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个月了,冷宫的大门头一回在杜若卿面前敞开。

    抬头望去,天空虽还是四四方方的样子,但到底不再是豢养鸟雀般的弹丸大小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圣上早命人备下轿撵,可杜若卿不想坐,只道吃撑了,执意要走着去。

    翠英瞧公子眼神坚定,轻叹一声,低声吩咐道:“那你们便抬着轿撵在后面跟着吧。”

    她深知公子心中所想。

    轿撵虽是圣上的心意,但对于被困冷宫、行动受限的公子来说,能够用自己的双脚踏过土地,感受风吹过衣袂的轻盈,才是弥足珍贵的。

    杜若卿置身长街,目光扫过皇宫长长的回廊。

    朱红的檐柱、雕花的窗棂,还有片片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这一切,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

    冷宫的岁月像一把钝刀,一点点磨去了他对未来的期待。

    时至今日,杜若卿心中才燃起一缕火苗,虽然微弱,但到底是希望。

    迎面偶尔走来几个太监和宫女,见到杜若卿纷纷低头行礼,目光中带着敬畏与好奇。

    他们入宫时日不久,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位传说中,被圣上罢黜身份,幽禁冷宫的前君后。

    听说圣上夜夜摆驾冷宫与其相会,明知不合礼数还不容他人置喙一句,不知是真是假?

    似是知道他们心中猜疑,事实很快给出答案。

    回廊尽头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仪仗缓缓而来,金色的龙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杜若卿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也凝滞了。

    放眼望去,龙撵之上,圣上端坐其中,目光如炬,正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圣上怎么来了?

    翠英心下一惊,立马跪地磕头:“奴婢恭迎圣上。”

    杜若卿准备一同跪下,却被李承乾跟前伺候的福临公公拦住了。

    “君后不必多礼,圣上邀您同乘龙撵,快些移步吧。”福临公公笑容满面,微微躬着身子,语气毕恭毕敬。

    龙撵的金光在阳光下刺得杜若卿几乎睁不开眼,而撵上那人热烈直白的目光更让他无所适从。

    下意识低头,避开灼人的视线,杜若卿缓行几步,来到龙撵前。

    李承乾见他走近,眼中笑意更浓,弯腰伸手道:“上来。”

    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修长有力,掌心向上,正等待他的回应。

    杜若卿犹豫再三,终是没勇气把手搭上去,后退一步低声道:“圣上,这不合规矩。”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承乾的手僵在半空中,顿了顿后缩了回去,不开心的“哦”了一声。

    那声“哦”像根细针,扎的杜若卿心头一紧,他下意识抬头看,却见圣上已别开脸,目光望向远处,神情淡漠。

    杜若卿敛下眸子,心下有些慌乱。

    他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这毕竟是长街,过往宫人众多,圣上邀他同乘,他怎好拂了圣上的面子?

    可现在想改口也晚了,杜若卿藏在袖袍中的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指尖冰凉。

    四周安静的让他有些难捱。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双脚突然落在他身旁。

    侧眸望去,竟是圣上从龙撵上下来了?

    李承乾默不作声,只将杜若卿的手从袖袍里翻出来,抓住后十指相扣,动作颇为蛮横。

    杜若卿微微一颤,下意识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圣上?”

    用力把人往怀里拥,李承乾贴着杜若卿的耳畔低语道:“山不就朕,朕来就山,卿卿不愿与朕同乘龙撵,那朕就陪卿卿共步长街,这总合规矩了吧?”

    杜若卿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耳根略微红了些。

    他的手被李承乾紧握着,指尖渐渐有了温度。

    “手这般凉?清晨露重,翠英也不知给你披件外袍?福临,取朕的斗篷来。”李承乾语带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

    福临公公连忙应声,转头取来件绣着金线的斗篷,恭敬地递上。

    李承乾将斗篷展开,仔细披在杜若卿身上。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杜若卿的脖颈,带来细微痒意,让杜若卿耳后的红晕愈发明显。

    “好了,走吧。”李承乾摆摆手,示意随从们在身后远远跟着,不要近身。

    他牵着意中人的手,缓步走在长街上,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朕早上离开时,让人备下了轿撵,怎的没坐?”李承乾偏头,灼热滚烫的目光落在杜若卿的侧脸上,似是怎么都看不够。

    “罪臣想自己走走。”杜若卿低声回答,目光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不敢与李承乾对视。

    “那……脚心可不疼了?朕今早走的匆忙,翠英有没有再给上药?”李承乾知杜若卿脸皮薄,因此询问的格外小心,可即便如此,杜若卿听后,依旧涨红了脸。

    他咬紧下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圣上下手本就不重,那药又有奇效,涂抹一次就消肿,两次已然好全。

    可这样的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李承乾见他不语,还以为杜若卿依旧恼他,急忙为自己辩解:“卿卿,是不是还在怨朕?可朕......真不是刻意折辱,只是情难自禁罢了,情事中,朕总想听卿卿哭叫两声,才觉得酣畅淋漓。”

    闻言,杜若卿宛若被拔毛的鹌鹑,连脖颈都渡上一层绯色。

    光天化日的,圣上说什么呢?幸好奴才们离得远。

    杜若卿挣脱开承乾的手,加快脚下步伐,想要逃离这令人窘迫的气氛。

    诶?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把他丢下了?

