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

    第24章

    除夕夜的鞭炮声不断传来 ,绚烂的烟花在远方的天空炸开。

    下午五点多副食店就关门了。

    陈川拌好饺子馅,几人在楼上的餐桌上开始准备除夕。

    乔落还是一句话没跟陈川说。

    要么哐哧关上门,要么两眼一闭装睡,要么高冷地一点头。

    简直……折磨死人。

    陈川头回对个女孩发愁,哄不给机会,求和好更不理。

    乔落无视他动不动投来的目光,分神往身后瞅了一眼。

    整个小县城都让炮烟熏得烟雾缭绕,没拉窗帘的半边窗,一会亮一会暗。

    今天是她在北方的第一个除夕。

    谈不上什么抒情,更多是无归属感。

    但比起这个,她现在有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挑起眼皮觑一圈。

    四方桌,徐美好负责擀皮。

    陈川和宋书梅,及捣乱者陈渝、初学者乔落负责今晚的饺子。

    客厅电视里CCTV1正在播今年的春晚。

    朱军、董卿等知名主持人正在铿锵有力地念着过春节的祝词。

    乔落听着激情澎湃的声音,心里烦躁。

    她真的很难好好地解决怎样包出一个好看的饺子这个难题,于是只能绷着脸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饺子皮和难搞的饺子馅。

    然后……噗一声。

    陷喷溅出来。

    乔落眉头皱了皱,神色愈发严肃冷沉,眼里透出浓郁的胜负欲。

    坐在她旁边的陈川包饺子熟练且快,在乔落又包烂两个后。

    她抿唇郁闷了半天,转头去看陈渝。人家小朋友虽然胡乱捏,但造形可爱也很结实。

    而她……连个饺子都搞不定。

    乔落眼里闪过抹阴郁,不动声色地用余光飘到旁边某人那试图偷师。

    客厅的光明亮灼眼,电视里刘德华正在演唱《恭喜发财》。

    陈川将袖子卷起到手腕,露出的腕上有新旧叠加的咬痕。

    他粘了面粉的修长手指拿起饺子片,用筷子把陷剜到中间,接着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一夹就掐出了个白白胖胖的月牙饺。

    乔落确认自己看得很清楚。

    她垂眸,伸手去拿张圆滚滚的饺子皮,学着陈川的方法。

    下一秒。

    从下面破了。

    N次……破了。

    乔落有点石化。

    陈川看她冷着脸气呼呼的样子,控制住表情,“少放点陷。”

    “……”

    见她不吭气,他继续指导:“你新手学我这个不成。先用两个手的拇指和食指去捏花边,然后往一起掬下,不用太大力,轻轻的。如果边角压不住的是因为太久饺子皮变干,你可以沾点水,一点点就够。”

    要他管。

    多事。

    乔落腹诽,没给他半个眼神,但手上的动作乖乖地按他说的做了。

    呦呵。

    气两天了,还没够啊。

    陈川剪短了头发,露出的眉目冷硬,眼里的光冷淡,浸在烟火气中有种别样的帅。

    乔落默念:不能分心。

    手上猛一用劲。

    “噗…”

    看她又捏爆一个饺子,陈川静默秒,“你要不边上玩去吧。”

    乔落转头看他,终于有了别的意思,水色的乌眸内怨念极重。

    暖气足,她身上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开衫。

    这是宋书梅看杂志给她和徐美好织的新款。

    落下的弧形圆润,但她肩颈的轮廓仍然纤瘦,骨骼感十足。

    陈川眼皮半垂,正欲说话,眼看着乔落那双细白消瘦的长指缓缓捏住一张新饺子皮,当着他的面恶狠狠地撕开。

    仿佛不是面皮,而是他的脸皮。

    陈川:“……”

    操。

    怎么这么可爱。

    他下颚线轻抖,咬肌一鼓一鼓,下巴轻皱,忙用舌尖顶住牙关,努力克制住笑。

    不能笑,真的不能笑,好不容易肯给他个眼神。

    如果笑出来,乔落八成能再用轮椅创死他。

    乔落不瞎,准确无误地看见他抽搐的嘴角,两只手里的饺子皮显得可笑。

    他俩对面的徐美好与宋书梅对视一眼,俩人哑然失笑,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在乔落爆发那秒,陈川利索捏完手里的饺子,看一下差不多够吃了。

    他忽然伸出手,成功堵住她的暴躁,喉结滚动,轻勾唇。

    “我教你。”

    乔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握上她的手,不同于她的温凉。

    他的掌心是干燥的热度,贴着皮肉让她那块皮肤骤然发烫,身体微僵,想要抽手拒绝。

    坠在耳侧的声淡淡:“别动,一会烂了。”

