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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幕演出

    第二天,依然有人给波莱塔的新居送《燃烧》报,不是小豆子,而是一个面生的小女孩,比小豆子年龄稍长些。波莱塔让她帮忙给工会带消息,说明天晚上7点,会在老托德的酒吧开一个重要的酒会、发布会……什么的,请工会一定要派人参加见证。等散会后,还要约他们在另一处烂尾楼里见面。可能觉得这种邀请有点怪,她特别加了一句:不是埋伏,我用性命担保。

    “你加上这句,更像有埋伏。”老钟掐了烟,无奈地对波莱塔说。

    “你别管。现在酒醒了,后悔还来得及。”

    “大小姐,亲娘!您都要去直接坦白一切了,我能跑得掉?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早日老实交代,没准还能争取组织宽大处理不是。以前的旧工会样板小说都这么写的。”

    不想邀请太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更不想引来什么无良媒体和自媒体,两人没有在公开网络大幅宣传,只是各自在局域网和熟识的人中间散布了消息,这也就够多人了。虽然这帮人一传十十传百,或者中间直播曝光上网,到最后性质也差不多,但总归是比不考虑这些好一些。

    和老托德包了第二天晚上的场,两人一宿没睡。老钟是烟酒没离手,波莱塔更吓人,只是在那念念叨叨地溜达,也听不清说的什么,把老钟吓得更精神了。时间转眼就到晚上。托德的酒吧也是用烂尾楼改的,等两人进了酒吧,已经正经坐了不少人了。

    “嚯,今天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公司的人果然也来了。”老钟凑过来对波莱塔说悄悄话。

    “真的?哪些啊?怎么看出来的?”

    “嘿,这还要问,在公司上班的人,隔老远都有那股味儿,再加上那副死人脸,老远就能认出来了!”老钟又偷偷用胳膊肘拐了拐波莱塔,“你看那伙,咱老同行,干佣兵的,这不用说。前面这伙,穿着工服呢,厂子里的,也不用说。那几块,得看好了,保不齐是干媒体的,设备保准在桌子下边的包里藏着呢。”

    “可以啊老钟。”

    “嘿,这是咱老佣兵的必备职业素养了。可唯独工会的人都是哪些,我是没看出来。”

    “没事儿,她们肯定会来的,不暴露身份是她们自己为了安全着想,等这边散了我们再单独见她们。”

    “得嘞,你先准备,我去招呼一下客人,热热场子。”

    “不是,咱是来供罪的,不是来这开你那慈善晚宴的……”

    “嗨!你就当我怕自己活不过今晚,临了了得着急多说点话!”

    波莱塔哭笑不得,由她去了。

    “姐妹儿几个敞开了喝,今儿我俩请客,平时没喝过的酒都点一轮儿,千万别客气!”

    老钟朝着一桌相熟的佣兵走去,一下勾住了一个缺了一只眼的老佣兵的肩膀,开始她的“待客”话术。

    “行啊老钟,几个月不见,挣大钱了,怪不得离职呢。怎么说,有啥门路,能不能和咱们自己人透露一点儿……”

    “欸!真不是我小气,但现在还不着急。我们正是为这事来的。一会儿,我们跟大家一五一十讲清楚。但要说这个门路,我觉得还是不走的好,一般人真受不了。”老钟抓起一边的啤酒,一下往肚子里灌了大半瓶。众人只当老钟不愿分享财路,也就点到为止,不再提。

    和前同事,翻来覆去也就聊那些话题。前司和其他同事能说的奇闻轶事,最近的社会新闻和大瓜,大家各自的生活、兴趣爱好,挣钱的门路——当然,大家基本都会说没钱,也没处挣钱。当然,一般还得聊上好些时间的老公、孩子和烹饪之类的家务事。不过佣兵圈有个公开的潜规则,不流行结婚生孩子,所以上面这几条一概算作佣兵们调侃别人的话题。

    和前同事侃完,钟步成刚站起身,准备去招呼工人们,就被一个矮小戴眼镜的男人叫住了。他也是穿了件工服,捏着老钟的袖口,看着有点扭捏。

    “那个,钟……钟老板,嘿,我是,我是那个老赵介绍来的。听说您最近飞黄腾达,我恭喜您发财。恭喜恭喜。”他声音总有点发颤,太卑微了,听得钟步成有点难受。

    “额,好的。您请便,来就是客,随便敞开了吃喝啊!”

