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司马毅以为,还是不要太相信古人什么所谓的去某处山林里可以游玩的事情。

    他合该在诸葛亮与黄月英在山下购买干粮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这古代的深山老林未经开发,环境清幽是清幽,但四处杂树、蔓草丛生,光是开路,便费了他们四人九牛二虎之力。

    别说是张春华与黄月英这样的骄矜,就是司马毅和诸葛亮这般的男儿,都被刮了好几个血口子。

    司马毅心疼张春华。

    更不用提这到了晚上随耳可听狼啸猿鸣。得亏他们寻了处破旧的草屋来住,生着火,不然睡梦中冻死或者叫野兽叼了去也未可知。

    秋天渐渐淡了,寒冬越来越浓。

    山间的空气一日比一日冷肃,寒风一日比一日喧嚣,除了几株常青的竹、松之外,四野已是枯黄一片。

    脚踩上去,到哪都是满耳的“沙沙”之声。

    司马毅已经吃干粮吃到口干舌燥,晚上睡也睡不好,唯一还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就是白天可以四处欣赏山景,去树上树下摘捡所剩无几的果子,偶尔遇见一两只良善的猿猴对着自己抓耳挠腮、“吱吱”地叫。

    司马毅还看见过野生的大熊猫,在古代被叫作白罴。

    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体,黑黑的眼睛,但并没有未来动物园里的那么可爱,反而有几分凶狠。

    但他还是激动地直叫:“熊猫熊猫,野生的大熊猫!”

    张春华疑惑地问他:“忠达,你是说树后的一大一小的那两只白罴,它们还叫熊猫吗?白罴在山林之中一向是随处可见的。你怎会如此激动?”

    司马毅不知该如何解释,下意识地看向顺着他的指引也望过去、满面惊喜的黄月英。

    黄月英注视着熊猫,明明耽溺其中,嘴上却是嫌弃司马毅道:“大惊小怪。区区白罴,我一年都能见个三五次。”

    “那你知晓熊猫是国宝吗?”司马毅借机故意反问她。

    此问题一出,黄月英从沉溺欣赏熊猫中回神,意味不明地深瞥司马毅一眼,并没有回答。

    须臾后,黄月英高兴地指着树尖,另言其他:“孔明、木樨,你们快看,结霜了!结霜了,下雪还会远吗?”

    循着黄月英的指向,司马毅确实望见一片摇摇欲坠的红叶上,朝露凝结成了白色的霜花,有的地方甚至都聚成冰,薄薄盈亮的一层,像是天然、不需要雕琢的宝石。

    司马毅看着高兴,但同样嘴不饶人地嗔怪黄月英:“顾左右而言他!”

    黄月英也不反驳,司马毅忖度着不禁又道:“说来,孔明,马上就要入冬了,我们的干粮所剩无几,要下山一趟去买些回来吗?顺便买点肉。”

    司马毅把最后五个字咬的贼清晰。

    张春华和黄月英忍俊不禁。黄月英更是直接开口戳穿司马毅:“你就是嘴馋,想吃肉了。”

    司马毅也毫不遮掩:“对,我就是想吃肉,怎么了?难道你们不想吗?这整日干粮干粮的,胃酸都快溶解干涸了。”

    “胃酸是什么?”张春华浅笑询问。

    司马毅支吾着回答:“嗯……就是腹中装食物的地方分泌的一种液体,这种液体可以溶解食物,促使食物被人体吸收。”

    “忠达你还深通医术?”张春华略为惊讶地反问。

    她自是已经见过无数次司马毅的百工之术,如今却没想到他不仅会治疗绒花的喘急,还懂人的躯体构造。

    司马毅讪笑,但转而又骄傲地回答:“木樨,我跟你说过吗,我虽不喜读书,却也不是酒囊饭袋,很多东西我都懂一些的。”

    唯黄月英不屑地瞋他,“雕虫小技、故弄玄虚。”

    他俩还在互相看不爽地吹胡子瞪眼,诸葛亮已是从容回答:“忠达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不用下山,这市集上所卖之肉食不也是出自山林吗?”

    “趁着冬日还没完全到来,我们去猎些山鸡野兔,今晚烹煮些来吃,剩下的烘干做成肉条,以备度过寒冬。”诸葛亮说着,已经开始在地上寻找柔韧、可用的木材。

    司马毅蔚为不解:“可是我不会狩猎,就算我会,我们也没有工具。”

    诸葛亮波澜不惊地又道:“离开隆中前,我带了弓弦。”

    因为弓不好带,就带弓弦吗?