    她冷不丁顿住,没再乱动。

    陈川握住她的手往一块聚拢,“需要不轻不重的力道,不需要徒手劈砖的力气。”

    三秒后,唯一一个出自她手的好看饺子诞生了。

    乔落眼皮鼓动两下,气消一半。

    陈川注意到她的反应,闷笑了声。

    趁着电视里歌舞的热闹,窗外除夕夜第一轮长鞭炮炸开的震耳欲聋的响。

    他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姐姐,可怜可怜弟弟,和好呗。”

    乔落顿了顿,耳垂一股热气冲过。

    她脸色缓和不少,快抽出手,低下睫毛,继续装没听见。

    前后都在放炮,徐美好看时间差不多了,说:“我去煮饺子,小川你下去放炮。”

    陈川侧点头,“好。”

    他站起来,忽而又俯下身,左手撑在桌子边沿,指节骨头轻凸,乔落的牙印成了陈川身上一道去不掉的疤痕。

    乔落微滞,忍着没动,陈川低眼看她,“我爱脸红行不行?”

    哪壶不开提哪壶。

    “……滚。”

    乔落冷冷说。

    逗她真好玩儿,陈川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拉着陈渝下去放炮。

    -

    宋书梅洗完手把乔落推到窗户前,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

    “见炮来年顺。”

    她说完去煮饺子。

    乔落垂颈往下看。

    地面的雪凝成了泥,越窗的北风呼呼吹,绕着人的皮肤打转。

    凉疼凉疼的。

    陈川站在副食店门口坡下的空地。陈渝干愣愣地站在旁边,双手用力捂住耳朵。

    漫天的雪往下掉,陈川弯下腰,抻开卷炮,按开打火机点燃炮捻。

    刺啦啦的火星子跳起来烧的刹那,他跑到居委会门口,抬起头。

    “乔落,”他大声喊她的名字,“除夕快乐——”

    雪地上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满天飞舞着满地红的炮纸,火药味儿顺着窗口的缝隙流淌,涌进乔落的呼吸。

    风太冷了,吹不散屋子里的热,心跳也不太稳定,她的脸色依旧如常,视线落在陈川那双暗处发亮的眼睛。

    雪很大,夜很浓,这一刻。

    没有曾以为的“孤独落魄”。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尽力给她温暖。

    其实陈川不好奇姜旭的事情,或者是生活让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思考这些。

    而那时,他只是用了这么一个可以让她心安理得的“借口。”

    给她“开口”的机会,让她跟他走。

    乔落心不轻不重地抽了下。

    路灯含糊的光聊胜于无,还不如漫天的烟花亮堂,陈川站在路边,发丝被冷寒的风吹得乱七八糟,嘴着散漫地笑,低暗也挡不住满身的少年气。

    默默地,悄悄地。

    乔落发梢蹭着窗边,低喃声:“除夕快乐,陈川。”

    现在她真没那么气了。

    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他。

    -

    吃完饺子,宋书梅领着三个小辈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熬年。

    春晚正在播《千手观音》,来自中国残疾人艺术团。

    乔落看的仔细。

    陈川弄好厨房过来,手上端着摆了四五个橘子的盘子,不吭不响地递给乔落。

    她抬头看他。

    陈川修长的骨节上有忙时落下的擦伤,两个字慢慢说:“赔罪。”

    乔落指尖勾住盘边,没说话,拿起橘子塞进嘴里。

    算是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单方面冷战了。

    陈川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长腿微微隆起,磕着瓜子,视线漫不经心地放在电视上。

    “你们都不出去玩啊?”宋书梅戴上眼镜,缝着按扣,顶针卡住针一按,“明明今年咋过的?”

    “不去,”陈川放松肩摊在沙发上,“说是去局里跟赵叔一块过了。”

    宋书梅挑着淘来的扣子,“大老何今年还回房村过年?”

    陈川撑起身体,换个姿势,“年年都回,估计初二回来。”

    宋书梅“嗯”了声,用手扶了扶眼镜。

    沙发最边上,徐美好披着黑色披肩,摁着键盘发短信。

    :今晚没空啊?