    “不不不……我是想,能不能问您借……借,借点钱救急。我老婆大病住院,医生说得……5万能治。可我们砸锅卖铁,实在是凑不出来这些……”他声音特别小,说着就俩手一抹眼睛,本来没看出啥眼泪,这手一抹,愣是鼻涕眼泪都有了。

    钟步成也一时愣住了,觉得有点不像,大声重复了一遍,“啊?你老婆病重,要5万啊!这……”

    男人大惊失色,连忙示意钟步成闭嘴,可坐在一边的工人都爆笑出声,“就他?老婆重病要钱?哈哈!老钟你可千万别给,这家伙前两天在外边养的三儿找上门了!要钱,不然就告诉他老婆!想骗我们骗不到就跑这来了,你可真不要脸!”

    说话的好像就是男人口中那个“老赵”,在工厂里算比较有名,管点小来小去的采购,很多人听他的。

    “来来来,老钟,来这边坐。来!咱大伙给老钟敬一个,别忘了今天这顿酒谁请的!”工人们都举起杯子敲击桌面,大声说些简短的吉祥话,然后喝酒。

    “怎么样老钟,有没有兴趣一起干点事儿?”老赵突然压低声音,俯身过来对老钟说,弄得老钟心里又有点怪怪的。别又整什么幺蛾子吧!

    见老钟没答话,老赵又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但你一个佣兵,这钱的来路……怕不可持续。我说的对不对?你想不想……一直有钱?”老赵最后的气声叹得很重,手里前三个指头在桌下边暗暗地来回搓,“工厂采购这块,油水可不少,咱俩合作,我内你外,财路滚滚来!”

    老钟笑了笑,瞥了眼旁边还在兴高采烈喝酒的工人,不知道她们对这位老赵的这副面孔是不是知根知底。

    “赵老哥艺高人胆大啊,想必现在已经风生水起了。我这中途加入,啧,怕利益分配上不太方便嘛……”老钟摆摆手要走。

    “欸,都好商量嘛,细节问题可以之后再……哎哟”老赵在桌下一拉,有点想强留老钟,但没老钟有劲,反而被带了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各位,老赵太客气了,我这要走他不舍得,都从凳子上窜下来了。”

    工人们又是一阵哄笑,没看出来她们谁和老赵是不是一伙的。老钟摇摇头,环顾一下,人太多了,鱼龙混杂,现在也不是跟公司和媒体接触的时候……

    “咳咳——”

    酒吧的音响传来一阵咳嗽声和电流声,不久就又沉寂下去,只剩下沙沙的底噪声。波莱塔站在平时有乐手演出的小舞台上,眼神看着调音台的方向。那边举起一个ok的手势,她才又转过头,开始说话。

    “大家晚上好,我是波莱塔,以前是一个佣兵。大家应该都知道,今晚是我和钟步成两个人租的局——”

    “敬你们俩!”

    “谢谢你们的酒菜和钱!哈哈!”

    “谢谢波老板和钟老板!”

    没等波莱塔说完,下边就又热闹起来,有人开始说起吉祥话。感觉他们应该没少参加这种别人请客蹭吃蹭喝的局,可能知道在别的场,主人这边的情绪价值都得给足点。老钟瞄过的几个疑似媒体的人也开始解包,肩膀上、手上都有小相机,还有人干脆不避讳,拿着三脚架直接开始在短视频平台直播了。

    两人确实也没说不允许直播录像,一般这种局大家拿出手机相机也都是图一乐,可今天说的事儿和往常不一样。老钟在台下和波莱塔对视了一下,见波莱塔对媒体没反应,也就没有出言阻止。

    波莱塔的手向下压了压,大家也很给面子地稍微安静了点,偶尔还能听到些餐具和盘子的敲击声,以及打酒嗝的声音。钟步成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离开了座位,走到小舞台一边,像是接受审判一样,低着头沉默不语。波莱塔继续说话。

    “大家也都吃喝了有一阵了,我就默认大家酒足饭饱了哈。大家肯定好奇,我们俩前佣兵,按说是没门路弄什么大钱的,我们的钱是从哪来的?我今天就告诉大家:你们刚才吃的每一块肉,喝的每一口酒,都是在吃工会骨干的肉,喝工会骨干的血。没错!我们向公司出卖了工会成员的详细信息,公司给了我们俩每人一笔丰厚的赏金。这就是我俩搞钱的路子!”

