫黑色的,上面还有一圈圈白色花纹。触手原本像栏杆一样的坚硬,陆十方刚碰到,“栏杆”就生出新的枝丫,抽了一掌陆十方的手。
陆十方吃痛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背,“这还怪凶的嘞。”
万清看完了他被抽的全过程,一阵无语。
“手怎么那么欠。快带路,去找他们。”
安禾手上缠上一圈触手,触手又分出细小的枝茎向着手臂上缘蔓延。白盲的雪眼注视了一会,这些细小的触手就蔓延到了锁骨,向着另一边的手臂,向着后背,向着胸腹部生长蔓延,它们的颜色比在冷江身上时还要深沉,黑墨色中透着点紫意和蓝意,它们在安禾的衣衫下肆意生长。
安禾道:“它们会自己走,让它们殿后吧。它们会保护他们三人,要是有危险,也会给我们预警。”
莫独道和乌山他们现在瑰娘在一起。
先前安禾让陆十方去找瑰娘就能知道莫独道在哪,陆十方刚来到墓道入口,一进去到了光不进来的地方,那个瑰娘就跟鬼一样的冒了出来,吓死个人。
瑰娘表情格外的阴郁,冷冰冰的说:“新郎,我找你很久,跟我走,我需要给你上妆。”
陆十方和她解释他来找人。
她还是重复:“新郎,上妆。”
陆十方算是明白了,和她说不通,于是就准备绕过她自己在这墓道里找人。
“小姑娘,我走了啊。”
陆十方拿出手电筒,方向转了一下才开电,避免了直射瑰娘。
不知道她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她又说:“新郎,我和你,做个交易。”
万清插入了陆十方的讲话中,“做了什么交易?你在外面瞎答应做什么交易?”
陆十方被呛了一声,也不甘落后,“我心中有数才做的交易。你火气那么重干什么。再说了,谁说答应了就要做到啊,待会我们接到人了,直接跑就行了呗。”
陆十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安禾疑惑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易啊?”
“她说,放我们出村,用我的眼睛来换。”陆十方满不在乎的说,“怎么可能会把眼睛给她,而且……我们要是想出村还不简单。”
说着,陆十方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待会你们见到莫独道可别笑啊,哈哈哈哈,那小子脸皮薄。”
到位置了。
万清看向安禾,“小心脚下,有门槛。”
“人呢?”陆十方在这间不大的墓室里转了一圈,几排高木架,木架上放着一些工具,和零零碎碎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还有一张石台。
“奇怪,我应该没记错路吧,那一大堆在墓室中的金子去哪了?”
陆十方站在墓室中央双手张在嘴巴前,作呼麦:“莫小鬼,乌山,你们在哪?”
万清刚拿起架子上一把有着陈年血迹的刀,就听到陆十方嚎了一嗓子,顿时脑门青筋一跳。
安禾也有些奇怪,因为在她感知的范围里,莫独道他们就在这里,安禾记得瑰娘做手工的墓室很大,难道是有隔间吗?
安禾走向正对门口的那侧墙壁,手刚按上墙,墙壁就传来了响声,似乎是石头砸墙的声音,接着莫独道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哥,我们在另一边。”
“我们就在墙这边,你们还要往前走右拐然后直走才能到我们这。”
安禾转身,门外来人了。
是瑰娘,见到这几个人,她视线立马锁定陆十方。
“你想毁约。”
也不知道瑰娘是怎么知道的。
陆十方尴尬,不自在地抹了一把下巴,“我这个嘛……这个嘛……其实,也不是毁约,毕竟我们也用不到你带我们出村。”
瑰娘冷冰冰道:“既然一开始就不满意交易条件,那你就不应该答应做交易。”
陆十方挠了挠头,除了这个交易,瑰娘她还带陆十方找到了莫独道……不过,严谨算来,只是瑰娘要把新郎集合在一起上妆。不管怎样,确实是通过瑰娘他找到了莫独道。
陆十方向瑰娘走去,离着还有两米的距离停下。万清看到他动身后,他也走了过去,站在陆十方身边,眼睛斜了他一眼,眼神赤裸裸的写着“心中有数的交易,呵”。
陆十方没搭理他,自己端正了站姿,朝着瑰娘深深地鞠了个躬。
诚恳道:“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墓室内一阵安静。
万清观望了一会,问出声:“请问姑娘,为什么要我朋友的眼睛呢?”