    :线上有活动,抽空舞下呗,送你新皮肤。

    那边没回,她头发半扎,慵懒地托着下巴,盯着电视发愣。

    乔落小腹有点胀,不好直接走,她动动轮椅:“我去上个厕所。”

    宋书梅朝她点头,“好。”

    热闹落在身后,乔落推着轮椅到洗手间门口,推开门进去。

    关好门后,她双手搭上扶手,握紧,手臂发力,用上半身支起沉重的下半身。

    马上离开轮椅的时候,左脚上伸时绊了下踩脚的内板。

    乔落身体剧烈晃动,控制不住想往一侧歪过去。

    几乎是电闪雷光的瞬息。

    她就往下跌,重重地撞开轮椅,手本能地想抓住边上的东西。

    结果挂毛衣的架子禁不住她的重量,周围的东西哗哗啦啦歪倒,冲她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脊背猛地摔在地上,她的后脑勺磕在扶手又砸在地上。

    那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乔落额侧的血管都疼得弓起来几条,冒出的细汗染湿了头发。

    在漫长的几分钟内,乔落一动不动,微睁大眼睛,感知到的世界似乎都变得颠倒错位,无声无波的时间于她周身静止。

    门外传来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喊声。

    模糊又遥远,落在她的耳膜上分辨不清楚,像鼓点。

    胸腔里的心跳骤降骤升,呼吸粗重。

    乔落身侧的手虚空划了下,耳朵内的鸣音厉害,脑海好似蒙上层厚厚的灰尘。

    另外一只缠着毛巾的手动了动,挣脱开束缚。

    她愣愣地天花板上刺目的灯光,身下是不停蔓延的潮热湿气。

    身体内似乎有锤子在敲打,酸软的厉害。

    乔落动作极慢地探出手,不确定似的轻碰到裤子边温热液体的边缘,下秒,被火烫到一般颤颤巍巍地发起抖,脑子里有根弦突然间就断了,右手猛抓着掉在旁边的毛巾疯狂的蹭,越蹭人越恍惚。

    鼻腔阵阵发紧,她没办法正常呼吸,只能用张开嘴大口呼吸。

    整个人都在抖,手不断挥着想要抓住扶手或就近的物体起来。

    可是起不来。

    摔得太狠了,浑身都使不上劲,右腿毫无用处地瘫在地上。

    湿润的空裤腿凝在地面上像条狰狞的虫子,嘲笑她的此刻。

    “不,不……”

    乔落没办法接受此时的狼狈,拼尽全力的扭动,可她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过于清晰的认知让呼吸越来愈急促、难受,声音淡的几乎发不出来。

    “不,不行,不能……”她绝望地闭眼,手指持续地不间断地扣着地面,直到指尖渗血,疼狠了才想起往回缩,一点一点用力攥住手心,胸闷到窒息,不由自主地张更大的口,去尽力呼吸。

    越这样越喘不上气。

    胸口憋得生疼,乔落睫毛颤抖,眼睛里的红色积攒的浓密。

    她忽然用双臂抱住头无声尖叫。

    太疼了。

    每一处都太疼了。

    她受不住。

    -

    “乔落,你怎么样?能开门吗?说话!”洗手间内一片闷沉的寂静,让人心慌。陈川拧着眉,转头跟宋书梅说,“妈,快去找备用钥匙。”

    宋书梅急慌慌地去翻抽屉。

    旁边的徐美好不停轻扣门,“乔落?乔落?你还好吗?”

    遥远的、细细碎碎的呼喊声钻进耳朵,乔落后脑勺头疼得厉害,反应严重,渐渐开始反胃,趴在地上遏制不住的干呕。

    宋书梅说“是这把钥匙”的时候,乔落被当头一棒般劈清醒,手捂住嘴把干呕强制压回去,望着门把手上的锁的眼睛红得不像话。门外钥匙晃荡在半空中传来的叮当声入耳,像警钟,像凌迟的刀,像见不得光的暗,让她瑟缩,害怕。

    门口,陈川手里的钥匙戳进锁眼,预备拧开时,洗手间内发出绷紧压抑的声响:“谁,谁……”

    他停了下,去辨认这细微的动静。

    暖色的灯光倾泻而下,冷得乔落咬紧牙。

    她尝试吞咽几下,使劲按住喉咙,断断续续地强迫自己说完这句话:“谁…都…谁都别进来!!”

    最后三个字失去控制力,变成了尖锐爆发,硬从她嗓子眼里生生挤出去。

    动作快速地捂住嘴。

    睫毛濡湿,泪腺不再受到主人的管控,乔落不甘地用袖子疯狂擦眼睛。

    不能哭。

    不能输。

    更不能被人看见这幅烂样子。

    她痛苦地抽搐两下,举起手腕放在唇边,狠狠地咬下去。

    门外,所有人都俱是一静。

    那嘶哑到破损的嗓音不算大,却划破了门,穿透烟花炮竹的砰砰响。

    陈川拧锁的手停止不动。

    听得出乔落在极力克制塌陷的情绪,不至于人前太失态,太难堪,但声音在颤抖、撕裂,带着濒临崩溃的无望恐惧。

    他不能也不敢再继续轻举妄动,慢慢松开手,沉沉地垂在了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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