    李承乾急忙追上去:“卿卿慢些走,倒是等等朕啊。”

    杜若卿没逃出两步,再次被人抓住了手,圣上这次抓的格外紧,想挣都挣不脱。

    这里是长街,圣上同他拉拉扯扯,也不知被多少宫人瞧了去?

    他是戴罪之身,传出去恐有损圣誉,而且杜若卿也怕李承乾就刚才的话题纠缠不休,便想把人打发了:“圣上今日不是要接见使臣吗?”

    一听这话,李承乾的脸瞬间垮下来。

    他撇撇嘴,眼底划过抹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只被主人冷落的大狗,明明气势汹汹,偏透着股可怜劲儿:“卿卿这是嫌朕烦了,要赶朕走?”

    既然知道,怎么还赖在这?

    杜若卿敷衍道:“罪臣不敢。”

    “你不敢吗?朕看你敢得很。”李承乾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他虽贵为天子,又重活一世,但在杜若卿面前,总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少年心性。

    “朕伤心了,你快说些好听的哄哄朕,不然朕要闹了。”

    杜若卿着急见母亲,李承乾偏在这时纠缠不休,让他进退两难。

    瞧圣上的架势,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纵然心中千般不愿,杜若卿也只好先依着他的性子,满足这无理要求。

    他咬唇挣扎许久,终是在李承乾眼巴巴的催促下,呢喃出声:“圣上……英明神武。”

    话一出口,杜若卿的耳垂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太羞耻了!

    他垂下眸子,不敢看李承乾面上戏谑的表情,生怕见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会让自己更无地自容。

    这种话,圣上听着不难为情吗?

    李承乾丝毫不觉难为情,反而十分受用。

    嘴角微微勾起,李承乾的眼中闪过抹得意,脸皮极厚地点了点头:“嗯,说的倒是实话,只是不够好听。”

    杜若卿被他这话噎得一时语塞。

    心中既羞又愤,偏无可奈何。

    他咬着唇,绞尽脑汁又想出两句,忍着羞耻继续夸赞:“圣上......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是天下万民之福。”

    李承乾闻言,眼中笑意更浓,得意的已经有些摇头晃脑了。

    但他依旧不满足,得寸进尺道:“嗯,好听一些了,但还不够情真意切。”

    既要好听又要情真意切,他怎么这么难伺候?

    杜若卿被逼得束手无策,眼眶泛红,像只要咬人的兔子,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抬眸瞪向李承乾:“圣上到底要罪臣如何夸?”

    李承乾见他这幅模样,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好像有那个大病。

    分明快把人欺负哭了,他却没有丝毫歉意,反倒周身血液沸腾,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真是受不了!

    不过这也不怪他,怪只怪卿卿张了副想让人把他往死里蹂躏欺辱的面孔。

    李承乾左右瞧了瞧,突然攥住杜若卿的手腕,做贼一样,把人连拖带拽的拉到檐柱后面。

    将杜若卿困在身前方寸之地,李承乾朝身后的奴才大吼着命令道:“不准跟过来,都躲远些,背过身去。”

    “诺。”奴才们齐刷刷地转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李承乾满意地回头,垂眸看向怀中人,见杜若卿瞪圆了眼,正惊惧的望着他,宛若惊弓之鸟。

    “害怕朕?”李承乾笑的一脸不怀好意:“不用怕,朕不会欺负你。”才怪!

    伸手轻抚过杜若卿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微凉的肌肤,李承乾眸色深沉,呼吸也随之变的粗重:“卿卿,朕昨晚亲你了,还记得吗?”

    杜若卿闻言,脸瞬间烧通红,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怎的不吭声?朕知你记得,这样吧,朕也不欲为难卿卿。”李承乾指着自己的唇角,故作大度道:”只要卿卿夸一夸朕这条灵活的龙舌,朕就放你走,如何?”

    夸他...灵活的...龙舌......

    杜若卿听后,只觉得眼前一黑。

    亏他说的出口,真是好生的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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