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1314年 5月20号,时间22:50。
我看见那一双湿漉的绿眼睛笑得猖狂,它飞跃过窗台如同装载六翼驱动一般,就在满地扭动阴影之上。
它说:“呀,被发现了哎——”
……
『“亲爱的,请端详我的本性,我是一个如此自私自利的人。
可在如蜜糖的您面前、如鲜花的您面前,我借那璀璨的狄俄尼索斯名义发誓——”』
德赛尔夫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正眨着碧绿色的眼睛望着她,绸缎般的波浪卷发束进她前几日馈赠的银链子。
阿帕忒——这位费尽心思讨好她的年轻人,双手握紧她的手,并将其贴近他的脸畔,像一只脾气不好的宠物正心虚凑近祈求一丝宽恕。
『“我热爱着您,正如【大礼堂】的教诲与恩典——主是宽勉平等地规划每一位【赛尔】的福音。”』阿帕忒闷声道,宛如驯服的小羊。
『“如果您不喜爱我,我就跟烂了心抽了骨没什么区别。”』
“啪!”
帕凡德怪叫,“阿帕忒你好油腻啊!”
女孩猛窜过光屏,机敏的耳朵盖在脑袋上,闭得严丝合缝,恰如好碗配好盖刚好合适。
大惊小怪。不过猫型改造人都这样,高敏感高平衡感的神经确实给他们带来好处,使他们如同高尖厨艺ai勺里的菜永不垂直落地。
演示地影像是近几年由个别演示地联动合作从而流行起来的娱乐产业,探险者们通过实时真人秀,摄影录像等方式进行特色售卖与宣传——生命体的欲望是永不止息的河流,过度压抑的生存坏境容易引发欲望高度膨胀,夺人眼球的视频演绎可以以最低成本刺激分泌多种激素如多巴胺,去甲肾上腺激素,肾上腺素等。
在虚无中快乐,在虚无中沉浮——这是狄俄尼索斯的本土特产口号。
阿帕忒更是其中老手,时刻谨记着容貌是一笔伟大的财富。
此刻,它正对着镜子敷面膜,粘稠的汁液从鼻翼涂到两颊,然后被磨平。
漆黑的膜泥只露出两只水润的眼睛,闻言只是瞥了她一眼,倒也不生气,只是掐着嗓子娇滴滴地喊,“帕凡德小姐,帕凡德姐姐,我的太阳,永不垂落的火焰,我思念着你——”
“够了,我亲爱的蜜糖片片鲜花饼,我亲爱的撒谎精和流浪汉!”帕凡德啪地一声变成了黑猫饼,一路扭曲爬行扒在人肩头,企图用刺胡子扎穿昧良心的混蛋脖子。
“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你的嘴又是怎么长的?要是能一直甜滋滋的就好,现在总是一下酸一下辣的让人很不爽。”
“阿……是吗?”阿帕忒好像轻笑了下,它用手背抵着猫不掉下去,站起身来,例行在等待面膜干燥的途中围着室内转。
床帘编着蕾丝边近乎遮到天花板,然后是硕大悬顶的恒星灯——据说是狄俄尼索斯最新季度潮流,以爆炸的璀璨和极易拉伸的绳索闻名。
帕凡德:……你们区的潮流可真奇怪。
“我也觉得。”
阿帕忒拉开厚重的窗帘,晨光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吞噬融化了他。年轻人微眯一会眼睛,紧接着享受般咀嚼着空气。
“暴力,欢愉,血腥。走路上总能看见奇怪的产物,比如长着蜂尾和触须的六手夫人,又比如一只喜欢说自己来自未来的黑猫。”
狄俄尼索斯是一座欢愉享乐的演示之城,人人都这么说。
相传,它按时间性分为三个大区——过去、现在、未来。可大区之下又有小区,小区之间又有交融跨界的小地方……听起来乱糟糟的,实际上也乱糟糟,很少有智慧生命分的清楚。
“说起来,我总是觉得你是从德赛尔庄园旁边的斯诺小镇来的,那边充满了自称是穿越重生的……嗯,仿生人、自然人、智械等。七天前也有一位那里来的同类说我是天命之人。”
它放下帘子的绳头,倚在敞开的窗边,另一只手里正把玩着钢笔。
黑猫抬头便对上那对漫不经心透着淡淡考究的绿眼睛,该死的绿色,帕凡德内心咒骂,让她狠狠分心!
