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井绪猛地抬起身子,看着林甦的一双眼上还盈着泪水。
“你、你醒了……”
面上虽然是惊喜,但是井绪的话却闪躲,眼睛也不再看着井绪,她撑着身子想要坐直,然后似乎按到了不合适的地方,林甦发出一声闷响。
“啊……对不起。”
井绪条件反射般地收回放在林甦胸口的双手,然后将双手局促的握在一起,林甦本来想开几句玩笑来缓和气氛,但是想到井绪不喜欢她的自嘲,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上面有明显的泪渍。
本来是多么不愿意示弱的一个人啊。
林甦半撑起身子,看着垂着眼睛的井绪。
即使将双手紧握在一起,井绪的手也在颤抖,林甦敛下眼里的心疼,只是状似无意地摸了摸井绪的手背。
“井老师,我刚才做噩梦了,急需要和你牵手治愈一下。”
通常情况下,林甦是不会说出这种撒娇的话的,但是想到桃子之前半夜发给自己的追姐秘籍,里面有一条就是要会撒娇,所谓【好小狗都爱撒娇】。
林甦一边嫌弃一边皱眉看完之后,只是嘟囔了一句:“谁是小狗啊?”
谁是小狗啊?
林甦是小狗。
汪。
林甦低下脑袋,用下巴蹭了蹭井绪的手,怕被林甦发现异样,井绪下意识地躲开。
林甦作出一番无辜的样子。
井绪一时间被这个非常不符合人设的眼神和动作震慑了,两只手不再用力到几乎痉挛,非常轻易地被林甦抓住,然后细细展开,最后十指交握。
井绪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毕竟,这就是牵手了。
谁知道林甦非常自然地伸手拉住了另一只手,然后也是十指紧握的状态,面对头上出现问号的井绪,林甦露出得逞的笑容,一用力把井绪从旁边的沙发上拉到了自己的脚边:“好了,这下跑不了了。”
林甦收起刚才伪装出来的轻松表情,只留满脸认真和心疼。
“躲什么?”
林甦两只手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井绪的手背,然后倾身吻向井绪的嘴。
被紧紧护在怀里的感觉实在太美好,即使井绪这种等待林甦宣判的“罪人”也留恋到不能轻易挣脱。
在理智回笼的那一刻,她轻轻转开脸,让林甦逐渐温暖的唇落在自己的唇角。
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井绪的全身几乎都僵硬了起来。
本来尘封记忆被用最不堪的方式挖出来,井绪想到自己不遂顾鸣青意的时候总会受到感情上的“惩戒”,让她怀疑自己的真心。
“别怕。”林甦看着面前警戒不已的井绪,深知她被自己遥远的梦靥纠缠。
她凑上前去,轻轻地吻了一下井绪的脸颊,在井绪不自觉地闭眼的时候,又轻轻吻了吻井绪的眼角,最后的吻印在井绪的额头。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井绪实在太过悲观,无法不把这些带着缱绻的吻当作离别的前奏,林甦一笑,也不计较。
“好,既然你要听……”林甦咳嗽了一声,变成了严肃的表情。
井绪的心里一紧,努力让自己不要躲闪,直视着林甦的眼睛。
“我想要……”
林甦一字一顿地说着话,看着井绪眼睛里自己的模样,想着井绪大概是没发现她的手正在不断用力地捏着林甦的手指。
“名分。”
“我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林甦笑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巨大的情绪落差让井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林甦只是满心的柔软,用唇轻轻衔住那滴泪。
眼前的一切仿佛真假难辨,反应过来之后,井绪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小口,然后很快意识到这是现实。
井绪的心依然悬着,她试图提醒林甦:“林甦,你知道的,我只是因为演技而陷在角色里。”
林甦没有一丝改变的意思:“首先,你已经说过爱我了,其次,璐璐姐已经认可我了,我觉得我们已经到了可以有名分的阶段。”
见撒娇能让井绪肉眼可见的颤抖平复一些,林甦晃了晃握着的井绪的手。
“我、我可能并不爱你。”井绪垂下眼睛。
“井老师,你真的很相信自己的演技。”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也会说谎?”