    司马毅也是服了诸葛亮,或者说是这些古人,他们自食其力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诸葛亮花了一上午,做了两把简易的弓身,将弓弦绑上去,便是完整的弓,又削了些尖木头做箭。

    诸葛亮一把,司马毅一把,俩人便漫入山林里四处寻找还在囤积粮食的野味。

    司马毅自是几无收获。他并不会使用弓箭,也做不到眼明手快,末了,还是诸葛亮教他如何扎稳步子、握紧弓箭、严阵以待,接着趁敌不备,一击即中。

    司马毅勉强擦伤了一只兔子的耳朵。兔子情急逃窜之下,撞到树上,这才叫他有了这唯一的猎物。

    还真是守株待兔。

    司马毅望着自己手上的一只,与诸葛亮手上的多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比诸葛亮也逊色太多了。

    重点是诸葛亮人纤长、俊美,又穿着宽袍广袖,即使为了便利绑缚起来,也依旧温润尔雅。便是如个猎户一般提着许多伤兔死鸡,再把它们开膛破肚、拆骨剥皮,也仍旧风雅得很。

    就是鸡和兔子也太惨了。

    司马毅与黄月英不愿直视。司马毅更本能地躲到了张春华身后,颤颤巍巍地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虽然兔子与鸡都很好吃,但司马毅从前总归是没见过宰杀它们的。

    黄月英嘴硬道:“那你别吃。你不吃它们,难道等你饿死了,让它们来吃你?”

    张春华已是热络地开口:“孔明,我来帮你吧。”她挽了衣袂,抛开司马毅便要往前上。

    经过之前,张春华也已经能从容地称呼诸葛亮的表字。

    诸葛亮欣然,交了一只兔子给张春华。张春华便学着诸葛亮开始将兔子抽筋剥皮。

    司马毅看得眼皮直跳。

    司马毅自是不怀疑张春华为何敢做这些,毕竟她杀过晚雪、伤过顾刀疤。司马毅因为喜爱张春华,已经有些想不起,自己从前对张春华的敬畏来,只觉得自己喜爱的女子是个狠人。

    很狠的人。

    司马毅一直躲避着不去看这些,诸葛亮做着做着,似乎有些无聊,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其实,杀人与杀兔子也没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司马毅瞠目结舌。

    “孔明,你是变态吗?”司马毅急切而惊慌地反问。

    他仔细、重复打量诸葛亮,怎么看他也不像是爱杀人的人啊。

    诸葛亮浅笑:“我是文士,自然不用杀人。但从前颠沛之时,偶遇歹人,也见过叔父拔刀自保。这个世道,就像你和野兔,你不杀它以保自己,终有一日自己会为它所啖。”

    听诸葛亮这么说,旁边的张春华惊喜、欣赏地望向诸葛亮。她望着望着,更渐渐地有一种释然与平静。

    她杀晚雪何尝不是为了自保,理所当然?

    司马毅望见张春华释然的眼神,不知为何,竟莫名有几分高兴。但短暂的高兴过后,他还是无法忘却那段刻骨的回忆。

    他一个安分守己的未来人,从未犯过律法,到了古代却是让一个不认识的少女因自己而死。

    他也知晓,张春华杀晚雪,是为自保,更是为了保他。在这个时代,人命其实没有那么珍贵。

    司马毅慨叹着轻声:“可是我不想杀人,在我看来人命至高无价。”

    此时,黄月英接他的话道:“从没有人说过人命轻贱,虽有人会如此觉得,但至少在座的我们四个没有一个这样以为。但生逢乱世,即使是无辜平民也会遭他人戕害,更遑论要跻身乱世之中。当别人的明枪暗箭指向自己的时候,你不妨在动手的时候,就当自己是在宰兔子。”

    司马毅惊讶地回望黄月英,没想到诸葛亮的说法,还能这么理解?

    他问黄月英:“阿硕,你杀过人吗?”

    黄月英摇头,但是坚定:“若有一日,旁人要害我、杀我,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司马毅震撼、语噎。

    这一日,他们吃到了十分鲜美、足量的肉类。

    司马毅吃着吃着,突然没由来地一句:“虽然杀人可以像杀兔子,但是人肉可不能像兔子肉一样好吃。”

    张春华和诸葛亮闻言愣了愣。

    黄月英没好气地道:“仲忠达,你有病啊?”

    “但确实有人吃。”诸葛亮笑容极淡地回答。

    司马毅亦是失落地低声:“我知晓,灾荒之年,人人争相而食,易子易父。我还险些……亲眼所见。”

    没多日,山里下起雪来,千里江山,处处雪飘。不需要几个时辰,便到处一片银装素裹,绕是四季常青的松竹抵得过秋日的侵染,也抵不过白雪的压盖,纷纷弯腰、白头。

    “许多年后,若是再看见雪,我也一定会记得今日我们四人一起观雪之景。”司马毅高兴、感慨地说着。

    诸葛亮轻嗯。

    张春华莞尔轻声:“我也会记得。”

    黄月英俏皮玩笑道:“记得这些做什么?若是真不在一起了,还是早日忘记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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