“那个人一开口就是质疑,但我不喜欢有人质疑我,这会让我感到难堪。接着他开始扯着我,扒着我的衣服,命令我离开德塞尔庄园,他说他不能接受我这张脸在外面给人当玩宠,更何况是不是人类的生命体。”笔帽被挑了出来了,墨水摔过地板。
“可是他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我面前,让我喘不过气……帕凡德,当时我可害怕了。他带了刀,我看得出来,他好像真的想杀了我——我也看得出来。你知道他最后怎么了吗?我的黑猫。”
“你也见过我这张脸是吗,帕凡德?”它轻柔地询问道,好似唠着家常。
纤细的手环在黑猫的脖颈,冒尖的笔好巧不巧正对着她的眼睛。
“不,我没见过你。”帕凡德说,“但我知道你……或者应该说半个狄俄尼索斯都知道你,我们美丽传说里的爆炸犯,喜欢到处流浪的明星,他们说你身边又刺激又惊险,但你总是很安全。”手松开,黑猫顺势滑下如同液体般窜远,她高坐在柜子上俯视着这个人类——不,应该是这个仿生人,用“它”称呼。
“我的确是穿越而来的,你不要老是质疑我的出生设定,以及对猫可以轻柔一点吗,不要像七天前铲骨头那样粗暴好吗,”那双绿眼睛正要盯向她,黑猫赶紧投降,“好吧我是说,帕凡德求你了,帕凡德向伟大的饲主申请优良腐乳待遇。”
“……那是俘虏。”
“我不管,反正就是腐乳,我只是一只没文化的小猫咪。”
阿帕忒盯着她,再一次感觉到牙痒痒,想啃点什么。
上一次牙痒痒还是在上次,莫名其妙的斯诺人想要捅死它,将它分尸埋地底下和德赛尔的食人向日葵葬一起,可惜他的愿望没成功,被阿帕忒提着砍刀细细切作臊子喂向日葵了——至今那些张牙舞爪的小可爱对它和颜悦色,帕凡德有理由怀疑是因为虚伪可怕的仿生人将向日葵们都喂饱了。
真的是太吓猫了,黑猫缓缓趴下来。
第一次见到阿帕忒时是一个雨夜,这位美丽单薄的仿生人阁下提着个锄头在地里挖呀挖。接着可怜的黑猫不小心被向日葵咬了屁股……他们就成了共犯——指被直接抓到的话两方都会被德赛尔夫人当做暖巢或者吃掉,因此两人胆战兢兢互帮互助活到现在已是将近七天,可喜可贺。
“比起这些,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吗,迷途的小~羔~羊~他们都说你每隔七天就要跑一次,比太阳钟还准时,有些人甚至把你跑的剧目当成了连续剧,开盘赌你什么时候被抓,赌你下一场演示区在哪,以及你的出逃手法。”她盯着下面人的转了几圈向浴室走去,身上的长袍像海的波浪。
“你现在能出去吗?”声音被水打散,听起来隔着玻璃。
“不能,”帕凡德伸了个懒腰,“如果是前几天夫人没有办宴会,那我还有机会捞一笔,但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向日葵和到处爬的向日葵章鱼,就为了庆祝我们亲爱的传说驻留第七天,哦刚好满一个星期,看来你是耶稣的徒弟,因为耶稣做六休一。”
“那么,亲爱的帕凡德姐姐,你东西收好了么?”
“噢!我的小鱼干——都怪阿帕忒,我忘记了,还有那两个向日葵头套,我特意你一个我一个,怎么样?够意思吧!”