“因为,我的演技不够高明,每一个角色都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我确信,你爱上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我。”
林甦伸手把井绪拉到自己的大腿上,井绪的身体柔软,仿佛一只全心全意爱着面前人的小猫。
“说谎?怎么会是说谎?”
“可是我感觉格外爱你的每个瞬间,都是在舞台上,我也一直在顾鸣青的身上找Q的身影,我哪里都找不到、……”
反应过来,井绪猛地把手抽出来,猛地推了推林甦的肩膀,仿佛是想要她看清楚,丝毫没发现,两个人的大腿贴的如此之近,就连颤抖通过脆弱的人类肌肤相叠传递。
“对呀。”
林甦伸手碰到了井绪冰冷的皮肤,她伸手把井绪腰后卷起来的T恤拉下去。
面前的人。
太冷。
太脆弱。
林甦的眼睛一暗。
“有时候,不要太信任你的演技,你太沉浸其中,所以反而被它欺骗了,你稍微走远一点,看看在你身边的其他人,怎么样?”
林甦定定地看着井绪,她从不知道自己能说出这么多以前不屑说的话。
“或许你总是将身体和灵魂都短暂地借给过别人,但是我却不曾,大概我是个坏学生……”
林甦在井绪面前习惯性的自嘲刚说出口,嘴巴就被井绪捂着。
早就知道井绪不愿她说自贬的话语,不论自己如何,总是希望林甦好。
明明自己都还深陷在情绪的迷雾里,但是却不愿见在意的人自伤。
看到井绪皱起的眉头,林甦只觉得心爱之人无比可爱,满心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呜不苏咯(我不说了)。”
井绪的手刚刚抬起来,林甦就寻着机会吻上井绪的唇。
自打一醒来,林甦就想这么做了,她终于也这么做了。
大概忍耐也有上限。
有人曾说,对视是人类最高级的表达爱情的方式。
就在刚才,林甦无数次透过这双眼确定了爱意,这双眼睛的主人若胆战心惊地担心自己的爱意不够纯净。
这怎么能不让人被爱意烧成灰。
“呜、嗯。”
整个大腿叠在林甦身上的姿势让井绪无法逃离,刚才被林甦拉下去的T恤下摆被林甦再次卷上去。
井绪不擅长运动,从来也不是这块料,但是身材却是精瘦软韧的,明明是交叠在一起的躯体,但是仿佛还是柔软到可以再被林甦欺负下,只要林甦想。
弹乐器的手并不光滑,加上林甦的手上还贴着胶布,这份来自外界的刺激让井绪逐渐分不出自己身上的颤抖是来自于身体的哪个部分,到底是滚烫的中心还是无法掩饰的疾病。
腰线向下的部分被对面的人环着摩挲了好几遍,本来因为发病而冰冷的身体都热了起来,察觉到林甦的左手小拇指在摩挲的过程中不小心滑进了内衣的上缘。
林甦终于收回一些理智,她勉强自己含住井绪的下唇,努力向远离这份柔软的甜蜜的方向滑去。
大概是太舍不得了,林甦睁开眼睛,看着井绪潮红的脸,微张的唇,井绪以为下唇仍被衔住,一副张嘴讨疼爱的样子,林甦狠狠心,咬了咬井绪的下唇,断开两个人之间银白色的连接。
井绪的呼吸急促,她知道,林甦刚才……想要进一步。
“可以,我今天可以。”
不愿意看着林甦的眼,井绪倾身伸手环抱着林甦,整个人软绵绵的。
“我不可以。”
林甦听着井绪的呼吸带着自己的温度,只感觉踏实。
“为什么?是、是因为……”
顾鸣青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井绪这么些年建立起的自我认知,破坏了她整个人的自信。
“是因为、以前……?但是那时候我、我不知道……”
井绪只感到身上的温度急剧地降低,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林甦轻吻着井绪的耳边:“都怪我,我刚才不该说得模模糊糊,记得吗?我说过我不会为难你。我希望你的‘可以’是情到浓时的自然而然,而不是现在这样。”
“现在是什么样?”井绪只感觉大脑一片浓雾,好像在海洋中寻找浮标。
“难过、悲伤,不愿意离开我,但是在等待我推开你。”
林甦知道,有些事情得直白的说,让面前的人明白。
“我……”
我很难过吗?