瑰娘脸转向万清,却不是解答,而是:“这个地方有很多阴鬼,我能控制一部分。”
瑰娘从出现时,无论是控诉,还是听见陆十方道歉,亦或是刚才说出威胁的时候,她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泥塑的脸模子定格了一样,只有那个眼睛随着头动盯着人看。
她的面容普普通通,仔细看来还有一丝清秀,扎着粗辫子和穿着暗红色的布衫,上衣衣角绣着大片大片紫色的铃铛,铃铛立体,绣线层次丰富,除此之外就再无任何装扮上的点缀。
她这个人,看不透,或者说实际上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心思、性格,身躯穿过去,全是这墓室群的阴影。
万清笑了起来,漂亮的人笑起来,周围环境都软和了温度。
“姑娘不是想做交易吗?不如和我做。”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我朋友的眼睛,说不定我就能和你做这一门生意。”
瑰娘定定地看着那张明丽灿烂的脸,一会,上眼睑往下微收,左嘴唇往上微移,眼神毫无变化,一切五官的波动都转瞬即逝,立马就重新恢复定格的泥脸。
万清看得清楚,眼睛大了一瞬,内心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
那个表情……那个表情,即便消失得很快,可是那就是个嘲讽不屑嫌弃的表情!
万清生平第一次在外貌上遭受到了打击。
陆十方抿嘴憋笑。
安禾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见都不说话后,安禾出声道:“瑰娘,人的眼睛很重要。陆十方的眼睛不能拿来做交易。”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水火不容的纷争,陆十方他有错,我们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的补偿你。”
“请问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上眼睑碰了下眼睑,又睁开,瑰娘眨了一次眼睛,这时,她又如第一次见到安禾那样,在安禾的“眼前世界”里,淡蓝色雾气与黑色雾气缠绕的人形中,一双闪着黄色的光的眼睛,像是野兽注视猎物一样打量起安禾身体的一寸、一寸。
“你,留下来。”
安禾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项没有商量的可能。”万清打断,“你能操控阴鬼又如何,我们可以确定,你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要太得寸进尺。”
在这僵持的局面,门口传来了声响。
“哥,你怎么了哥?哥!哥!”
接着传来了铁杆子被砸的撞击声,伴随着身体某块地方的肉被狠狠一抽的声音。
是莫独道。
触手小火车都停在外面。估计是他发现了王登科,一着急,攻击了触手围栏。
“这什么东西——要干什么,唔唔唔!!!”
随后彻底的安静了。安禾感知到触手们把莫独道关进了“小火车”里,同时捆住了他,还堵住了他的嘴。乌山在一旁的地上,没有发现他身体有什么问题,也许只是没醒过来。
一道白影缓缓的飘了进来——
那是个女人,黑色的长发遮完了整张脸,一身白色的裙子,胸前挥洒了大片的血迹,她走起路来没有任何声音。
她缓缓地站到瑰娘身边。
“瑰娘……”
陆十方听着有点耳熟,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
弱点来了啊,万清轻轻挑了下眉。
这人一出现,瑰娘身上诡异的气场忽然柔和了一点,像泥塑的人偶变得灵动起来。
安禾倒是认出来了。
冷江说过的,那个想死,也被瑰娘杀死的人。
她抬头,黑发丝勾着苍白的脸侧滑落,一抹白布巾系在眼上,遮掩了半张面,姿态柔弱,有那么几丝神似安禾的气质。
万清想起来了,她是陈紫铃,那三位女客之一。
白布巾取下,撕扯成像半张脸眼睛的眼睛,虚散的灰蓝色瞳仁剧烈的颤动着,上下来回移动的注视着眼前的所有人,眼白向着眼角张裂,几道干涸的血丝,还有部分纤维崩裂,眼眶周围长着网状似的黑线。
陆十方吓一跳,移了一步到万清后面看不见后,打了个激灵。
仔细一看,陈紫铃脸上的那双眼睛,就像是被人用线,穿过眼白,穿过下眼睑,从颧肌穿出,眼睛就固定到眼眶里了。不过,那样的眼睛就坏死了,怎么可能像她现在的眼睛一样,瞳仁还能上下移动,还能注视人。
上半张脸的瞳仁还在颤动着,下半张脸的唇瓣缓缓地向上扯,陈紫铃笑了,像惨白影子的手指,立在她的脸上,她在触摸着缝好眼睛后留下来的黑线。
她气短虚弱的声音慢慢地爬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是,瑰娘替我缝好的眼睛。”
“但是它不好看了,所以需要新的眼睛。”
虚浮的瞳仁远远地锁定了万清背后的陆十方,陆十方躲着,还是感觉到背后发凉。
“她的眼睛,和我原来的眼睛好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