    波莱塔的声音最开始出奇地冷静,但最终还是没能克制得了,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已经开始有些发抖。

    台下比之前更静了,只有几个混不吝的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甚至能清晰听见他们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吧唧吧唧的声音一直响着,总叫人又回想起波莱塔刚才说的吃肉喝血的话。

    “没人有意见?好的,让我说得详细一点。我们从佣兵公司离职,打算单干。你们知道,佣兵公司和其他公司一样吝啬,我们的薪水比普通工人高不了多少,还经常要面对直接的生命安全威胁。结果,佣兵公司不仅卡我们离职,而且还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死亡任务。简单地说,就是要我们出卖工会成员的信息给他们,信息被公司认可就有奖金拿——当然,按公司的脾性,如果我们能拿到奖金,那这个人多半已经死了。一个骨干20万,一个核心成员80万,协助抓捕的话,奖金根据贡献翻1至3番不等。这个任务,我们必须完成,如果不完成,那我们不仅没法离职,而且还要按比例背违约金,最少20多万;而主管没和我们说的是,我们还可能因为消极配合而被认定为潜在的工会成员,被直接抓捕讯问。就这样,我出卖了4份信息,钟步成出卖了5份信息,其中都包括了我们的前队友,林无终。提交信息没几天,我们就各领到了80万。就这样。”

    这回话说到一半,那位老赵和他的几个“工友”就开始拍桌子,指着鼻子骂波莱塔和钟步成,骂得很脏。可公司的人一露面,他马上就哑火了。公司的人开始勒令录像直播的人停止,并收缴设备和内存卡。不过按往常,总会有人还在偷录的。有人见情势不对,陆陆续续离开。老托德倒好像不在意,反正这两位金主会包揽损失。

    波莱塔看向坐在一起的前同事们,“我们怀疑,每一个试图从佣兵公司离职的人,都会接到这样一个死亡任务。因为佣兵并不富裕,又身经百战,本身就容易和工会的人接触,离职之后很容易成为工会开展反公司行动的关键人物。我们就是他们养的一群走狗,等待着我们的不会有什么光荣退休的结局,只能是死在任务里,或者被他们这样处理掉。”佣兵们听了这话,表情都很凝重。公司的人本来是想冲上台制止的,结果波莱塔和钟步成倒从怀里掏出两把枪来,他们人手不够,一时倒也没把握,只能试图拨号求援。

    “砰”,一声巨响,波莱塔抬手一枪,把那人肩膀上内置的通讯器连同肩膀一并打碎,“别动!要怪就怪公司低估了我们,派你们这点不会使枪的人来。我们不想乱杀人,也包括你们。等我们说完,撤了场子,你们该怎么着怎么着。但现在,别想着搞花样,不然让你们知道知道,我们这些佣兵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又清清嗓子,“我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保不齐这帮公司狗还有什么联络手段,会招来什么人。该坦白的我们也都已经坦白。说上面那些并不是想为我们自己开脱,把责任都推给公司和环境,只是想让大家明白,大家日常生活背后的处境。我知道,我们一样犯下了无法被原谅的罪。尽管并没有什么法律要求我们服刑,但我们自己也完全无法原谅自己。我平日里没少受工会的帮助,不仅是在生活上。如果没有工会,我不知道我们佣兵的生存状况会不会更糟糕、更没有底线。包括对小豆子,坦白地说,我曾经有过收养她的想法,可惜条件不允许。就算抛开这些个人的私情私利,我也知道,工会的存在对旧工会一手建立起的权力与商业帝国有多大的威胁,从他们给出的奖金数额就可窥一二了。拿到钱不过两天,我受的精神折磨就不亚于前半生的痛苦的总和。我花了一些钱,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麻痹自己,但终究还是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这荒唐的一切。就在前天晚上,我还亲眼目睹了两个警察如何用刑讯手段,把一个工会成员逼上绝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像我一样的人举报,才遭此横祸。我也不知道,我举报的四个人当中,几人被抓,几人遇害。我躺在新房子的床上,床垫软弹,我却觉得像躺在自己亲手造就的尸山血海里……”

    波莱塔哽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本来还想说很多,不过感觉也没差。说得再多,也还不是已经无可挽回,还是不要继续连累大家。很开心大家能来听我们最后的道别。你们走吧,注意安全,路上当心公司的人。”

    说完,波莱塔就径直往门口走,钟步成紧贴着她的后背,枪口一直对着公司的人,不一会儿两人就一起出去了。公司的人赶紧为那个没了肩膀的人治伤、求援,也迅速离场。从波莱塔开口说话,到主角纷纷退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剩下的人只是在彼此眼中照见对方的惊惶、哀伤,或者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欸,大家没吃饱没喝好就接着吃,接着喝,哈哈!波莱塔和我说过,今天一直到23点59分,账都算在她俩头上!”老托德还在试图重新激起大家的消费欲望,可大家只是像没听见似的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果然,社交媒体、短视频平台很快炸开了锅。虽然关于公司大搞□□,私下用悬赏刑讯手段缉捕工会成员一事已是公开的秘密,闹得人心惶惶,可还真少有人把这种事的细节端上台面来讲。公司反应速度很快,先是使用当家手段捂嘴删帖。当发现删帖速度还不如大家发布的速度,又开始矢口否认。这并非因为他们选择不和工会敌对,而是因为他们不想为没来由的人和信息耗费甄别成本,并支付高额报酬。这并不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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