猫一下子扎到地板上,如同勺里菜终究进锅,猫的爪子无论如何翻滚都紧贴着地面。她在房间里踱步嗅闻,扒出充斥着拿来主义的储物盒。
盒子外表是繁复的雕花向日葵,内里是红色的绒布,随意放着些水绿翠青的饰品,她不认识这些,据说是“卷死城”上好时尚废品,不过中间被缠绕的能源石扣下来也有好几十万……只要不月黑风高又或者烫金窟走一遭。一想到阿帕忒如此坚定地腐蚀金主的意志,好好为未来畅快生活添油加火她就觉得莫名的欣慰。
紧接着,帕凡德又扒出二三四五六只同等盒子,又扒出二三四五六只相似袋子。
黑猫:……
帕凡德震惊:她是把家产全给你了吗?!主机在上!你架枪抢了她家啊!
黑猫表情一片空白,堪称天梯石栈相钩连然后地崩山摧壮士死。
现在不是钱不钱巢不巢的问题,帕凡德此刻觉得德赛尔女士简直圣光普照令猫心生臣服。
啊!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有钱生命体的世界,连喜爱都这么朴实无华。
“毕竟一年一度的繁殖季到了,”阿帕忒声音懒懒,里面的水声停了,身体的剪影被光投在浴室磨砂玻璃上,影影绰绰。
它在擦头发,帕凡德依据本能判断,此刻她正撅着屁股在毛绒毯子上咕涌成猫猫蛇,畅游在金钱的光辉里。
德赛尔庄园,知名虫花一体化银趴地,常居狄俄尼索斯刺激混乱演示地前十。
而德赛尔,传闻中喜爱弱小可怜男人的那位夫人,是这里的主人,权柄的掌握者。向日葵是她的附庸——这是作为一名【塞尔】的所应有的,毕竟【大礼堂】在成立之初,就宣告万界生灵应认同七圣训,并以此规戒成立七大神圣领地:狄俄尼索斯演示地、重朱之城、斯绢丝小镇、大礼堂、庭德罗斯塔、主的界域以及自由交通带,尊名六不管。
嘎吱——门开了。
阿帕忒出来了。
毛绒的浴衣长袍搭着小腿,正泛着冰冷的湿气,卷发湿漉半粘在脖颈,水珠子滚过锁骨没进胸膛,衬着它脖子贴近肩位置的数字更红了——那是一串编码,来自阿帕忒的上家,不知多少个演示地前。它就这么大刺刺的裸露着自己的来处不明,也不遮掩自己的怪异与特殊。
哦,阿帕忒是这样的,黑猫想,近乎心平气和。在狄俄尼索斯有一半以上的生命体拥有规整编号,这属于正规渠道诞生——他们从重朱之城来。而另外一半少一点的来处就莫名了,他们可能是自然人也可能是黑户偷渡,但最糟糕的情况是人造私有品——指通过意识篡改等不良手段甚至是培育……这种生命体往往充满了脆弱的美丽以及残烛般的寿命。
狄俄尼索斯的人们对于此,他们称其是囚禁的雀鸟,干制的花朵……又或者语气暧昧又逶迤。
他们称其为蝴蝶。
——注定的短寿、脆弱与美丽,以及无法遏制的疯狂、欲望与贪食。
可这一切,它从不在意。
关于阿帕忒的性别猜测一环又一环,有人说它是一个男的,虽然长得是好看了点但肯定是个伟岸的无敌旷工;也有人说它是女的……那位常混酒吧的女人喝癫了踩着桌子振臂高呼阿帕忒一定是女的没见过这么美女的女的天王主机来了她也是女的!
“蜂后加向日葵,哈!多么天才的一个杰作。”它说。“繁殖加繁殖,满是籽的向日葵和一年四季都在求偶路上的小虫子,生育的渴望那么期切——又多又满又快。”
黑猫蓄力跳到床铺,叼起长长的毛巾。阿帕忒顺从地弯下腰低着头,享受着猫的贴身服务——头发被捋到一起,可以看见没有任何凸起的脖子,衣领松垮,那是同样平坦的胸膛。
“真的是烦死了……”
在仿生人嘟囔地抱怨中,帕凡德内心想着,她早已知晓这个赌局的结果——
阿帕忒,它呀——没有任何性别特征。
它是“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