井绪几乎有点愣住,撑起身子去看林甦。
林甦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替她把嘴角的津液擦干净:“想到要跟我分开,哪怕我们甚至没有真正的在一起,你难过吗?”
井绪只感觉心脏被攥住,她思考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难过。”
那些失去的、被可以屏蔽的爱意,被井绪怀疑不干净的情绪,似乎一点点流回井绪的怀中了。
“因为你爱我,是你作为井绪,爱我。”
第一次,这是林甦人生中的第一次可以自信地说出其他人爱自己。
“我的拒绝、我的冷漠、我的冷言冷语都会让你难过,但是你仍然希望是我宣判你有罪,你愿意去承担这份难过,愿意替我痛。”
“记得吗?舞台上的我,哪怕试图演绎Q的我,都不会让李钰坠落,因为自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个容器,是任何死物的傀儡,你把身体借给角色的那一秒,那些演绎的背后,藏着你自己的情感,但是你的演技却骗了你,或许你暂时没有找到你完完全全爱我的决定性证据,但是这有什么所谓?”
“我只知道,我不愿意那个跟我搭话,和我一起抱怨咖啡难喝的女生坠落;在我仍旧对感情懵懂的青少年时期,我不愿意她跟那个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的神经病一起离开;林甦的Q爱井绪的李钰,不希望李钰无法长大,无法去看世界;林甦的王星星爱井绪的孟枕眠,那种救赎既来自于孟枕眠,更来自井绪。”
“我的每一次演绎,都来自我对你的情绪。”
“每一个片段,都是我爱你的证明。”
“每个角色都是我的分身,你爱的是我。”
“即使,舞台上的每种情感都是你顺应演技的结果,但是我的碎片,一定会在你的心理。”
“没有人能完全不理搭档的反应,只是你被这份被外界定义为充盈的演技欺骗了,你以为自己是块大石头,在原地唱自己的歌,但是其实你是一汪泉水,里面溅满了别人的碎片,在外人看起来,你似乎是透明的。”
“但是,不是的。或许你懂演技,但是我懂唱歌。你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LIVE吗? LIVE的时候,每滴雨滴、每声呼喊、甚至每句辱骂、每份冷漠都会激出不同的演绎,所以,你不是谁的奴隶也不是谁的容器。”
“你是春风化雨的大自然,你自然地吸收一切,成为一切,变成一切,是我的一切。”
刚醒来没多久,林甦以为自己会直抒胸臆地表达些话语,便会失去力气,但是爱,原来爱是人类永恒的力量。
林甦缓慢但温柔的输出让井绪呆楞了几秒,然后她突然大声地哭泣起来,张着嘴、仰起头,哭的大声,用手不断地抹着自己的泪水,像个在幼儿园委屈的小孩。
“呜呜、可是,我找不到井绪,我找不到了……我本来找到了,我以为我很坚强……我对那些目光一点、一点都不怕,我明明不怕了……找不到、……”
看着眼前的井绪,林甦鼻子一酸,轻轻亲她冷汗涔涔的额头:“我们去找,我们去找好不好,我们找遍所有地方,把她找回来。”
林甦看着窗帘透出来的一丝夕阳,知道潮湿的雨季已经过去。
匆匆赶来的璐璐和桃子轻轻把门关上,结束了自己的“偷听。”
璐璐只觉得胸中一直替井绪郁结的气终于呼了出去,她正想松一口气,就看到一旁的桃子咬着手帕泪眼朦胧。
“你哭什么啊??我可不会哄你!哪有这么没用的ALPHA!”
“呜呜呜,好感人啊璐璐姐!”
“谁允许你这么叫的?擦擦鼻涕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